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星灼满分通过了科目二。

  淡定只维持到进侯考室。

  梁星灼老远望见周归与就手舞足蹈起来, 小跑到他面前,骄傲抬头,求表扬。

  “哥, 我满分过了,我厉害吧!”

  “厉害。”周归与捏捏梁星灼的脸, “我们星星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好,真棒。”

  “那是。”梁星灼直乐, 拇指指腹和食指指腹重叠,手举在眼前,沾沾自喜, “小小科目二, 被我轻松拿下。”

  周归与被他逗笑:“得瑟。”

  梁星灼放下手, 又开始了:“我考过了没有奖励吗?”

  周归与一如既往惯着他:“想要什么?”

  梁星灼想了想,有了!

  “想吃了铜锅涮肉了, 中午去吧?”

  周归与光听这四个字都觉得热。

  “大夏天吃铜锅涮肉?”

  梁星灼兴致高昂, 牵住周归与两根手指,轻轻晃他胳膊:“反正店里有空调, 去嘛去嘛, 我好想吃哦。”

  在周归与面前撒娇,对梁星灼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周归与只有妥协的份:“好, 去吃。”

  两人开车从驾校离开。

  因为是临时起意要吃,平时常去那家只接受预定制的是吃不上了,梁星灼在大众点评上另外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

  天气热, 涮肉生意也一般,不需要排号, 进店就有空位坐下。

  梁星灼点了牛肉和羊肉,四种素菜, 还有一份他们家的特色小吃,本来还想点沙冰吃吃,被周归与阻止了。

  “肚子痛还吃冰的?”

  一声淡淡的发问硬控梁星灼三秒,他最后放下笔,到底没在沙冰那个类目前面打勾。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点完菜,服务员收走菜单,上菜还得等一会儿,这家的肉也是师傅现切的。

  集中精力的事情都消耗体力,忙一上午,梁星灼这会儿饿得肚子咕咕叫,隔壁桌吃得直冒烟,肉香四溢,梁星灼在这边闻着味儿,快馋死了。

  梁星灼喝了一口茶,茶水清淡,喝下去感觉肚子里更没油水。

  他馋得叹气:“好饿啊,我感觉我一个人能吃好几盘肉。”

  周归与笑他:“吃不完怎么说?”

  “吃不完打包带走。”打脸,但理直气壮。

  周归与失笑。

  停顿片刻,周归与忽然叫梁星灼:“星星。”

  梁星灼垂着头在看手机,没抬头,应了声“嗯”。

  “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说。”

  周归与语气正经,不像闲聊天,梁星灼心里咯噔一下,瞬间警觉。

  他抬头看着周归与,神情复杂地问:“你谈恋爱了?”

  “你不会约了那个人来这里一起吃饭吧?”

  “这是一顿见面饭?”

  一开口就是三连问,周归与都被梁星灼问愣了。

  无人知晓的角落,几秒间,梁星灼的心已经快要沉底。

  “怎么不说话?”梁星灼下意识捏紧手机,骨节发白,强作镇定,“全被我说中了是吧。”

  周归与忽然笑起来。

  梁星灼被周归与笑得心里发毛,眉心就快拧出水了:“笑什么?”

  谈恋爱了心情就这么好是吧!

  “好久没看你应激了,还挺怀念。”打趣完,周归与话锋一转,“尽管这次又是你自己想象力丰富害的。”

  梁星灼微怔。

  “不是谈恋爱吗?”他十分克制才让自己声音没飘得太厉害。

  “不是。”

  周归与说回正题:“我爷爷奶奶想在老家给你办个升学宴,我已经拒绝了,如果之后他们给你打电话,你不用接,也不用担心失礼,他们知道这是我的意思。”

  梁星灼疑惑,且惊讶:“他们……为什么还要给我办升学宴……”

  过年那次冲突虽然不是直接冲他来的,但他跟周归与回沽南已经表明了态度。

  周归与本身就是周家的一份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不一样,一阵小风就能把他吹到八百里外,再也飘不回去。

  过年的冲突显然是一阵狂风。

  这大半年周归与跟家里的联系都变少了,更别提他了,梁星灼早就默认自己失去了融入周家的资格。

  结果周忠惟和杨佩书还想给他办升学宴?

