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腾空漂浮,白雾笼罩下倒是瞧不出里头模样。

  话音下,几缕白雾在空中缓缓飘动,而后又有一道女声传来,细腻悠扬,“来寻我们有何事?”

  “我要知道无上真人的尸骨在哪儿?”醉须君并未多言其他的,开口就问了无上真人的事。

  也正是他的询问,石室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半空中几缕白雾残影还在不断飘动。

  约莫片刻后,白雾中才传来话音,这回却是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只闻他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们将人无端扣在道门,也该给个缘由吧。”醉须君听闻也知他们这是不愿说,同样也是愈发不解,究竟是何缘由,让他们将此事压下来,连尸骨都不愿还给不尘山。

  而他的疑惑,几位真人又哪里看不出。

  他们互相看了看,随后最先道话的那名真人出了声,“你来就是为了此事,若是,那便回吧,此事已经过去千年不必再议。”

  醉须君听着此话不由得冷笑一声,然后道:“若我执意要再议呢?”话落低身坐在一侧座椅上,指尖顺势抚上手腕处缠着的发绸,上头朵朵莲花涌现。

  如此漫不经心的模样,当即便惹恼了几人,便闻一声厉喝传来。

  “放肆!”浑厚暗沉的声音涌现,石室内都为之一颤。

  只是醉须君却是对此无动于衷,仿佛是见惯了这些。

  眼眸微抬瞥了他们一眼,里边儿还带着一丝厌烦,然后道:“几位莫不是忘了,如今道门掌教的是白江陵而非你们,当初你们让出道门时便应了不插手道门之事,可如今你们三番两次插手,倒不如将道门重新收回去也免得我在此地与你们再议。”

  他最厌烦这几人的地方便是仗着自己的名望插手道门一事,当初要避世的是他们,如今拿出身份插手的又是他们。

  这也使得他看着几人的目光渐渐冷冽起来,很是不悦。

  而他的不悦,其余几位自是瞧了出来,同样也知理亏,毕竟确实是他们答应了不插手道门一事。

  白雾间传来一声低咳,又一名真人出了声,只闻他道:“此事牵扯甚广,确实不可再议,若是传出口唯恐对道门不利。”

  “哦?”醉须君听着轻应一声,眼底的讽意也随即涌了上来,后头又道:“所以你们便将人扣在道门?”

  随着他的话落,几名真人再次止住了话。

  也正是如此,醉须君知道他们是不会再开口,同样也明白忘山关背后缘由确实已经牵扯到道门,且还是不利。

  但究竟是何不利,也就只有这几位真人知道。

  这也让他愈发厌烦,好一会儿后,他才道:“我要见他。”

  既然背后缘由牵扯甚广,那看上一眼应该是可以。

  至少让岁云暮知道无上真人的尸骨还完好,不至于一直闷闷不乐。

  至于背后缘由,道门有意瞒着,估摸着也是问不出什么来。

  这番话下,石室内仍是一片寂静。

  本就有些不悦,此时应着石室内的寂静他心里边儿的不痛快也随即涌了上来,眼眸一抬看向他们,冷然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可以不将无上真人的尸骨带走,毕竟几人的话他也是明白,同道门无利。

  但不带走不代表他不打算去看,他今日来了仙境为的就是无上真人,自是要确保他尸骨完好,不若岁云暮会记上许久。

  指尖轻抚着手下莲花,动作轻缓,可却也掩不去他眼底的不悦。

  几位真人见状又哪里看不出来,同样也知道今日醉须君若是见不到,怕是不会走,甚至还会惹恼了他。

  他们互相看了看,然后道:“人我们是不会让你见,不过你可以带走他的遗物。”

  人他们是绝不会让醉须君见,但也知道醉须君不会罢休,只得将无上真人的遗物交出来。

  醉须君听着此话没有动作,可看着眼前白雾的眼神却是愈发冷冽,同样的里边儿的不悦也是极深。

  他清楚,几人既然敢这么说,那今日他是无论如今都见不到无上真人的尸骨。

  眉宇紧拧,好一会儿后他才道:“在哪儿?”嗓音暗沉冰冷。

  就像他们说的,人既然见不到,可若是能取回无上真人的遗物,岁云暮哪儿至少有个交代。

  几位真人听闻也知他这是不打算再询问下去,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他们道:“死湖。”

  *

  人境,道门。

  天色已暗,夜色朦胧,清雨连绵。

  岁云暮在醉须君走后又睡了许久,醒来时已是夜里。

  因双修留下的疲乏这会儿也都散了,他下意识看向边上,见那儿空空荡荡,知道醉须君这是已经走了。

  又看了看前头纱幔,他才坐起身来,薄被顺势散落,露出他染满红痕的身形,一朵朵桃花开的极盛,鲜红的好似快要滴血。

  颈项上更是厉害,本就白皙,此番之下那是格外明显,隐约还能看到牙印。

  他虽是瞧不见,但看自己手臂上以及身上的痕迹,也知道颈项上有多厉害,毕竟这人最喜欢的就是在那儿添吻。

  几回推拒这人根本就听不进去,后头他也就不再去理会,只由着他留了。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间,待片刻后他才下床去。

  也正是如此,他清晰的看到自己腿上也都是红痕,一个个多不胜数,延伸至脚背上。

  他瞧着下意识皱起眉,但也终究是未说什么,下床赤着脚去沐浴。

  虽已经清洗过,但昨夜几番缠绵,即使已经清洗过他仍是觉得不适。

  用的仍是药浴,瞧的出是醉须君走之前给他备着的。

  暖意涌来,拂散了缠绵后的甜香,只余下阵阵药香味。

  离开时已是片刻,随意取了件白衣穿上,然后才坐在桌边给自己上药。

  磕磕——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下一刻又有一道女声传来。

  “云暮,在吗?”

