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方乐寒让人送来剧本。
凉薯拿到剧本发愁。
他要演的角色是一个性格开朗的歌手。
每天换不同颜色的头发，还穿的特别青春。
坐轮椅，怎么青春？
旋转轮椅并哈哈哈, 哈哈哈大笑吗？
再说, 他根本不会唱歌。
凉薯叹气。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他演，歌手出来没多久就出了车祸。
他失去双腿，经历了一系列痛苦和煎熬，却依然积极向上。
角色挺好, 就是这角色怎么和闵傅要试镜的角色是兄弟？
闵傅的角色是普通的小人物。
为了照顾弟弟，四处奔波。
就这样两人相依为命, 直到弟弟拿到音乐界的最高奖项。
凉薯想象自己叫闵傅哥哥的场景, 还要表现得非常阳光。
他摸摸手臂, 上面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作为霸总，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叫别人哥哥。
换成别人叫他, 他还能接受。
他朝厨房瞄了一眼。
从回来开始，闵傅就窝在厨房, 切菜切得案板噔噔噔响。
凉薯：【完了, 我感觉方乐寒的一见钟情彻底凉凉了。】
上个世界还没吃够亏吗？就不该相信剧情。
系统：【小世界……】
它没说完，凉薯接过话：【一切正常。】
【……】
怎么办？闵傅和方乐寒没看对眼。
凉薯握起拳头, 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的任务就靠这两位了。
往好的方面想。
他们一个是导演, 一个是演员, 还在一块拍戏。
说不定处着处着感情就来了。
凉薯：【我要换站起来的道具。】
【叮——道具已发放, 积分现在为零。】
凉薯手中凭空出现一瓶药，药瓶上有详细介绍。
使用后, 每晚九点双腿恢复正常, 持续时间为半小时。
晚上九点？
闵傅在这儿他怎么随心所欲地站起来？
权衡许久，凉薯心痛地决定, 大不了每晚九点跑去洗澡。
闵傅端来炒好的牛肉。
见凉薯盯着手里的剧本，眉头微微蹙起，问：“需要我帮忙吗？”
凉薯现场编了一个理由：“我没演过戏……”
闵傅安抚他：“先吃饭，吃完我帮你看看。”
凉薯用充满信任的眼神看向闵傅。
闵傅罕见地转移视线。
冷静了一会儿才转回来。
他有没有说过，他最喜欢凉薯的眼睛。
当那双黑瞳映照出他的身影，他会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同时，能遏制他埋藏在最深处，还不能显露的，汹涌澎湃的情感。
两人吃完晚餐，凉薯早早等在那里。
闵傅擦干手上的水，端了一杯牛奶放在茶几上。
他坐到凉薯身边，和凉薯一起看剧本：“别紧张，你可以先试着找找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闵傅本来在讲角色，突然冒出一个和角色毫不相关的问题：“方乐寒的脾气，你应该有所耳闻，如果演不好，他会当着演员的面训斥。”
凉薯一脸懵。
他知道啊，所以呢？
“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不演。”
作为演员，闵傅不会说这样的话。
但作为喜欢凉薯的人，他不希望凉薯受到一丁点的难堪。
他已经失去过凉薯一次。
知道凉薯对他而言多么的珍贵。
珍贵到任何人都不能欺负，或者伤害。
听完凉薯从懵逼变成震惊。
这人是闵傅吗？
是那个就算生病受伤也会坚持拍戏的闵傅？
该不会是谁套了闵傅的壳子假冒的？
在闵傅眼中，他是不是特别脆弱，脆弱到一碰就碎？
是时候拿出痛苦的霸总人设了。
凉薯皱眉：“我没有那么软弱。”
闵傅语气稍显慌乱：“我不是这个意思。”
凉薯合上剧本，认真地说：“我接了，就会认真去做，还是说，在你眼中，我连别人的责骂都无法承受？”
话是不是太重了？
他边说边观察闵傅的表情。
很好，没有哭。
那他就能继续说下去了。
“我比你想象中还要坚强，不用这么小心地对待我。”
最好洗澡穿衣服也不要帮忙。
系统：【饭呢？】
凉薯想了想：【闵傅喜欢，就让闵傅做。】
系统：【……】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概从前和凉薯没说过几句话，闵傅总是犹豫和迟疑。
“我知道。”
凉薯不傻。
闵傅是因为愧疚，所以总想对他好。
可以的话，谁不想当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咸鱼？
可他的人设不允许。
凉薯惋惜到不行。
什么时候他才能瘫在沙发上，什么都不管，成天看狗血剧？
他违背内心，郑重地说：“你放心，我和你保证，一定不会拖后腿。”
闵傅低头：“对不起。”
凉薯发现了，闵傅经常会把气氛搞得很沉重。
这样不行。
他犹豫了一下，主动握上闵傅的手：“别道歉，车祸不关你的事，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闵傅倏地眼中蓄满泪水，浸润出一滴泪。
他反握住凉薯，紧紧的，仿佛这样才能抚慰他冰冷死寂的心。
“你应该怪我。”
凉薯抬手，不熟练地抹掉闵傅眼角的泪。
“别这么想，那是个意外，你应该向前看。”
他不会安慰人，思来想去，只会说这三句。