  升学宴在梁星灼认知里,是在家受重视的孩子才会有的东西。

  他别说受重视了,周家人都不认为他是自家孩子。

  周归与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把选择权交给梁星灼自己:“你想听真相吗?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残酷,换作以前,我会替你选,直接不告诉你这件事,不过现在你已经成年了,我觉得我已经不能事事替你做选择,况且,”说到这,周归与看着梁星灼笑了笑,“你也不愿意一直站在我身后,我想尊重你的意愿。”

  梁星灼心脏微颤。

  他对周归与说了那么多次“我也想保护你”,周归与次次都说好,原来不是一味哄着他,而是真的放在了心上。

  梁星灼由衷说了一声:“谢谢哥。”也表了态,“我想听,我能接受,你说吧。”

  周归与说好,将升学宴背后的弯弯绕绕跟梁星灼细说了一遍,也包括上午他和杨佩书那通电话的详细内容。

  他毫无保留,全部说与梁星灼听。

  中途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等周归与说完全部,铜锅里的汤底也烧开了。

  周归与夹了一筷子牛肉放锅里,十几秒钟捞出来,夹到了梁星灼的调料蘸碟里。

  “先吃饭,不是一直喊饿。”

  一下子听了这么多东西,梁星灼脑子消化不过来,他几乎是机械式地拿起筷子,往嘴巴里送了一口牛肉。

  肉是好吃的,但他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吃完一口像完成了任务,忙问周归与:“哥,他们是你的血亲,这么做真的好吗?”

  同时也说:“其实我去参加那个升学宴也可以,就吃顿饭嘛,我也不在那里生活,谁背后说我什么,我都没所谓。”

  周归与放了些耐煮的素菜在锅里,不紧不慢地说:“可是我有所谓。”

  梁星灼一时无话。

  周归与:“你一旦回去参加就不只是吃顿饭那么简单了。你会像个工具人,被我家里人带着到处招呼宾客,听一整天我们家对你有恩的话,说不定他们还会安排一个舞台,开席前让你上去讲两句,感恩这个感恩那个,像拿了学校奖学金的贫困生一样。”

  “我受不了这些,没有人可以这么糟践你,哪怕是我的血亲。”

  周归与说得直白,梁星灼料想到一些,但没这么多,听他说完,梁星灼心里也隐隐泛起不适,再也不说出刚才那句,我都没所谓。

  “所以,星星,就按我说的,如果他们给你打电话,不要接,这些事都跟你无关,你不需要面对,无视就行。”

  周归与又给梁星灼烫了一筷子羊肉放他碗里。

  隔着铜锅汤底升腾的水雾,梁星灼看见周归与在对他笑。

  那是一种极能带给人安全感的笑容。

  我还是在被这个人保护着。

  ——梁星灼下意识的感觉。

  但跟以往察觉到被保护的时候又不太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不急于证明自己长大了,这一刻,他站在周归与身后,被周归与保护,他是如此的幸福。

  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存在。

  他保护你,他也希望你自由。

  他不强留你在身边,但一直在原地等你回来。

  去年苏漫羽送他生日礼物的时候,他犹豫要不要收下,顾虑很多,苏漫羽当时跟他说过一句话,他现在印象都很深刻。

  “对于送礼的人来说,对方接受这份礼物就是回礼了。”

  同样的话放到现在。

  他只要接住周归与的心意,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回应。

  这种方式的回应,远比换位思考,互相争抢保护者角色更为体贴。

  想通这一点,梁星灼也对周归与笑了笑,回答:“好,都听你的。”

  周归与略感意外:“这次这么乖?”

