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
林遇站在暮色中, 微凉的晚风吹动他的衣摆,上下翻飞。
而他本人,却直接愣住在在原地。
电话里的声音, 清晰在耳边响起, 却又让人忍不住疑心听错。
可林遇耳朵没问题, 刚刚听到分明。
“噢。”
他干巴巴应了一声,脑袋像老旧的机器一般开始运转,他才想起自己忘了和QYS的聊天。
“抱歉,我有点事,忘了和你发消息说。”
“没关系。”
对方很快回复,随后声音又传过来。
“现在还在忙吗?”
林遇摇头, 想到对方看不见, 才又道:“不忙了。”
“那就好。”
一来一回,聊天又结束了。
林遇缓步下山,没有开口找新的话题。
对面沉默两分钟后, 才随意和林遇闲聊起来。
并没有什么主题, 几乎全是没有营养的、在林遇的界定中可以被称之为废话的话。
但聊废话也有聊废话的好处,并不需要怎么动脑子。
思绪逐渐放空, 离开墓园好一会,林遇才听见对方状似无意询问;
“去看望你的母亲了吗?”
“嗯。”
林遇步伐微顿, 应声。
隔了两分钟,没听见对方的声音,他也没有继续说话。
但语音通话一直在持续。
一直到林遇快到家时, 才听见对方道:“时间不早了, 吃点晚饭吧。”
“嗯, 回去煮粥。”
*
煮粥并不需要费神。
将材料放进锅里,摁下煮粥键就好。
对方似乎在工作, 偶尔能从耳机里听到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林遇收拾好,坐在沙发上听了一会,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和怀表。
怀表已经不转了。
手机还有小一半的电量。
他重新查看手机一遍,里面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除了密码,好像没有任何其他信息可以证明,这是母亲用过的手机。
林遇摸索着怀表表面,陷入了僵持。
但很快,耳机里就再次传来声音。
“忙好了?”
林遇应声。
走偏的思绪被拉回来,林遇想一想,粗略解释道:“傍晚去见了一个,以前认识的人。”
“闹了一点不愉快,就去看了看我母亲。”
“一时没注意时间。”
祁砚山放下笔,结束工作。
“没关系。”
按照他一贯的风格,这种私事不应该多问。
可是感觉到鱼鱼明显低落,祁砚山有点忍不住。
“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一说吗?”
林遇一怔,有些事情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QYS一提,他突然觉得好像告诉他无妨。
“我母亲在我比较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我的家庭情况有点复杂,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她生病后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林遇说着,自己停了一下,久违的又想起剧情。
他真真切切经历的那些岁月,放在书中只有短短几句话。
可让他自己描述,好像也只有短短几句话。
有些没必要多说,也不知道怎么多说。
说什么呢?
说十三岁的他是如何思念和仿徨?
说他在察觉到邹家的心思后,又是如何孤注一掷脱离?
还是说他缩在出租屋里一个人学习到深夜的日子?
这些真实的经历,放到现在好像都成了氛围的渲染。
林遇并不愿意提及曾经,让别人觉得他是一个多么惨的人。他也深刻记得,总有很多对他很好的人。
“你的父亲呢?”
祁砚山沉默听着那短短几句话,忍不住问出口。
“他?”
林遇想到邹原,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就当没有这个人。”
祁砚山呼吸重了一瞬,叹息声轻轻传过来。
林遇一顿,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什么。”
“就是、有一点难过。”
是的。
难过。
祁砚山清晰辨认出自己的情绪。
他的父母虽然也去世的比较早,但是他有兄嫂。
十几岁的鱼鱼好像什么都没有。
林遇原本也有点低沉,听到对方的话,忍不住乐了一下。
“你难过什么?”
“我其实过的还不错,并没有那么吃苦。”
那些路,都是他自己选的。
林遇从来不后悔选这条路。
林遇说着,自己忍不住又乐了一下。
“其实我这个人,运气还不错。”
“每次出现大变故时,都会遇到很好很好的人。”
小的事情暂且不说,大的事情……以前遇到祁姨,现在又遇到QYS。
剧情的事,在和QYS谈恋爱后,竟然真的一次都没有再来烦扰过他。
对面好一会,才又应了一声。
林遇说了一点,心情又好了不少。
他摸着新拿到的手机,随意找到话题问:“你了解二十几年前的手机吗?”
“哪一部?”
林遇找了找,将手机的型号报过去。
对方沉思一会,才道:“这部手机,在当时很不错,非常风靡。”
“甚至现在手机的一些功能,这部手机上都有。”
QYS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一点一点介绍着这部手机,如数家珍。
林遇认真听着,偶尔跟着他一起试验。
“……对了,这部手机应该还是最开始有双系统功能的手机。”
“双系统?”
林遇忍不住惊诧,“这不是最近十年才开始有的吗?”
“不是。”
“这部手机是第一次出现。不过因为双系统开启比较麻烦,在当时应用不多,就被当做无用功能淘汰了。”
“直到最近十年,科技生活发展,人们开始注重隐私,这个功能才再次被开发、广泛应用。”
“那你知道怎么切换吗?”
