“你是谁,你......”岁云暮诧异地看着转过头来的人,就见那人面露白骨,双目漆黑没了眼珠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眼眶。

  眼前的人已经不能称作为是人,而是一具骨架,一具穿着他大师兄衣服的骨架。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穿着大师兄的衣服。

  心中涌现一阵慌乱,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又道:“你是谁,你不是大师兄,你是谁?”

  “微云你连大师兄都忘记了,才过了一千年,你怎么连大师兄都不认得了。”那人出了声,明明就剩下一具白骨,可却仍是能出声。

  漆黑的瞳孔紧紧地看着他,下一刻竟是流下血泪来,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令人绝望的话。

  血水染在它的衣襟上,白衣变作红衣,地上留下一滩血水。

  岁云暮听着它的话心头犹如被什么重击般,痛的他险些吐出血来,就连呼吸都有些乱。

  这个人是大师兄,是大师兄。

  不,它不是,大师兄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会的,不是。

  意识到这,他手中金丝化为金莲剑,快速抵在它的额头,厉喝一声,“你不是大师兄,你是谁,谁让你来不尘山的,是谁让你来的,我大师兄在哪里,你到底是谁!”

  说话时连嗓音都在颤,拿着剑的手也跟着颤抖。

  不是大师兄,这个人绝对不是大师兄,绝对不是!

  那是谁,是谁让它来的,是谁让它扮作大师兄,是鬼道吗?

  “是不是鬼道让你来的!”他再次出声。

  白骨人缓缓伸出手来,森白的手骨在雨幕之下更显阴森,上头还有一片小小金莲花瓣,顺着指缝缓缓飘落。

  花瓣落地,很快就被泥水染脏。

  它也在花瓣落地时抬起头,绝望地出声,“微云不尘山没了,你为何还不来接我们,师尊在念你,念你这么多年怎么都不来看他。”

  一句不尘山没了,惊得岁云暮连手中剑都拿不稳。

  双腿仿佛被钉在原地般,竟是连半步都动不了。

  他看着地上的人,终于是在下一刻出了声,“师尊他念我了?”

  “我们等了你一千年,微云一千年好长啊,你什么时候才来接我们。”白骨人再次出声,漆黑的瞳孔中仿佛是带上了忧伤般,听闻之间只觉痛苦难耐。

  但很快它瞳孔中的忧伤全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恼怒的事,有恨意涌出,下一刻嘶喊出声,“你是不是已经背叛了不尘山,这么多年不来带我们回去是不是因为你已经背叛了不尘山,岁微云若是师尊知道定然不会饶你,我知道了,那一日你没有去忘山关一定是你与鬼道串通,定是你!”

  “岁微云你欺师灭祖,你会不得好死,你也会和我们一样死后无人安葬,岁微云你背叛师门,杀害同门,岁微云你不得好死!”

  一声声质问的话传来,就像是要将他撕碎般,声嘶力竭。

  寂静的竹林中也都是它的嘶喊声,痛苦与絶望声夹杂其中。

  “我没有,我没有,大师兄我没有,我寻不到你们,大师兄!”岁云暮没想到大师兄会如此说他,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没有背叛不尘山,从来都没有。

  他想带师尊回不尘山,可他根本就找不到师尊也找不到大师兄,他谁都找不到。

  “那你为何一千年都没有来寻我们,你可知道师尊死的有多惨,身首异处,你怎么忍心,岁微云你怎么忍心!”它说着,下一刻竟是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往他身上扑,似是要杀他。

  正是这一幕,岁云暮被猛地惊醒快速睁开眼,同时坐起身来。

  瞳孔微颤,许久未能回神。

  额间布满薄汗,就连身上也都是汗,发丝紧紧黏在他的面庞上。

  他坐在床上,失魂地看着自己的手。

  正在这时,殿门被推开。

  他也在推门声传来的瞬间快速抬起头,见醉须君从外头进来,手上还端着药碗。

  此时外头天色大亮,下了一夜的雨这会儿也都停了。

  看着入门的人,他还有些缓不过来。

  是梦?

  那般的真实,就连质问声都好似还回荡在他的耳边,所以自己这是又做梦了吗?

  他有些疲惫的抚上自己的眼,试图压下眼中的慌乱。

  “怎么了?”醉须君端着药走到床边,见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水中出来般浑身都是汗,还有些魂不守舍。

  只当是昨夜受凉了,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是有些烫。

  他将药碗放在边上,然后掀开被褥将他从里边儿抱出坐在自己的怀中,然后道:“有些受凉,一会儿吃些药就好了。”说着去帮他束发。

  额头上的汗有些厉害,发丝都给被染湿了,不仅仅如此就连脖子上也都是汗。

  见岁云暮还有些浑噩,疑惑地又道:“怎么了?”话落又将他的头发理顺,这才低下头,轻抚着他的面庞。

  岁云暮也在他的动作下渐渐清醒过来,他看着眼前的人,轻摇了摇头,“没事。”