  他以为还要花一番功夫才能说服梁星灼,毕竟梁星灼也一贯为自己着想,怕他为难,怕他承受太多,跟他一样喜欢大包大揽。

  没想到梁星灼这次竟然一反常态。

  除了回应精神层面上的东西,梁星灼还回应了周归与两筷子肉,没几秒周归与的蘸料堆得老高。

  “我一直都很乖好不好。”

  梁星灼冲周归与碗里的“肉山”抬抬下巴:“你也吃,这家味道也不错。”

  周归与笑着说:“好。”

  “喜欢下次又来。”

  梁星灼点点头。

  下次。

  真是让人愉快的两个字。

  然而梁星灼没能愉快太久。

  午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周归与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归与拿起手机,看完来电显示,没有避着对面的梁星灼,摁下通话键,接听。

  开口就是一句:“秦彦,什么事?”

  梁星灼本来正在喝水,一听到秦彦的名字,手捏着杯子,保持喝水的动作,整个人僵了几秒。

  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听电话那头秦彦说了什么。

  好在店里不吵,周归与离他也不远,梁星灼很轻松就听到了。

  “不是说请我吃饭吗?我今晚有空。”

  秦彦从平邑回来好几天了,忙着交接工作,也要回家看看父母,周归与欠他那顿饭一直没时间兑现,两个人的休息时间碰不到一起。

  “今晚?”周归与今天休息,梁星灼的科目二也考完了,他想了想,干脆应下,“可以,我也有空。”

  “你想吃什么?”

  秦彦:“就老地方呗,好久没吃他们家的菜,怪想的。”

  周归与没有意义:“好,我订位置,晚上七点?”

  “行。”

  “那晚上见。”

  “晚上见。”

  电话挂断,周归与一抬眸,发现梁星灼两只眼睛一瞬不瞬死盯着他。

  他莫名:“怎么了?”

  梁星灼不知道自己怎么稳住正常语气的:“你晚上要秦彦哥出去吃饭啊?”

  周归与“嗯”了一声,简单解释:“欠他一顿饭。”

  梁星灼追问:“为什么?”

  周归与只好跟他又说了说之前退医疗队的细节。

  正好跟梁星灼那天早上无意间听到的通话内容对上。

  怎么说呢,这个事情来龙去脉合情合理,梁星灼也不认为周归与有隐瞒不说的部分……可是!他!心里!仍然!很!不爽!!

  他好不乐意周归与去跟秦彦吃这顿饭啊。

  梁星灼压不住自己的私心,心里有个醋缸打翻了,连带着说话也酸里酸气:“这么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秦彦哥都愿意帮你顶,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哦。”

  周归与也听出来了,笑他:“你正常说话。”

  “我就是在正常说话啊。”

  “阴阳怪气的,又应激了?”周归与语气平常,“我跟秦彦只是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

  梁星灼轻哼一声:“知道啊,我还知道他喜欢你呢,喝醉还想强吻你!”

  周归与不以为然:“你都说是喝醉了。”

  梁星灼还想反驳,脑子忽然反应过来,他喝醉了不也……

  他干了比秦彦荒唐一百倍的事情,哪有资格说别人。

  心虚使然,梁星灼只能把话憋回去,恹恹说:“走吧,我吃饱了。”

  “行。”

  从店里出来,周归与问梁星灼:“想不想逛逛?”

  梁星灼想到周归与晚上要跟秦彦吃饭,心里就堵得慌,哪里还有心情逛街。

  他摇摇头:“想回家,今天起太早,有点困。”

  周归与不勉强,随他:“好,那就回家。”

  到了家,梁星灼还是情绪低迷,换了鞋就进房间猫着。

  周归与以为梁星灼是困的,没打扰他午睡,自己去卧室看文献。

  心里装着事,梁星灼躺着也睡不着。

  晚上那顿饭,他不好要求周归与带他去,眼睁睁看周归与去跟秦彦单独吃饭,他又恼火得不行。

  什么叫好久没吃那家的菜,怪想的,你想的是菜吗?你想的明明是人吧!

