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铭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明锦对他的依赖度。
搬完家第一天，他在公司工作，中午前台给Mali打电话，说收到了一束花，是一位姓明的先生送过来的，要给程总。
Mali帮他带了上来，转述前台的话时，程亦铭抬头看了一眼，是一束开地绚烂的白桔梗。
他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明锦，下意识要去翻看手机。
然后忽然记起来，为了彻底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他昨天就把明锦的所有联系方式删除了。
只有围脖没有取关。
程亦铭想，这是什么意思？
明锦还是不死心吗？
不应该啊……他话已经说到那种份上了，以明锦的性格怎么可能继续纠缠下去。
程亦铭摩挲着手机壳，神色莫测，Mali抱着花看着他，也莫名紧张：“老板，所以这花……”
程亦铭回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花束。
随即偏过头，淡淡道：“随你处置，别放这。”
Mali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她有点可惜地抱着花离开了。
程亦铭想不通，干脆没再继续想，专心工作。
回到公寓时已经八点半了，他出电梯就看见有个身影站在公寓门口，靠着墙壁，似乎很累，头往下一点一点的，像是犯困。
但穿着很正式的西装。
程亦铭一时没认出来这是谁，走过去才发现，这是明锦。
他：“……”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明锦困倦的表情立刻清醒了过来，眼睛也亮了起来，把怀里漂亮的白桔梗递过去，说：“先生，你回来了？”
程亦铭没接。
如今是十一月份，天气已经有些冷了，他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微微皱着眉，视线从他有些青黑的眼底扫过去。
然后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结束了。”
所以送花、等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明锦抿抿唇，垂下眼说：“我知道先生不喜欢我，但是……我很喜欢先生，我不想，就这样放弃。”
他轻声道：“即便我们的合约关系已经结束了，可是我应该还有权利选择以个人名义追求你吧？”
“你不用急着拒绝，哪怕你现在拒绝我，我也不会就此打住，”明锦抬眼，眼神固执地盯着他，认真道，“我来这里，是想亲自告诉你，我决定要追求你了——不成为男朋友不会放弃的那种。”
程亦铭心口一窒，磨了磨牙：“你在威胁我？”
“我没有！”明锦挺直身板，认真地反驳道，“拒不拒绝是你的事，愿不愿意继续追求是我的事，我可以保证一定不会打扰到你的正常生活——这也不行吗？”
程亦铭仍是拧着眉，不说话。
明锦与他对峙的神情慢慢软下来，像是有些伤心，用很轻的声音说：“先生……你不能一走了之后，连我追求你的权利都要剥夺掉。”
“这太不公平了。”
程亦铭在心底深呼吸一口气。
他扯了扯嘴角，冷淡道：“随便你，总之，我仍然是那句话——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明锦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很耿直：“一定要比谁更有耐心的话，先生等着看就好了。”
程亦铭不再看他，转身拿钥匙打开了公寓大门。
他回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明锦，对方见他回头，立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程亦铭所熟悉的笑容来。
“你还站在这干什么？指望我带你进去喝杯茶吗？”
明锦顿了下，没敢说自己确实有这种期望，只是抬手道：“先生，花。”
“我不要。”
明锦眨了眨眼：“为什么，你不喜欢吗？”这是他最喜欢的花，以往但凡是他喜欢的东西，程亦铭几乎都没有讨厌的。
难道这个定律在这里失效了吗？
“浪漫在我这里没有用，”程亦铭站在玄关处，淡淡评价道，“如果这就是你的追人手法，未免太天真了一点。”
“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你。”
程亦铭眼里带着几分讥讽，一语双关、近乎刻薄地吐出这句话：“既然你说你不愿意轻易放弃，那我也说清楚好了——如果我和你在一起，请问我有什么好处呢？”
“你知道的，成年人的世界，不是拿了一束花就可以谈恋爱的。”
他笑笑，语气也显得漫不经心，“我是个无往不利的商人，不做亏本生意——想追我，请你先拿出你的诚意和资本来。”
他说完，没再去看明锦脸上是什么表情，转身关上了门。
第二天起床，程亦铭还有点怕一打开门会看到明锦蹲在门口蹲了一夜的场面……
好在明锦没这么傻。
中午，程亦铭在公司埋头处理了一上午的文件，再抬眼时，正好看见Mali轻手轻脚地将一个食盒放在了茶几边。
“哪来的？”
“明锦送过来的。”Mali见他抬头，也直起身，道，“他说怕老板忙得忘了吃饭，让我帮忙带上来。”
Mali是为数不多知道他们合约关系的人之一，所以明锦以前有事来公司找程亦铭的时候，也时常会碰到她，请她帮忙带话带东西。
程亦铭拧着眉，盯着那食盒不说话。
