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龄没有继续冒进,这种时候单枪匹马地进去,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他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站着,虽然双腿很累,但也不想坐在这么脏兮兮的地面,于是每隔一会就跺一下脚。等天色彻底暗下去,沈北龄才再次拿出手机,在手机里点了几下,刚刚那个蓝色信号瞬间变成了红色。
随即上面谈跳出一道细微的冷冰冰的机械声音:“有不归得余党在寻山雀,你小心点。”
沈北龄听了,好看的眉毛轻轻地拧成一团。
沈北龄刚想说什么,对方又传来语音:“不用管我,去做你的事。这边我有把握。”
沈北龄沉默须臾,没说什么,只在手机屏幕上有规律有间歇地敲了几下。
随即,他收起手机,看了眼黑漆漆的林子,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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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过得十分平静。
项骆辞一直在房间里养伤。
自从赵岩来了之后,他被照料得很好,昨晚就退烧了,这几顿的胃口也还不错,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只是受伤的脚还是不能过多地活动。
颂炽跟石修诚、孙广在书房里商讨了一夜,似乎在密谋交易那天的计划,一直到天亮,石修诚和孙广才从房间里出来。
两人都没走,中途颂炽将赵岩喊来,大概要了解项骆辞的情况,再确定最后的计划安排。
彼时,孙广靠在楼道边抽烟,一脸不爽的样子。石修诚闻到了烟味,走远几步,蹙眉道:“把你的烟灭了,臭死了。”
“?”
孙广一脸你有病吧的表情,“我就抽,臭死你。”
石修诚轻哼,无聊地转着几万块的打火机玩。
孙广问:“你真要为那个男人戒烟啊?那你干嘛还带着打火机?”
石修诚哼道:“嘴不能抽,还不能让人手痒?”
“……”
孙广翻了个白眼,说:“真搞不懂你们,这么重要的生意在即,你们一个个的都深陷风花雪月里头,就不能忍一忍?特别是你,听说你最近上哪都带着个尾巴,不怕是问题啊?”
“出问题我担着,有你什么事儿?”
“……”
孙广闷哼一声,继续抽烟。
过了会儿,孙广想起昨晚去找颂炽时,不小心看到的一道身影,又忍不住问:“那个项骆辞现在跟松哥什么关系?我怎么看着,松哥是不计较当年那事了?”
“那你问松哥啊。”
“……”
孙广想了想,还是算了。
当年老窝被发现,警察破门而入,孙广第一个知道是项骆辞报的警。他脾气急,发泄脾气简单粗暴,看到兄弟一个个倒在警方的枪口下,压不住火想杀死项骆辞。
那时就差一点,子弹就打在他头上了,后来有个人影冲出来挡住了那颗子弹——是颂炽。
好在最后子弹只打中他的肩膀。
不过即便只是肩膀中弹,身体虚弱的颂炽也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差点就抢救不回来。而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他依然护着项骆辞,说谁敢伤他一根头发,就是跟他过不去。
那时候要不是颂炽受了伤,也不会把项骆辞丢在那里。
因为这事,孙广愧疚了好几年,颂炽昏迷那段时间里,他一直跪在门外。若不是有人拦着,他真会举枪给自己来几个子弹。
后来颂炽醒了,没再追究这件事,但孙广心里清楚,颂炽肯原谅自己,只是因为那时候警方围剿黑帝,老窝发生爆炸时,他父亲孙恒用身体护了他最后一口气。
赵岩从书房里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
他看到石修诚,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让石修诚很无语。他经过时,见石修诚没有叫住自己,松了口气,随即又狐疑地盯他一眼,提醒道:“郁行的身子骨弱,最近不宜大动干戈,你还是要克制一点。”
石修诚:“……”
怕他发脾气,赵岩快走了几步,才回头,“松哥喊你们进去。”
孙广轻嗤,“你怎么会有这么个懦弱的小舅?”
石修诚哼道:“总比你没有的好。”
“……”
书房里,颂炽坐靠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西裤柔软笔直,显得那双腿直长,气质优雅而沉静。
这次,颂炽的交代言简意赅:“交易的时间提前,松钉的制作必须加紧,这次的研制,让那个郁行也参加进来吧。”
石修诚轻轻一愣,忙道:“松哥,不是说不让他碰吗?而且这么短的时间……”
颂炽抬了下手,打断他,继而问孙广:“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人……”孙广很快反应过来,说:“关着呢,破了点皮,死不了。”
颂炽嗯了声,“给他件干净的衣裳,别亏待人家了。午饭过后,把人带过来。”
孙广欲言又止,颂炽不想听他念经,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然后看了眼石修诚,说:“你先留下。有个东西需要你带回去。”
-
午后的阳光依旧有些毒辣。
项骆辞看了会书,等外面安静了,才把书合起来,走去阳台晒晒太阳。
楼下不远处,有个女人提着食盒穿过前面的小道,进了前面的小院子里。项骆辞盯着那个地方若有所思。
没一会,赵岩出了大门,也被人领路,进了那间小院子。
项骆辞的眉头轻皱,唇角渐渐地抿成一条直线。
“叩叩叩”。
颂炽敲门,不等回应,推门走了进来:“阿辞。”
项骆辞穿着深蓝色的睡衣,站在阳台晒着太阳,对他的出现视若无睹。
“你的脚伤还没好,医生说了,你不能这么长时间站着。”颂炽忙走过去,贴心地把他扶坐在沙发上。
项骆辞任由他扶着,坐下后立刻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颂炽笑了下,刚要在旁边坐下,项骆辞从桌子上拿了书,放在旁边。
颂炽:“……”
颂炽只好坐对面去。
“阿辞,”颂炽似乎在纠结着怎么开口,项骆辞却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想让我帮你做松钉?”