  梁星灼小肚鸡肠地在心里嘀咕。

  这么熬到了下午五点左右,周归与来敲梁星灼的门,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梁星灼不想折腾周归与做饭,也没食欲,主动说:“我晚上自己叫披萨吃。”

  周归与:“行,别点冰饮,本来今天就肚子不舒服。”

  梁星灼“嗯”了一声,面对周归与一如既往的关心,内心五味杂陈。

  他想要的不止是关心,可是他没有索取的勇气,他害怕索取之后,连这份关心都不复存在。

  这个代价太大了,他承受不起,他不敢赌。

  六点左右,周归与出门赴约。

  梁星灼的烦躁焦灼一分一秒递增。

  晚饭也没有胃口吃,他随便用零食糊弄了一顿。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看过的电影,梁星灼窝在沙发上玩手机,从这个app切换到那个app,不管是刷短视频还是玩手机,他都静不下心,脑子里不断脑补周归与和秦彦吃饭的场景。

  他们吃什么、聊什么,吃完饭还会不会有别的安排,等等等等。

  周归与知道秦彦喜欢他,却一直没有跟秦彦疏远,还和秦彦保持跟以前一样的朋友关系。

  梁星灼不确定这代表什么,是周归与真的坦荡,还是周归与其实也有想法。

  其实有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他对周归与这么多年的兄弟情都能变质,周归与对秦彦的朋友情怎么就不能变了。

  梁星灼放下手机,烦得啊啊乱叫,索性去洗澡。

  他有意打发时间,比平时多洗了一会儿。

  洗完澡出来,梁星灼擦着头发往客厅走,一抬头,竟然发现周归与在沙发上坐着。

  梁星灼顿时惊呼:“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归与一出电梯就收到了同事发来的工作消息,进屋五六分钟了,忙着回消息,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听见梁星灼的声音,周归与抬眼看了看他,视线又落回手机屏幕:“早吗?已经九点了。”

  梁星灼因为周归与早回家心里美得冒泡,故作闲聊的口吻:“我以为你们还有别的安排。”

  周归与一边打字一边说:“秦彦还有别的事,吃完就走了。”

  “医院有病人?”梁星灼盲猜。

  “不是。”周归与顿了顿,如实说,“他约了朋友去gay吧。”

  梁星灼“啊”了一声,试探性问道:“他没邀请你一起去?”

  “邀请了。”周归与回完消息,放下手机,“我没兴趣。”

  又问梁星灼:“你晚上没点披萨吃?”

  他刚才进门的时候没在玄关看见外卖垃圾。

  梁星灼:“嗯,不怎么饿,吃了点零食就饱了。”

  周归与眉心微蹙:“这么对付,不健康。”

  梁星灼打哈哈:“哎呀偶尔一顿没关系的。”

  “肚子还难受吗?”

  “早好了,跟你说了是心理作用嘛。”

  “那就好。”

  周归与站起身:“我也去洗澡了。”

  梁星灼想问更多周归与和秦彦吃饭的细节,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算了。

  “去吧。”

  七月中旬,梁星灼收到了京柏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柳应白和宋嘉航也报考了京柏的大学,宋嘉航跟他同校,被航天工程专业录取了,柳应白被京柏一所一本院校的金融专业录取。

  八月初,梁星灼拿到了驾照。

  当周他就开了个短途,跟周归与去周边的古镇玩了一天,玩是次要的,主要是开车。

  梁星灼还不是很熟练,但是瘾大,一天没事就惦记着开车出去转一转。

  周归与不放心梁星灼一个人上路,都是下了班有时间陪他一起出去。

  到八月下旬,梁星灼准备收拾行李去大学报道的时候,他的开车技术已经有了明显进步,高速周归与也陪着他开过几次,都开得很好。

  沽南到京柏高铁一个多小时,很方便,开车更久,要两个多小时。

  因着梁星灼想自己开车,送他去学校报道这天,他们没有选择高铁,而是自驾过去。

  同行的还有宋嘉航。

  高考一结束,宋嘉航他爸就对他实行放养式管理了,着重培养他的独立能力,这第一步就是不送他去大学报道。

  宋嘉航也乐在其中,他爸长得凶神恶煞,回头真送他去报道,他的新室友们见了他爸不得吓死,以为自己跟什么大老会社黑的儿子住一个宿舍,他才不要。

  一听梁星灼打算自驾去京柏,宋嘉航厚着脸皮蹭了个车。

  前半程都是梁星灼开的,开得很稳,路程过半,他们找了个服务区休息,顺便给车加油。

  在便利店买水的时候,他们碰见了熟人。

  苏漫羽考上了京柏医学院,她爸妈也今天开车送她去学校报道。

  “好巧啊,在这里都能碰见你们。”

  苏漫羽先看到的他们,主动走过来打招呼。

  高考聚完餐就没见过面,苏漫羽在假期里染了头发,不再扎双马尾穿校服,整个人好像一起褪去了稚气,成熟不少。

  三个人闲聊几句,苏漫羽忽然提到一个人。

  “对了宋嘉航,冯植跟你一个专业,以后你们怕是要经常见面了。”

  宋嘉航脸立马垮下来:“我靠?他没复读啊!”