Mali不清楚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见他这副表情，立刻想到昨天那束花，试探道：“老板要是不想要，他应该还没走远，我打电话还回去……”
“不用了。”
程亦铭打断她道：“就放那儿吧。”
Mali是个合格的秘书，于是立即闭嘴不再多问，点头。
她走后不久，程亦铭略有些烦躁地合上刚写了一半剧本的笔记本，抬头看向那盒孤零零地被摆在桌上的食盒。
出奇的，明明没有收到任何信息，也没有接到电话……他们甚至没有见面说上一句话，可程亦铭就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浪漫在他这里没有用，那他就送实在的。
人总要吃饭的吧？
早就被明锦的手艺养刁了胃口的程亦铭可耻地动摇了。
他心想，反正明锦自己都说过，拒绝没用。
不是要追人吗？
那就让我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吧。
……
那天之后，明锦本人其实并没有频繁地出现在他面前，更多的，是他每天都会送过来的一点小礼物。
大部分时候是他亲手做的饭菜，小部分时候有一些小玩意儿，比如腰带、围巾、手表……
说贵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还都是日常生活里可以用到的东西，充满暧昧的小心机。
程亦铭不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这一套，但他想还回去都没有机会，毕竟联系方式被他自己全部删除了，而明锦不知道在忙什么，一天天都不见人影。
他偶尔从经纪人杨建安那里无意间得知明锦最近又忙又累，不免又想起那天在公寓门口看见的明锦的样子。
明锦到底在忙些什么？
程亦铭自认为既然要划清界限，那就不会再过问明锦的事，可冷处理了这么多天，他还是没能摁住自己过剩的好奇心。
杨建安比他还惊讶：程总和明锦不是住在一起吗……我以为是程总首肯过的？
程亦铭更疑惑了：首肯什么？
[杨建安]：他这段时间……有半个月了吧，从您那部戏杀青之后，他就一直在疯狂接代言、拍广告，学校的课也不怎么上了。
[杨建安]：前段时间还有个国际品牌来找他拍代言，拍摄要求是出了名的苛刻，但是薪酬很高，我本来看他这么拼命工作，想劝他考虑考虑再说，结果他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杨建安]：为了拍这个代言，他经常磨细节磨到大半夜，第二天又一大早起来接着赶下一个广告……
程亦铭摩挲着手机边缘，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他……有说过为什么这么急着工作吗？
[杨建安]：我问过，他说是为了赚钱……攒老婆本？
程亦铭：“……”
神他妈老婆本。
程亦铭啪地把手机倒扣在了桌上，闭了闭眼，心想他就是多余问。
然而沉默片刻，他还是睁开了眼，想到什么，犹豫着拿过手机，没再去问杨建安，而是翻了翻最近的围脖热搜。
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谁家idol又演了一部偶像剧，又或者是谁家粉丝撕‘逼撕地闹了笑话，哪家综艺爆火……等等之类的。
程亦铭在一众乱七八糟的热搜里，找到了自己想看到的那个。
#暂定柳州市 明锦20岁生日演唱会#
他盯着这个词条看了片刻，手指悬停在手机屏幕上方，半晌没点进去。
不点进去他也知道——圈内不管是演员还是idol，但凡正处在事业上升期，但凡不是五音不全，每逢一年一度的生日，总要办一场生日演唱会来吸引流量、增加曝光度。
这是圈里不成文的规矩了。
明锦的生日，也是他自己的生日，他对这个日期再清楚不过了——11.27。
就在五天后，隔壁柳州市。
程亦铭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好像从他重生回来、再次遇到明锦后，就已经在对方身上遇到过很多次“说不清”了。
那段属于“明锦”的回忆仿佛已经过去了很远，其实也不过半年而已。
现在，他要以一个陌生人的角度，围观这场属于过去的、二十岁的明锦的生日演唱会。
然后对过去二十年的一切挥手告别。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人生从这时开始，不会再有任何交叠，二十年后明锦的记忆，将被他彻底埋藏在心底。
他们会走上不同的道路，拥有不同的未来……就像，他离开前对明锦说过的那样。
但必定前程似锦，一如他名。
……
明锦演唱会的前一天，程亦铭终于接到了来自离别后，他打来的第一个电话。
彼时，程亦铭正一个人在别墅里，为自己的新剧本描笔润色。
他找到了写剧本的乐趣，并沉迷其中。不出意外，这个电影剧本里的男二号，他仍然会选择自己来饰演。
听见手机铃声时，他如梦初醒，也没看是什么号码，直接就接了。
“先生。”
程亦铭唇角放松的笑意一顿。
明锦一无所觉，沉静地说：“我要开演唱会去了……明天不能给你做饭了。”
程亦铭一时觉得好笑。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嗯，”明锦仿佛没听出他的反问，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你不会去看我的演唱会……但我都要走了，可不可以把我的维信加回来？”
明锦的声音很低，带了几分隐忍克制。
他低低叹了一口气，过了会儿才沉声说：“我很想你，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