颂炽笑了下,说:“我们果然心有灵犀。”
项骆辞说:“不帮。”
“……”
“也不是让你做。”颂炽很有耐心地说:“松钉是你做出来的,配方步骤你应该还记得吧?你把它写下来,我让其他人做,好不好?”
项骆辞唇角微抽,抬眸,眼色冷淡:“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
这时,有个人出现在门口:“松哥,人带来了。”
颂炽下意识瞥了项骆辞一眼,后者神色淡然,慢条斯理地喝着刚刚泡好的茶。
门口那人又说:“松哥,刚刚他又晕倒了。”
颂炽继续盯着项骆辞,说:“不是说了对客人要好生照顾着?”
“我们没动手,是他自己胃疼,不让医生医治,疼晕过去的。”
“……”
项骆辞的手不经意地颤了下,他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看了眼颂炽:“我要休息了,要怎么逼我,迅速些。”
“……”
颂炽就知道他油盐不进,随即牙疼般地开口:“带你去见个人。”
项骆辞拒绝,“不见。”
颂炽说:“如果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不见么?”
“……”
项骆辞这才动了动身体,抬头:“什么意思?”
颂炽见他那张平静的脸下终于有了其他情绪,有种莫名的快感,他说:“我问过他要那半张配方,他说没有。本来我不想麻烦你的,但是你闯了祸,总得有人收拾烂摊子,不然我对下面的人也不好交代啊。”
项骆辞:“……”
颂炽继续说:“当年清缴黑帝组织,邢沉功不可没,他手里沾了我们这么多人的血,就算我想保他,其他人未必都会听我的。阿辞,不是人人都能像你这般幸运,你若再这般任性下去,邢沉可就……”
“颂炽。”项骆辞打断他,但声音却出奇的平静:“配方我不会写的。要么你把我们都杀了,一了百了。”
颂炽的表情渐渐地僵了下去。
邢沉一直是颂炽心里的逆鳞,死更是对颂炽的一个刺激。
“想一起去死?”颂炽忽然笑了,那张温润的表情僵得有些诡异,“那就太容易了。”
项骆辞微微皱眉。
“阿辞,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颂炽扯了下衣领,目光慢慢地流露出一丝贪婪,盯着项骆辞的身体,“你说,我是在你面前折磨他,还是在他面前折磨你呢?”
项骆辞一言不发,不为所动。
折磨他,颂炽终究是舍不得的。
颂炽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他对门口那人道:“去,把他的衣服脱了,再找几个人进去,记得挑些身强体壮的。还有,让他们都注意着点力度,别一次就把人折腾死了。”
“……”
项骆辞愣了下,反应过来,迅速地站起,那只受伤的腿微微颤抖着,声音发颤地问:“你想干什么?!”
颂炽微微一笑,“一会你跟着看,不就知道了?”
“……”
项骆辞久久盯着他,经过了良久的痛苦挣扎。
最终,他跌坐在沙发上,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来。
“我答应你。”项骆辞声音沙哑,他几乎祈求般说道:“配方我给你,你能不能别碰他?”
“……”
项骆辞的手抓着沙发,轻轻地发抖着,身子骨消瘦得令人心疼。
颂炽一下子又心软了,他挥手让人把门关上,然后轻轻地抱住项骆辞,说:“好,我不碰他,等交易完成,我就放了他。你别怕。”
项骆辞用力地抓着沙发,良久,才再次开口:“配方,我只给郁行。”
颂炽安抚他的动作微顿。
项骆辞缓缓道:“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只剩下他了……”
这几个字似乎说进了颂炽的心里去,最终他答应了:“好,就交给他。”
约莫半个小时后,颂炽带着松钉的配方从房间里出来。
那张脸冷得跟啐了冰似的。
配方交被到石修诚手上,他一脸见鬼的样子,“就一页数字?”
“这是密码数字。”颂炽冷冷道:“拿给郁行,让他尽快把松钉给我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