  冯植高考没有考好,成绩跟宋嘉航差不多。

  他高考前一直说要跟苏漫羽考同一个大学,医学院收分高,冯植分数肯定是不够的。

  填志愿那阵子,班上不少人都以为冯植要复读。

  提到冯植,苏漫羽态度比以前还要冷:“没有,他打算大二转计算机专业去,免得浪费一年。”

  宋嘉航翻了个白眼:“真不希望再跟他做同学。”

  苏漫羽看了眼梁星灼,犹豫片刻,问:“梁星灼,你知不知道冯植高考前举报过我和你早恋?”

  梁星灼一头雾水:“什么早恋?我不知道。”

  宋嘉航关注点更迷:“你俩什么时候早恋的?”

  “……”

  “……”

  梁星灼撇宋嘉航一眼:“笨蛋。”

  苏漫羽没理宋嘉航,接着说:“冯植偷拍我和你平时在学校单独说话的照片,说我和你在早恋,匿名举报到了老何那里,老何找了我家长谈话,怎么,他没找你哥吗?”

  梁星灼皱眉问:“大概什么时候的事情?”

  “二模之后吧,我爸妈当晚回家就问我了,给我气炸了。”

  二模之后。

  不就是他成绩下降被请家长那次吗?之后周归与就退了医疗队,回沽南陪考了。

  周归与完全没跟他提有人举报他早恋啊。

  这人真是……

  宋嘉航这下听明白了,气骂道:“冯植这个傻逼!”

  苏漫羽“嗯”了一声,赞成:“他确实是个傻逼,你们大学又跟他同校,多留个心眼吧,这人太阴了。”

  梁星灼问苏漫羽:“你怎么知道是冯植举报的?”

  苏漫羽:“我直接去问他的,他承认了,还说都是因为太喜欢我才这样的,真恶心。”

  “我回家把这个事情跟我爸妈一说,他们就联系了冯植的父母,家长一出手干预,冯植再也没烦过我。”

  梁星灼替苏漫羽松了口气:“那就好,否则一直纠缠你,没完没了了。”

  “我是跟他不同校了,你们以后有的受了。”苏漫羽看了眼宋嘉航,“特别是你,同专业,回头别又成同班同学了。”

  宋嘉航简直谢了:“无冤无仇别诅咒我。”

  苏漫羽的手机响了,是她妈妈,问她买瓶水怎么买这么久,苏漫羽说马上就回去了,挂了电话。

  “我先走了,有空一起吃饭,都在京柏,常联系。”

  “好。”

  “嗯嗯,常联系。”

  苏漫羽前脚走出便利店,周归与后脚就走了进来。

  两人在店门口擦肩而过。

  几秒的时间,大概是曾经频繁出现在梁星灼身边的人,周归与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之前那个双马尾。

  梁星灼注意到周归与:“哥?你怎么来了?”

  周归与收回视线回答:“过来看看,怕你俩没带手机付不了钱。”

  宋嘉航笑起来:“归与哥你也太贴心了,这年头都是手机不离身好吧。”

  梁星灼解释:“碰见高中同学了,聊了两句。”

  周归与:“挺巧的,这里都能碰上。”

  “她也去大学报道。”

  “跟你们一个学校?”

