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帖子的IP地址确认了，就是这家网吧。下午我和南哥已经去确认过了，那天确实有一个人用了那台电脑，而且用了不到五分钟就走了，应该就是去发了那条帖子。监控里看不清那个人的脸，网吧老板说他戴着墨镜和口罩，整个脸都遮得服服帖帖的，是个鬼都认不出来。”
孙铭点开一张图片，继续说：“还有罗良平所谓的那个朋友——陈麦冬给他发的关于幸福佐料的用户体验内容也是假的，用PS制作这样的图片很容易，把它们发布网上，刷数据，再弄几张虚假的商家logo和图片，糊弄一些不专业的人分分钟的事。在私人订制火锅店被举报的帖子发出来后，这条内容就被删除了，账号也注销了，不排除也是这个人做的。”
“说到这个，”徐智突然插了一句，“幸福佐料的生产地址在甘州呢，我和那边的市局联系了，他们也帮我们跑了一趟，结果你猜怎么做，是一处废墟！”
沈照哼道，“这不明显了吗？显然是有人故意陷害私人定制火锅店。不过那罗良平心还挺大，看了几张图不去查一下就相信了。他这种人不被骗，骗子都难为情。”
“那张用户好评是这个陈麦冬发给罗良平的，她怎么就这么巧刷到这张图？”邢沉盯着陈麦冬的照片，总觉得这个女孩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问：“陈麦冬的背景，还有她和罗良平的关系查了吗？”
徐智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说：“就一个电话还想怎么查？出了这种事，正常人都会想到避嫌，我跟她谈了半个多小时，她就说那张图是偶然刷到的，想到罗良平家里开火锅店正好需要就随手转发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后面联系商家确实都是罗良平一个人做的，这样看来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邢沉淡淡地瞥了徐智一眼，难得正经而严肃地说：“不要凭自己的主观意识想当然，她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等查出两人的社会关系再下定论，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如果这个陈麦冬和罗良平的关系这么简单，凶手不会通过她的手把这张图传到罗良平手中，罗良平更不会轻易地就相信她，甚至到现在还非常体贴地为她结婚的事情着想。更者，如果这事是她故意的，你刚刚的结论等于误导了整个案子的方向。”
徐智这段时间大概是过于放松了，习惯了邢沉沉浸在爱情的酸臭味里立贱人设，忘了办案子的时候邢沉是个细节控，而且严谨起来比沈局长还正经。
于是他讪讪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坐直后背，虚心地说：“是，队长，我错了。”
邢沉借此机会顺便给两个新来的同事培训几句，“我再强调一遍，在案子还没有具体证据，尤其是案子方向不明朗的前提条件下，任何可能性都不要轻易忽略，一个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因素、细节，都可能会掩盖凶手行凶的真相。全面排查是一个繁琐而又枯燥的过程，但这个过程必须而且重要，能办就认真办，不能办趁早给我滚蛋。”
申子欣和孙铭大眼瞪小眼，几秒后双双点头，不约而同地道：“知道了队长，我们一定会认认真真，不放过一个细节！”
徐智轻咳，说：“那我一会再查一下他们的社会背景。”
邢沉的神情缓了一下，说：“讨论案情而已，别紧张，都放松点。”
“……”
宋克南和沈照立马转换出想揍队长的表情，不过在邢沉刷过来的时候还是悄无声息地露出微笑——娘的，这货真难伺候。
孙铭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就有一张个人资料投影出来，“队长，还有这个，这是罗良平的资料。”
邢沉扫了那资料一眼。
“这只是公开的，”孙铭又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然后大家惊奇地发现罗良平的资料上多出来几行红字，其中「2002年被收养于远东福利院」这一行字让众人都愣了愣。
徐智惊道：“这……罗良平也是福利院里出来的？咱最近都撞什么邪了，我记得汤冉也是从福利院里出来的吧？”
宋克南的脸色渐渐绷紧。
沈照轻轻地瞪了徐智一眼，徐智也注意到了宋克南的变化，默默地在自己的嘴巴上自行封了一条拉链。
邢沉看着那行字，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他才挥了挥手，“你们谁方便先写一份案情报告，下班前交给我。另外，再去查一下罗良平最近的人际关系，看看是否存在什么纠纷矛盾的情况。”
说到这个，申子欣突然说：“队长，我觉得罗良平的儿子受伤也很有蹊跷。幼儿园那种地方应该会禁带刀具的，可是他的儿子却无端被刀割伤了脚……”
邢沉一愣，“你确定是刀伤？”
申子欣点了点头，“这是那位女老板亲口说的，当时她还不知道我是个警察。”
