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专业课一结束, 梁星灼让赵之远帮他把书带回宿舍,自己直奔校门口,打车前往高铁站。

  检票进站, 距离发车还有十分钟。

  午饭时间,空气中弥漫各种食物的味道。

  梁星灼心情差, 胃口也差,不想吃饭, 他去便利店买了瓶水,坐着候车。

  周归与回他消息时候已经快早上五点了,按照他平时的习惯, 睡下估计七点了。

  梁星灼看了看手机时间, 刚过下午一点, 周归与应该还在睡。

  除了公休假和外地出差,医院要求医护人员手机必须24小时开机, 保持畅通状态, 所以周归与睡觉也不会给手机设置静音。

  梁星灼不想打扰周归与补觉,忍下给他发消息的冲动。

  高铁准点发车, 准点到达。

  九月末了, 沽南比京柏入秋早,一出高铁站, 风吹过来,梁星灼穿着短袖短裤,感觉有点凉。

  梁星灼不敢多逗留, 怕又感冒,赶紧打车回家。

  半个多小时后,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

  梁星灼用最后1%的电付了钱,一下车, 手机就自动关机了,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快步往家走。

  坐电梯上楼,开门进屋。

  家里静悄悄的,周归与还在睡。

  梁星灼轻手轻脚关上门,换了鞋,往里走。

  不知道是不是周归与一个人住的关系,家里陈设如旧,梁星灼扫完一圈却觉得冷清。

  冷清得像酒店房间,干净整洁,但只是一个供人休息的落脚点,而不是家。

  梁星灼不在沽南读书了,邹姨也没继续请,周归与工作忙,医院有食堂,他现在很少在家做饭。

  梁星灼打开冰箱看了看,跟他预料中差不多,都是一些苏打水、鸡蛋、吐司和牛奶,不像他之前还住家里的时候,冰箱随时打开都有新鲜的蔬菜水果、汽水果汁。

  冷冻层除了几袋速食品,什么都没有,之前放冰淇淋的位置全空着。

  周归与不爱吃冰淇淋。

  再看客厅,茶几上放着几本医学书,收纳盒里的零食还是上个月他们一起去超市买的,他走之前剩了多少,现在还是那些,摆放位置都没变。

  周归与真是……

  教育起他头头是道,跟他说要有生活,不能全扑在学习里,结果他自己呢?这不就是一个工作狂的家吗!

  梁星灼又想到秦彦了。

  说起来,从高中到现在,秦彦真的一直在周归与的生活里没离开过。

  所以周归与才会选他吗?梁星灼酸唧唧地揣测。

  周归与的卧室门关着,梁星灼踮着脚走进去,房间里暗暗的,周归与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他看起来好累。

  梁星灼蹲在床边静静望着周归与,怎么看都看不够。

  人越是近在眼前,梁星灼越能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周归与。

  可是再想念也不好跟个痴汉一样守着周归与睡觉,怪吓人的。

  守了几分钟,梁星灼踮着脚离开卧室,再轻轻带上门。

  尽管他有一肚子话想问周归与,但也想先让他睡到自然醒。

  梁星灼去自己房间,先给手机充上电,再打开衣柜找了一身长袖长裤,准备把身上穿的短袖短裤换下来。

  他现在对自己身体比之前更上心。

  一生病不止自己难受,还会折腾周归与,现在不比以前,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没有生活在一起,前阵子他发个烧,周归与回沽南担心了好几天。

  被重视固然好,老这么让周归与这么操心就不好了。

  家里没其他人,周归与也在睡觉,梁星灼没有关卧室门。

  周归与是被楼下几个小孩儿的追逐打闹声吵醒的。

  他拿过手机看时间,竟然三点多了。

  这一觉睡得有够久的。

  周归与翻身起床。

  程诉最近调侃他年纪轻轻就成了空巢老人,周归与感觉自己越来越坐实这个称号。

  梁星灼不在,上班之外的时间,除了睡觉都显得格外漫长,而这漫长的时间里,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连给自己做顿饭都嫌麻烦。

  周归与理智上知道自己这个状态不对,需要改变,需要打破,可是没有这个心力,闲下来脑子里没别的,就想梁星灼,盘算距离下一次放假还有多久。

  明天露营他本来不想去,念头一转,反正在家也是熬时间,不如去户外走走,时间还能过得快点儿。

  周归与翻身下床,去厨房倒水喝。

  从卧室出来,走过梁星灼房间时,周归与的余光习惯往里扫一眼,也习惯了那个房间整洁如新空无一……等等。

  视线里,男人手里拿着一条裤子,正弯腰往腿上套。

  他全身身下只穿了一条白色内裤。

  两条笔直细长的双腿,一弯腰,内裤边勒紧臀部的肉,下陷。腰身细薄,肌肤雪白如玉,背脊线上方,两侧的蝴蝶骨随着穿裤子的动作微动,如振翅一般。

  一条腿套进裤腿,抬腿,套另外一条,双手扯住裤腰,往上提。

  拉链拉到一半,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回头。

  平坦小腹之上粉粉的两点,凸起的锁骨像两条平直的线。

  四目相对。

  如互斥的两极,一触碰就弹开。

  周归与终于回过神,马上转过身,回避。

  瞳孔微张,呼吸变乱,前胸起伏不定,从下腹窜起的热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同一瞬间,梁星灼脸色涨红“啊”了一声,冲到门边,“砰”地关上门。