林遇询问。
QYS也不多问,只是道:“稍等,我看一下。”
几分钟后,他给林遇详细讲解如何开启手机的第二个系统。
切换系统后,干净的手机界面立刻就丰富起来。
壁纸也跟着切换,是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很好看。
林遇向QYS道谢后,立刻翻看起手机的信息。
这一翻,就是半个小时。
母亲的过去,林遇了解一点,但是并不多。
直到现在,翻看这个手机,才算清楚知道。
他记事起,就和母亲两个人呆在他们的小家里。
年幼的他也曾经问过为什么他没有父亲,如果提前知道他的父亲是邹原的话,他一定不会好奇关于对方的一分一毫。
林遇的母亲姓林,单字婉。
林家祖上很显赫,到林婉父母这里,已经积攒了不小的家产。林婉是家中独女,但偏偏没什么经商的天赋,她听从父母的安排,找了一个会做生意的丈夫。但是丈夫却在父母意外去世后,暴露出险恶的嘴脸。
在当时,离婚并不容易。
林婉几次试探无果后,就带着父母留给她的东西,偷偷离开。
一个人带着林遇换城市生活,有存款、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生活还算惬意。
林遇看着手机里面的细枝末节,大概拼凑出曾经的故事。
他顿了一下,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两圈,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
他并不知道,母亲和邹原的这番过往。
邹原曾经提过,只说母亲误会他出轨离开。但现在看来,邹原出轨不假,但是母亲离开的主要原因,哪里是这个。
那当初……
也不一定是母亲主动找到的邹原。
林遇握着手机的手捏紧一瞬。
母亲生病后,他开始带着母亲四处求医,奔波了不少地方。
直到有一天早上,他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醒来。
随后,自称是他父亲的邹原出现,告诉他,是母亲主动联系的他,想要他在母亲去世后照顾自己。
母亲当时情况确实不太好,在当时属于医疗未攻克的领域,药石无医。
这一番理由逻辑自洽,无懈可击。
林遇在为数不多的、与母亲的会面中,母亲也从来没有反驳过。
他几乎没有怀疑过这件事的真实性,除了现在。
“怎么了?”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呼吸不对,QYS的声音再次传过来。
林遇轻轻吐出一口气,并未多说。
“发现了一件、有点意外的事情。”
“没什么的,还只是猜测。”
知道他不想说,祁砚山也不多问,耐心等他一会,才开始逐渐引出其他的话题。
林遇已经将手机的重点内容全部备份记录下来,确定手机里没有其他信息后,才将手机仔细收起来。
而怀表。
林遇准备找一个时间,送去店里修好。
QYS开始聊天时,林遇差不多已经全部整理好,思绪逐渐就跟着他走偏。
天南地北聊了一通后,直到手机发烫、没电关机,才被迫结束电话。
林遇第一时间给手机充上电,几分钟后,才成功开机给QYS回复:
【刚刚手机没电了,自动挂断的。】
QYS:【好】
“时间不早了,你收拾一下,早点休息。”
听见他的语音,林遇才发觉今天是有一点累。
他提前回复晚安后,洗漱结束,沾到枕头,就陷入了睡眠。
*
给QYS的礼物,隔天到达了目的地。
正好赶上对方的生日当天。
林遇收到消息时,截屏发送给QYS提醒,就又继续工作。
晚些时候,才收到QYS的回复。
【我现在去拿。】
祁砚山要从生日宴上提前离开,去拿快递。
一众朋友都不太理解。
“拿什么快递?”
“对啊,什么快递这么急着去拿?”
“让人送到门口就行吧。”
“或者别人代拿一下。”
大家七嘴八舌询问,但祁砚山只说有事,很重要,必须现在看到。
众人能怎么办,只能放祁砚山先离开,还特别叮嘱他要再回来。
等人走了,一群朋友扭头才发现,刚刚和祁砚山关系最好的徐泾和周越一句话没说。
有人疑惑:“你们俩不好奇吗?”
徐泾摇头,“不好奇。”
不好奇,那肯定是知道点内情了。
大家拥上去询问。
徐泾老神在在:“他对象给他寄的,能不急着回去看吗?”
“噢。”
“也是。”
“那的确要第一时间去看。”
众人纷纷点头,两秒后才反应过来。
“什么?祁砚山有对象了?”
“他什么时候脱单了?”
不到一个小时,这件事传遍祁砚山的朋友圈。
不过,祁砚山没时间管别人,回家后他第一时间签收了快递。
然后将箱子拍照发给鱼鱼。
“收到了,谢谢鱼鱼。”
他发语音道。
发完开始拆快递。
满满当当的一大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是登记在册,经过检验的。
里面有祁砚山在国外没有买到的土豆粉,各种酱料,牛肉干,速食……甚至还有几包辣条。
鱼鱼还没有回复。
祁砚山拍下照片,收拾了一个柜子,专门用来放鱼鱼给他寄过来的东西。
全部整理好后,才收到对方回复。
一句语音:“生日快乐。”
麦布伦时区下午三点多,国内已经接近十二点。
祁砚山将语音来来回回听了很多遍,总觉得不太满足。
心跳急促又热切,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宣泄口。
他问:“你要睡了吗?”
林遇刚刚洗漱结束,躺上床,于是回复一个【嗯】。
下一秒,又见对方的消息发送过来。
【我可以在睡前和你再打一会语音吗?】
【可以】
消息几乎发送出去的瞬间,对方的语音就弹过来。
林遇接通电话,听见对方略微有些短促的声音。
“鱼鱼”
是在叫他的名字。
“嗯,我在。”
林遇应了一声,眼睛缓缓闭上。
废话大王二号又重新拾起自己的称号。
林遇安静听着他说话,偶尔应一声。
思绪在QYS的声音中逐渐变的缓慢,轻盈,到最后归于平静。
“鱼鱼?”
没人应答。
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可以听见浅浅、均匀的呼吸声。
对方睡着了。
祁砚山拿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下。
心底像是灌了一瓶气泡水,饱胀感蔓延至全身。
他安静将手机放到一边,关闭自己的麦克风,一直到很久以后,才略微不舍挂断语音通话。
可能大事不好了。
挂断时,祁砚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