邢沉捏了捏眉心，说：“这样，小申，你再去幼儿园了解一下孩子受伤的情况。沈照你再去了解一下罗良平的人际关系，老宋你去查罗良平当年在福利院的情况，能查多少就查多少。徐智你继续盯着陈麦冬，孙铭你再翻翻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发布举报帖子的人……暂时先这样，其他的等我想到再说。”
会议室一散而空。
邢沉一个人坐了一会，摸出口香糖，犹豫了一会，把口香糖放回去，重新摸了根烟出来，点燃。
奚宜报复昌弘化，是因为姐姐陈娜，汤冉算计昌弘化是为什么？
当年昌弘化为什么突然改变态度收养雷罪，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怡乐和昌弘化之间倒是没有交集，她又为什么对付昌弘化？还是说她在帮什么人对付昌弘化？
邢沉直觉不对，心中不知为何起了一丝惴惴不安。
大概是有昌弘化意外死亡的先例，当天邢沉就走了手续，亲自去监狱看看黄怡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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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怡乐的状态还不错，换了身囚服依然神清气爽，显然在里面被照顾得相当不错——她身后若是没有人，邢沉立马倒立着从这里走出去。
探监房里。
黄怡乐跷着二郎腿，比邢沉还要威风几分，“邢队长，听说你要见我的时候，我还挺意外的。不过一想到能帮警察做点什么，我还挺高兴。”
邢沉也扯了个笑，“怎么这么见外呢，我不过是去和美人度了几天假，让你多等了我这么多天，心情就不好了？”
黄怡乐那点沾沾自喜慢慢地就变了味。
邢沉姿态松弛，漫不经心地说：“怎么样，你想怎么个唠嗑法，是让我先问，你装一下高冷看我在外面狗急跳墙，还是咱都坦诚一点直接开门见山？”
黄怡乐：“……”
哪怕现在身穿囚服，黄怡乐都还是忍不住想在那个人脸上呼一巴掌的冲动！
他娘嘴这么欠，就这态度还想让她跟他说实话，天时地利都让你占了，人和她总能拿捏几分吧？
于是黄怡乐定了定心神，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确实，你大可以不用理会我。设局嘛，要不把人耍得团团转也不过瘾。哎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们把我们警察送进一个圈里，在那看着我们破了一个坑又一个坑，自以为已经拨开云雾见青天，却不知道还在里面玩鬼打墙……这种感觉怎么样？”
被溜得团团转还能有这样豁达心态，黄怡乐真不知道这货是脸皮厚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于是她再次保持缄默。
邢沉兀自地观察她的神情，又说：“看出来了，那心情肯定是倍儿爽的。你现在肯定在想，这帮蠢货警察，之前卖黄的时候就抓不着我的尾巴，现在就算我进来了也是权宜之计，有那个人在，我迟早能安然无恙、昂首挺胸地从这里走出去。瞧瞧，我现在还能神清气爽地坐在这里，也就当换了一个地方度假，而你们这些警察还是在那个坑里当着一个跳梁小丑，想想都解气。”
“…………”
黄怡乐的表情渐渐凝固，想必已经被他的话无语到了极点。
就在黄怡乐决定不跟他玩文字游戏的时候，那令人讨厌的家伙突然不轻不重地笑了一下，那微微合起的眼尾似是蔓延出了一把尖利的刀，眼里闪着一丝柔和的寒光。
“黄小姐还是把人心想得太简单了。”
邢沉颇为语重心长地说：“你故意散布昌弘化有恋童癖，让里面的人孤立他，当然你有权不承认，我就是想提醒一下你，你帮那些人解决了昌弘化的确是功不可没，但你现在——或者说以后吧。你觉得你出去后还有什么用武之地呢？你的大组织已经被瓦解得支离破碎，就算你费尽心机处理了花姐，让查致远他们狗咬狗，解决了后顾之忧，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这么说吧，你觉得你现在对他们来说还有什么价值？”
黄怡乐的姿势开始有些僵硬，目不转睛地瞪着邢沉。
邢沉漆深的眼瞳直视她，徐徐说道：“你觉得他们留下你的价值是什么？那个普通人都钻不进去的圈子，花姐起码迈进了一只脚，而你，应该还在圈子外吧？论姿色，你确实比花姐好，但花姐就算再无能力，她的社交圈起码比你广泛，你觉得凭什么自己会这么幸运地被特别对待？”
邢沉说正经话的时候，认真和扯淡各自参半，显得他有些漫不经心，却又让人不得不认真仔细地去听他扯淡。
哪怕黄怡乐领教过他那张口就能把一通废话说得煞有其事的本事，此时还是不免被带偏了节奏，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邢沉显然不是来跟她套话的，仿佛就是故意跟她说道说道好给她气受，现在目的达到了，他的狼尾巴开始使劲儿地甩，整个人比黄怡乐开始的时候更加神清气爽。
他说：“唔，其实我还想到一种可能。”
黄怡乐终于动了一下眼珠子，还是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