  关门带起的风,吹动周归与额前的刘海。

  他怔愣片刻,轻轻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周归与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有感觉,不是做梦。

  他去厨房喝了一杯冰水,有意不去回想脑中残存的画面,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梁星灼的卧室门还关着,人估计还在里面尴尬。

  ……刚才是挺尴尬。

  不过跟尴尬比起来,对周归与而言,突然见到梁星灼的喜悦要多得多。

  周归与走上去敲梁星灼的卧室门,对刚才的尴尬事件一字不提,只隔着门问:“星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事先也不跟我说一声,说了我还能去高铁站接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午饭吃了吗?”

  “瞧我这问的,这都几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菜。”

  “对了,我记得你周五下午是有课的,你是不是翘——”

  卧室门倏地打开。

  梁星灼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那里,扯扯衣角又摸摸裤腿,很忙。

  “——课了。”周归与缓缓吐出后面两个字。

  看着梁星灼这副难为情的样子,周归与有点想笑,但只能想想,不能笑。

  现在笑了,小猫会炸毛咬人的。

  梁星灼的目光在周归与身上游离,就是不直视他。

  人一难为情,嘴巴也会变得傲娇了。

  梁星灼低声嘀咕:“你问题怎么比老头儿还多。”

  周归与不介意被说成老头儿,耐着性子重问了一遍:“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连问两次,直接把梁星灼的情绪问上来了,他轻哼一声,反问:“我不能回来吗?”

  周归与微怔,以为梁星灼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当然能,这是你的家,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

  梁星灼又哼一声,越过周归与,往客厅走。

  “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周归与一头雾水跟上去。

  梁星灼在沙发上坐下,周归与想坐他旁边,还没弯腰就被拒绝。

  “你坐那。”梁星灼抬手指着旁边的单人沙发。

  少有见梁星灼这么一板一眼,小大人似的,周归与感觉别有趣味。

  坐下后,周归与忍不住打趣梁星灼:“这么严肃,审案子呢梁警官。”

  梁星灼一个眼风扫过来:“不许嬉皮笑脸!”

  周归与收起笑容,配合:“好。”

  梁星灼进入正题:“我问你,你明天是不是要跟程诉哥他们去山里露营?”

  “是啊。”周归与不理解,“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吗?”

  “别打岔。”

  “……好。”

  梁星灼接着说:“秦彦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周归与:“知道。”

  梁星灼:“你之前说,你是同性恋,我成年了,我们再睡一张床不合适。”

  “对。”

  “换言之,你觉得同性恋也应该像异性恋那样避嫌。”

  “是。”

  问到这,梁星灼终于得到了一个质问周归与的合理理由。

  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那你跟秦彦睡同一顶帐篷就合适了?”

  “他不仅成年了,还是同性恋,还他妈的喜欢你,喝醉了还要强吻你!”

  “你怎么不跟他说睡一起不合适?”

  “周归与你双标!”

  “敢情你的不合适只针对我是不是?你太过分了!”

  “每次问你,你都说只是朋友,这算哪门子朋友!”

  梁星灼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到后面几乎是朝着周归与喊出来的。

  说完一堆也没听见周归与吱声。

  周归与就那么看着他,不说话,脸上看不出情绪,深不可测,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梁星灼看着更来气,冲着周归与又喊了一嗓子:“说话!”

  周归与忽然轻笑,问梁星灼:“所以你的重点是什么?”

  一下子给梁星灼问懵了:“什么重点?”

  “不爽的重点。”

  “不爽能有什么重点,不爽就是不爽,我现在很不爽!”梁星灼烦躁催促,“你不要跟我转移话题,是我在问你。”

  周归与盯着梁星灼:“你是不爽哥哥不跟你一起睡,还是不爽我不跟你一起睡?”

  梁星灼想了想,皱眉:“有区别?你再说废话我就不理你了。”

  周归与顿了顿,转而说:“也行,你现在太激动了,冷静一下我们再聊。”

  梁星灼受不了了,他站起来,上前扯住周归与的领口,一屁股坐在周归与腿上,态度强势,不留余地。

  “我就要现在聊。”

  “周归与,说清楚,你到底喜不喜欢秦彦,你是不是打算跟秦彦谈恋爱,我要听实话。”

  周归与由着他扯,由着他坐。

  周归与一瞬不瞬看着梁星灼的眼睛,回答:“不喜欢,没打算。”

  梁星灼咬牙切齿追问:“那你还跟他睡同一顶帐篷?”

  “能跟他睡,不能跟我睡?”

  “凭什么?”

  “我还不如秦彦?”

  “给我一个……”

  理由两个字没说完,周归与出声打断了梁星灼噼里啪啦的连环问。

  “你在吃醋吗?”

  梁星灼愣住,松开周归与的衣领,下意识站起来,想躲。

  刚起身就被周归与按了回去,一手牢牢锁住他的腰。

  周归与挺腰坐直,两人几乎额头相抵。

  “回答我,梁星灼。”

  “你在吃醋吗?”

  梁星灼沉默了一会儿,刚张嘴要说话,周归与猛地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