  “真的没事?”醉须君又如何会信,以前很少见他有这种失魂的模样,哪怕是在鬼道的时候也没见过。

  可最近这些天来,岁云暮的精神是越来越差,时不时就这样,这让他很是担心。

  他安抚般轻轻抚着他的唇,而后又道:“能同我说说吗?”话音格外的轻柔,一点点哄着他。

  正是如此,岁云暮的情绪也终于是好了些,他有些疲惫地挨在醉须君的颈项边,双眸半阖然后才道:“我又梦到大师兄了,就在屋外的竹林里。”

  醉须君有猜到他可能是又梦到了什么,却没想到真的梦到了,而且还是他的大师兄。

  这几天来他听到岁云暮提起最多的就是他的这两位师兄,不是梦到二师兄就是大师兄,回回都是惊醒。

  他靠在他的发顶,道:“他说了什么?”

  “大师兄说我背叛师门,欺师灭祖,杀害同门,串通鬼道,死后无处安葬。”岁云暮说着缓缓闭上眼,那每一个字都是在剐他的心,疼得他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欺师灭祖,死后无处安葬,这是要他死后都不能葬在不尘山吗?

  “只是梦而已。”醉须君没想到梦中竟是此番场景,之前几次梦到也只是一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可如今却成了这些,很显然不尘山的事已经彻底成了他的心魔。

  莫不是因为即将踏入先天境,所以心魔也都被放大了。

  若是跨不过这个心魔,恐怕难入先天境,甚至可能一身道行都会毁在上头。

  他低下头,又道:“不是说要去你二师兄的住所,可要现在去?”话落将他落在耳畔的发丝捋到耳后,转移他的思绪。

  面容有些苍白,想是因为没睡好,惹人心疼。

  岁云暮此时也想起来这件事,到是让梦里的事给闹混了,轻轻应了一声他才下床去,打算去沐浴。

  不过脚才踩到地面,他就被抱了起来。

  知道是醉须君,也没推拒,后头便被抱着去洗漱。

  等到出门时已是片刻后,梅丹青的住所离他的位置有些距离,走上一会儿才到。

  下了一夜的雨,地面有些脏乱,还有许多的碎屑树枝。

  许久未打理,别院内的花木极为茂盛,甚至还长了许多的杂草。

  岁云暮看着里头的光景只觉恍惚,仿佛他也才离开不久,却没想到已经有了千年。

  将脚边的一些枯草拔除,他才推门入内。

  同样的,屋中尘土堆积,了无生气。

  他看了看里头,摆件也都是走之前的那样,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下意识好似又瞧见自己儿时在二师兄的屋里捉迷藏,时常就躲在床底下,不由得轻笑一声。

  “可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醉须君见他笑询问出声。

  岁云暮转头去看他,眼中的笑还未散,他指了指床底下笑着道:“我小时候经常和其他弟子一块儿捉迷藏,时常就躲二师兄的床底下,有一回还在床下睡着了,要不是二师兄发现可能我得睡到天亮。”

  后头又去了其余几处,大多都是他躲藏的位置,甚至他还躲过衣柜。

  醉须君跟着他一块儿在屋里走,时不时听他说两句小时候的话,隐约间好似也看到了在屋里跑来跑去的小孩儿,还有笑声传来。

  不免又有些失落,为何不早些来不尘山,说来那时他应该还在闭关中。

  唉——

  悠悠地叹了一声气。

  “怎么了?”岁云暮听到他的叹气声回过头,见他皱着眉一副遇上什么难事的模样。

  醉须君抬眸去看他,越看越无奈,然后楼过他抱在怀中,“好想看看你小时候,会不会拉着我的衣裳喊我抱你。”

  “恩?”岁云暮听着此话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

  上回来时这人也曾说过想看他小时候的模样,大概也知道这人是怎么了,有些失笑。

  他没有出声,而是去了书架前。

  梅丹青会记录当日发生的事,昨日他在宗卷上看到那段话时便是想来看这些,兴许里头会有记载。

  按说宗卷会将来者的名字道号记录上去,其余的位置都写的清清楚楚,唯独到了那人却只用了道者代替,就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了一般。

  更甚者,宗卷在记录平日里发生的事时并未提到那人来过,若不是梅丹青的生平中记了,可能他真的要以为那些只是自己的梦,是自己因为执念而生出来的。

  但宗卷谁能改,就像醉须君所言,能改的只有师尊以及得了师尊信物的人。

  不过应该不会,不尘山的玉盘信物早随着师尊一块儿消失了,醉须君回仙境去拿也只拿回了拂尘。

  当初以为是道门压下了,可等拿回拂尘后便确定玉盘已经没了。

  从里头翻出一本东荒记,一页页翻看。

  醉须君靠在他的肩头见他翻看东荒记,轻喃一声,“东荒记?”

  “恩。”岁云暮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又道:“二师兄编写的,他会将自己每日发生的事编写成话本,应该也会写那名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