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以学校最终再次重启调查而结束。

  阮临楠在一旁努力千句百句,都不如冯娜公爵的一句话。

  但好在阮临楠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觉得难过,反而是几乎兴奋地跳了起来,发出了一声:“耶!”

  只是人还没有好利落,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喑哑又难听。

  于是要面子的阮临楠瞬间落地,顺便把自己的嘴巴给堵住了。

  他似乎感觉到有人此刻正在身后认真地盯着他,于是阮临楠回过了头,看到了此刻正在正认真凝望他的沈清远。

  沈清远站在那里,穿着上次他印象中的那个白色衬衫,向来白皙清俊的脸颊上覆盖了一层浅浅的红晕,眼眸却明亮的惊人,此刻非常认真地望着自己的脸颊。

  能够在对方漆黑的瞳仁中看到了倒映的自己。

  阮临楠被对方认真的目光看得有些脸红了,他觉得自己的脸颊都有些热,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自己的嗓子说出来的声音比较难听,才让沈清远这么紧紧地盯着自己。

  于是阮临楠伸出了一只手,慢慢地向着自己的脸前移动,想要尝试将自己的脸颊藏起来。

  沈清远似乎是吸了一口气,阮临楠便看到对方纤长又好看的手指轻轻拉住了自己的手,然后把自己藏在后面的脸强行露出来。

  好久没有和沈清远这样面对面凝望,尤其是没有被对方这样认真地看过自己的脸颊,阮临楠的眼神满世界乱飘,刚刚想说点什么打破僵局。就感觉自己的脸颊上一阵剧痛——

  阮临楠软软圆圆的脸颊被沈清远伸出手拉住,阮临楠瞬间被扯得嘴巴漏风,阿巴阿巴。

  于是原本想要聊的温情话语瞬间变成了:“丑、遮样丑死了!”

  在阮临楠的抵抗下,沈清远手指轻微放松了一些,却还黏在阮临楠的脸颊上,沈清远低声问他:“已经彻底好了吗?”

  有了这句问话,阮临楠被吸引了注意力,于是仰起头,乖巧地回应道:“已、已经完全好了。”

  他怕沈清远不放心,于是再一次点点头,甚至举起自己的胳膊,秀出了小胳膊上并不存在的肌肉,补充道:“爸爸妈妈和医生照顾的我很好,我现在没事了。”

  “是吗?”听到了这句话,沈清远似乎放松了一些,眉眼之间都好像闪闪地亮了起来,他的声音好像低沉地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阮临楠在低声温柔地诉说,“那就好。”

  “对……”阮临楠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沈清远的眼睛闪了闪,好像断了电的机器。

  “怎么了,唔?!”阮临楠刚要说话,便看到沈清远的脚步轻轻地晃动了一下。他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尝试站稳自己的身体,可是当他看到了安然无恙的阮临楠,那点支撑他身体最后站立的力气也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这次他没有站直自己的身体,而是眼前一黑——直直地摔入了阮临楠的怀里。

  阮临楠醒过来了。

  真的,太好了。

  阮临楠被这突如其来的时间吓得一惊,他连忙伸手去扶住沈清远,手指却不小心擦到了沈清远的额头。

  滚烫的接触让阮临楠几乎惊地跳了起来:“好烫!”

  他无助地抬起眼睛望向自己的父母兄弟:“他发烧的好厉害!”

  阮巍彦在沈清远晕过去的时候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从阮临楠怀里接过此刻已经昏厥了的沈清远,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对方额头上,滚烫温度让他都忍不住皱起眉,于是阮巍彦空出一只手,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随身带着的治疗仪。

  很快,象征修复的绿色光就笼罩了沈清远。

  阮临楠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问自己的哥哥:“他还好吗?”

  阮巍彦看向了治疗仪上的显示,不乐观的的摇了摇头。

  阮父此刻已经打通了终端电话向医院求助:“医院很快就会过来。”

  现场立刻乱作一团。

  *

  沈清远就在阮临楠眼泪汪汪的看护中被送上了急救悬浮车,在医生确定是否有人要跟着一起去的时候阮临楠二话不说就举起了自己的手:“我,大夫,带我一起上车。”

  阮临楠其实也还没有好利落,当他往急救车上爬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手也软,脚也软,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不过他还是迅速连滚带爬爬进了车里,给自己找了个不影响沈清远的角落里坐下,顺便向着自己的父母挥挥手:“我跟着去啦!”

  阮巍彦不放心,他皱起眉:“这自己身体都没有好到哪里去,还跟着一起去?”

  “可是哥哥……”阮临楠当然不放心沈清远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他眼泪汪汪地望向阮巍彦。

  于是本来想让阮临楠留在原地的话被阮巍彦吞回了嘴里,他默不作声地一起坐上了急救车,只是让阮临楠稍微隔开了一些位置:“我会看,你小心传染。”

  “嗯嗯!”阮临楠很高兴自己的哥哥陪着自己一起来,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沈清远就这样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地任由医护人员为自己戴上呼吸机,他介于半睡半醒之间,能够不甚清晰地听到阮临楠在叫自己的名字。不熟悉的手此刻放在他的胸膛,似乎要解开他身上的衬衫——

  身边是难得的温暖,沈清远几乎都快要睡过去了。

  但是他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了坐在了自己旁边的两个人,一个是不太熟悉的阮巍彦,而另一个则是眼泪汪汪的阮临楠。

  他的眼前有点模糊,但他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对阮临楠说道:“楠楠,乖……不要看。”

  阮临楠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沈清远不让他看自己的情况,被排除在外的委屈马上涌了上来,嘴唇都忍不住撅了起来:“为什么?”