“向前看……”闵傅呢喃，“你会陪我一起吗？”
凉薯：“嗯。”
不跟在闵傅身边，怎么做任务？
得到承诺，闵傅眼眸荡漾着欣喜的光。
星星点点，熠熠生辉。
“我知道了。”
不管迎接他的是什么，只要凉薯在他身边，他就能所向披靡。
别笑了。
凉薯的手蠢蠢欲动，好想拿出手机拍上一张。
每当他以为自己适应了闵傅的美貌，闵傅总能再次刷新上限值。
夜晚，闵傅迟迟没有入睡。
一双眼睛凝往着凉薯，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不想让他去，为什么他不听劝？偏要去？
——你甘心吗？
闵傅无声地说：“嘘，他睡着了。”
他把脑海中的声音压回筑建的牢笼。
凉薯说过了，会陪着他。
那声音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问题：要是他反悔，怎么办？
闵傅温和的气息陡然变得凛冽。
就在这时，凉薯动了。
意识到自己影响到凉薯，身上的冷意及时散去。
“没关系，到时候，锁住就好了。”
他的手指蹭进凉薯的指缝，以无法挣脱的方式十指相扣。
他眸色黑沉，无波无澜。
宛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隐藏着无尽的黑暗与危险。
……
很快，试镜的日期定了。
凉薯比闵傅紧张。
事关任务，他能不紧张吗？
“你不要紧张。”
闵傅帮他整理袖子：“嗯，不紧张。”
凉薯感觉闵傅在敷衍他。
系统为闵傅叫冤：【宿主，你听听闵傅的声音，那么温柔，和春风一样，怎么会是敷衍？他根本是在哄你。】
几天不见，系统还会用形容词了。
凉薯怀疑：【你是不是沦陷在闵傅的颜值中了？】
系统没有丝毫羞耻：【他长得好看，我能不沦陷吗？】
凉薯看看闵傅的脸，沉默了。
他竟无法反驳。
这次方乐寒选的地方不像上次那么吵闹，在他的工作室。
不过，工作室不只有他。
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方乐寒正和他们说些什么，看见凉薯，笑着过来接他。
“来了？”
轮到闵傅，他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这两人不仅不来电，还互相不感兴趣。
凉薯的任务难度，猝不及防增加了。
方乐寒抬抬下巴：“他们是投资商，听说有人试镜，过来看看。”
“嗯。”
凉薯用眼神示意闵傅，一定要加油选上。
闵傅眉眼放柔，朝凉薯点头。
他们在方乐寒眼皮子底下用眼神交流，他怎么看怎么不爽。
怎么，当着他的面亲昵，挑衅他？
“美人，别担心，一会儿你随便演。”
方乐寒也不对劲。
说好的对试镜的人严苛呢？
听听这话说的，甚至算得上纵容。
凉薯再次吐槽小说不可信。
说随便，他还真不敢随便。
他很纠结。
到底是好好演还是应付应付得了？
演好一点，选上才有机会去剧组撮合闵傅和方乐寒。
但是，他是个霸总，霸总只会天凉王破。
更何况，他还是个不屑于演戏的霸总。
完了完了。
这下该怎么办？
方乐寒在凉薯的肩上拍了一下，“凉薯，你先来。”带了点安抚的意味。
说完向后走去。
他和投资商坐在后方。
前面留出一块空地，专门用来让演员展示。
凉薯：“……”
安抚？肯定是错觉。
没时间思考了。
他深吸一口气，滑到空地上。
今天要演的是车祸后，发现自己的腿没有知觉，感到痛苦的戏份。
剧本里的人和他的经历太相似了。
如果演得好，也只能说明他有过这种经历，不会让其他人怀疑。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他先揉了揉头发，让头发散落几缕在眉骨。
然后顷刻间，痛苦和怨恨从眼底浮现。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凉薯压抑着自己情绪，盯着自己的双腿，几乎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整个人弥漫着一种绝望的气息，可其中又掺杂了一丝希望。
他抓住自己的腿，不肯接受事实。
“不会的……不会的……”
仿佛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是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而已。
当他确定自己的腿没有知觉，不敢相信地捶打双腿。
“怎么会这样……”
他越锤越用力，好似这样腿就能恢复知觉。
此刻，他犹如一朵长满荆棘的玫瑰，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泥土。
娇艳的花瓣开始掉落，翠绿的叶片开始泛黄。
最终整个枯萎，走向死亡。
那一滴滴泪，像带了血，化成血色的玉珠。
代着他所有的痛苦和不甘，从脸颊滑落。
凉薯演完了。
对面的几个人窃窃私语，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提起的心忽然就放下了。
选不上，他就想别的办法去剧组。
方乐寒在凉薯的表演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冲击他的心，让他的心跳加速。
他想，这可能就叫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