  话落,敲门声再次传来。

  岁云暮认出了来人,放下手中药瓶就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穆云烟,手上端着药碗,想是才煮出来不久,还有阵阵热气涌来。

  瞧着这,也知道应该是醉须君麻烦她给自己送药,就是没想到她竟是会亲自过来。

  稍稍让开道,他道:“让你多跑一趟。”然后伸手去接。

  “无事。”穆云烟听闻摇了摇头,随后才入门去,又道:“正好我瞧瞧你的暗伤恢复如何,若是效果不显著,还得再换药。”

  此话说着,她已经到了桌边,同时手上多出一颗香丸。

  她又去了一侧香炉边,打开炉子时里头的宁神香已经燃尽。

  将其拨开后,她才将香丸放入其中,替代了宁神香。

  待做完后,她抬头去看岁云暮,道:“这是前两日才制出来的海木香,可以养神,我还带了几颗,这几日暂时先用这个替代宁神香。”话落又从衣袖间取了个瓷瓶子,摆在桌上。

  “好。”岁云暮应着点了点头,然后将碗中汤药全喝了下去。

  有些苦,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好一会儿后才将那股苦涩压了下去。

  将药碗放在桌上,他低身坐下,同时伸出右手去。

  手上还残留着药膏,方才只抹了一半他就放下去开门,这会儿有些化了,不过还是有。

  穆云烟瞧见了,她先是探了探他的脉,确定暗伤并无异样,才去取药膏帮他上药。

  也是这时,她想到了件事,道:“对了,前辈回了仙境,你可知?”

  天门开时,他们这些在门内的都瞧见了,同样也瞧见了入天门的白龙,知道是醉须君开的天门。

  就是她有些疑惑,天门自入人境以来便再没开过,到现在已有数千年。

  此时突然开启,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你是说,他回了仙境?”岁云暮听着她的话有些微楞,说道间抬起头,见她点头应声,也知人真的是回了仙境。

  只是,好好的,怎么会回仙境。

  他看着穆云烟,也是在同时,他忆起昨日的话,莫不是因为自己。

  当初他不尘山弟子全数死在忘山关时,许多弟子都被送回了不尘山,哪怕寻不得的弟子也有个名字。

  可他师尊的却是连个名字都未有,只被告知人已经死了,尸骨遗物什么都没有。

  他入道门时也曾问过白江陵,但得来的回话永远都只是人已经死了,其他的是什么都不告诉他。

  正是如此,他也能猜到应该是掺杂了道门内部的事,可那些都是道门的事,他只是想将师尊带回不尘山去。

  这千年来,他什么都没有带回去,甚至连一丝消息都没有。

  所以他昨日才会胡乱地想要求醉须君,他知道醉须君可接触道门中事,想必应该会知道其中的缘故亦或者可以帮他问问,究竟是何缘由要将他师尊扣在道门。

  只是昨日一夜缠绵后,他也有些想明白了,醉须君虽为道门剑仙,身份极高,但再如何高也是难与那几位真人相比。

  若此事真的被压在道门,那他想,醉须君怕也是难问到什么,且他期间闭关千年,更难。

  所以晨起醒来后,他早已没了念想,却没想到这会儿告诉他,醉须君回了仙境。

  突然回仙境,也就只有他的事了。

  他微愣在原地,许久未作声。

  穆云烟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只当这是不知此事。

  她也就没再提,后头为他重新换了药绑了纱布后,她才走。

  岁云暮也在她离开后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后头还伸手抚了抚。

  看着缠绕在上头的纱布,好一会儿后他才起身换了身衣裳,推门出去。

  依着穆云烟的话,醉须君已经入仙境许久,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传来,着实有些担忧。

  此时他也知道这人先前说的离开几日是什么,还以为真是道门有什么事,却没想到竟是因为自己去了仙境。

  眉宇紧拧,他快步寻去议事厅。

  外头天色已经彻底暗下,门内一片寂静。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随着他的靠近,有交谈声自里边儿传出。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属下告退。”

  ......

  话音刚落,一道蓝衣身影自议事厅内走了出来,眉目星眸,面容冷峻。

  岁云暮此时也才到门前,在听到里头声音时原是打算在外头等候片刻,只是这才刚到他就瞧见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瞧着那人,他只觉熟悉。

  但也没多想,总归来说都是道门的人,侧身越过他去。

  只是在靠近时,他却是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停下脚步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