  沈清远说不出话,只能将自己求助的目光放在了一旁的阮巍彦身上。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拒绝自己弟弟看,但阮巍彦下意识还是觉得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情,于是他伸出手拉过自己的弟弟,并且用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在收到沈清远感谢的目光之后,大夫终于用剪刀剪开了沈清远的白衬衫。

  白衬衫下的皮肉上布满了不同形状的伤痕,有一些已经看出来已经极其陈旧,留下了不少深深浅浅的疤痕,又有很多是新的,上面又青又紫,甚至还有一些是向外渗血的。

  哪怕是平日里喜欢运动,经常因此而受伤的阮巍彦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阮临楠似乎感觉到了阮巍彦此刻的情绪不对,连忙叫了起来:“哥哥,怎么了?你放开我?”

  阮巍彦将震惊的目光缓缓地移动到了沈清远的脸颊上,但他声音却十分镇定地开口对现在急着要看的阮临楠说道:“没你的事。”

  *

  阮临楠就在车上一路被捂着眼睛送到了医院。

  被捂着眼睛的时候,他只能听到医生们安静有序的忙碌声,以及夹杂在一旁的检测机器的响声。

  每一次都好像在他心里焦虑地打着鼓,阮临楠挣了两下,但是又怕不小心影响了一旁的沈清远,但是又完全挣脱不开自己经常运动的哥哥。

  焦虑,害怕种种情绪在阮临楠心理汇合,最终融化成了深深的委屈。

  阮巍彦能感觉自己的手下面似乎湿乎乎地一团,他低下去看,便看到两道眼泪从自己的手掌下面落下来,阮巍彦的手一缩,但是当目光移动到沈清远身上的时候,阮巍彦还是更加用力地挡住了阮临楠的眼睛。

  他不太会安慰人,于是只是说:“别哭。”

  当阮临楠终于可以睁开眼睛的时候,沈清远身上已经被披上了薄薄的医疗被,此刻正在被医生们紧急送往急救病房。

  很快,阮父阮母也赶到了场,他们坐了自己的悬浮车过来,一来就看到阮临楠和阮巍彦两兄弟兄弟坐在已经紧闭的急救病房前,他们一起望着那个外面那个正在抢救中的红灯。

  阮父走到了看上去无比沮丧的阮临楠面前,看向甚至睫毛还有些濡湿的小儿子,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小儿子的头,眼睛却转向了一旁的大儿子:“他怎么样了?”

  阮临楠眼泪巴巴地转过头,一起去看阮巍彦。

  阮巍彦想起那青肿纵横的伤疤,他看向了自己从小被娇贵养大不知人间疾苦的弟弟。

  阮父明白了阮巍彦的意思:“你跟我我过来。”

  阮临楠被哥哥一路捂着眼睛,本来就已经气到爆炸,现在看自己的哥哥和父亲还要避开他讨论沈清远的事,此刻更加生气了:“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还有你,阮巍彦!”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叫自己哥哥的全名:“为什么蒙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

  阮巍彦语气平平:“因为沈清远不想让你看。”

  “……”被自家哥哥一击必中软阮临楠瞬间被拍成放了气的气球,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

  之后阮巍彦转过头去,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开口道:“走吧。”

  “他的情况不是很好,身上还有很多被殴打的痕迹……”一直到两个人走到了没有阮临楠的安静角落,阮巍彦才缓缓开口,向自己父亲开口道。

  “殴打?难不成是因为楠楠的事情?”阮父想的第一件事便是沈清远被控诉是推阮临楠入水真凶的事情。

  “……应该不是,有很多旧伤疤。”阮巍彦叹了口气、

  “……”阮父瞬间想到了许多可能,最终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阮巍彦的肩膀,“你看好楠楠和你妈,我去给他交手术费,烧成那副样子,我觉得他需要做个全面体检。”

  “嗯,知道了,爸爸。”

  *

  冯娜公爵自从来到了那个教室的就一直跟随着阮临楠一家,现在已经到了医院。

  他看着此刻垂着头,时不时伸手抹眼泪的可怜阮临楠,以及在一旁轻轻抱着阮临楠,抚慰他不要哭泣的女儿。再抬起头,看到了此刻急救室上露出的刺眼的红色提醒。

  他沉默在原地站了半晌。

  “不,我只是在赌您的善心而已。”他想起了之前沈清远和自己说的话,以及那个站在漆黑角落里,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望向自己的少年。

  到公爵面前贩卖可怜来求取善意的人实在太多,公爵也已经习惯了拒绝他们。

  但这还是第一次他忽然觉得,当初恳求自己的少年也只不过是一个和自己外孙一样,无依无靠的普通孩子而已。

  也许是阮临楠此刻汪汪的眼泪触动了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外孙看起来如此难过。

  也许是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儿孙如果生病,他会有多么的难过……

  最后公爵转过了头,叫来了自己多年的老搭档阿尔文:“如果他能顺利撑过去的话,就带他去的帝邦医院重新进行一次精神检测吧。”

  “是,先生。”阿尔文应诺。

  公爵再一次正了正自己的身子,这个时候他和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对上了眼睛。

  冯娜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