  梁星灼笑了笑:“跟你一个学校,是你的学妹。”

  周归与愣了愣,应了一声“哦”。

  心里悄悄松口气。

  原来双马尾没跟梁星灼报同一所大学。

  结完账,三人离开便利店。

  他们在中午饭点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三人先找地方解决了午饭,吃完饭分成两路。

  每个学院都有人负责迎新,宋嘉航和梁星灼专业不同,各自学院的报道点也不一样,同行不顺路。

  周归与陪着梁星灼跑报道手续,等领完军训服和宿舍钥匙,已经下午两点了。

  两人都热得够呛,好在宿舍在二楼,不用怎么爬楼。

  文学院男生不多,大一新生分到的都是三人间。

  梁星灼到宿舍的时候,对面铺位已经铺好床了,书桌上也放着个人物品,只是人不在,应该出去了。

  他是第二个到的。

  梁星灼找到空调遥控器,先把空调打开,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空调凉风一吹到身上,他就不想动了。

  另外一个室友还没到,梁星灼伸长腿把他的椅子勾过来,想让周归与也坐着歇歇,结果这人已经爬到上铺给他擦灰铺床了。

  “哥,你也歇歇。”梁星灼抄起装各种材料的文件袋,站起来,举着手给上铺的周归与扇风,“别中暑了,这些过会儿再弄。”

  周归与边擦边说:“我不累,你坐着吧,脸都晒红了。”

  “你也出汗了。”

  梁星灼放下文件袋,拆了刚刚从超市买的湿巾,先擦擦自己的手,再抽了一张新的去够周归与的脸:“哥,你过来,我帮你擦一擦。”

  周归与停下手上的动作,头往床边探。

  梁星灼有点够不着:“头低点儿。”

  周归与低头。

  这一低梁星灼又太够得着了。

  周归与的脸占据了梁星灼的全部视线,近到他能看清周归与的眼睫毛被空调的凉风吹得微微动。

  梁星灼感觉更热,好在脸本来就被晒得微红,阴差阳错变成了心动的掩饰。

  他用湿巾帮周归与把脸都擦了擦。

  脖颈间还有汗,周归与身体下伏,T恤领口空出一个缺口,汗珠沿着脖颈向下滑,滑向T恤之下的皮肤。

  梁星灼都不用费力去瞧,余光一扫就能扫到周归与练得漂亮硬挺的肌肉块,两块胸肌凸起两点,粉粉的。

  梁星灼不自然地偏了偏头,不让自己多看,怕又看出事情来。

  他回书桌抽了一张新的湿巾,也不敢上手了,只递给周归与:“脖子你自己擦。”

  周归与没动作,还保持刚才的姿势,慢悠悠地说:“我手脏。”

  梁星灼支招:“那就先擦手,再擦脖子。”

  周归与却不接:“一张湿巾怎么擦两个地方。”

  梁星灼咬牙:“我再给你拿!”

  “不用麻烦。”周归与仰了仰头,凑更近,喉结碰到梁星灼的手指,“弟弟帮我擦。”

  梁星灼蜷了蜷手指,看似平静,内心已经开始乱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男同!!

  他内心本来就不坚定,哪里经得起男同这种考验。

  “擦就不是麻烦我了吗?”梁星灼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他逗周归与,周归与也逗他,明知故问回来:“怎么,我不能麻烦弟弟吗?”

  梁星灼内心疯狂动摇,只有嘴还硬:“你自己刚才说不用麻烦的。”

  “哦。”周归与轻笑一声,“我反悔了,行不行?”

  空调到底是制冷还是制热啊,怎么越来越热!

  梁星灼佯作淡定:“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

  他捏着湿巾,贴近周归与的脖子,视线有意无意回避,不让自己往领口看,免得浮想联翩。

  擦到喉结周围的时候,周归与忽然笑了笑,提意见:“有点痒,你重点儿擦。”

  天呢老天爷!

  你听听男同说的这叫什么话!

  周归与说话的时候喉结跟着动,声带微震,触觉和听觉同时接收感知,梁星灼的手和耳朵都变得麻麻的。

  他胡乱擦了两下便结束,两张用过的湿巾被他攥在手心里。

  垃圾桶在阳台,梁星灼快步往阳台走。

  阳台明亮的光线落在梁星灼身上,照得他的脸和耳朵红得发透。

  扔完垃圾梁星灼顺便洗了个手。

  再回到室内,周归与竟然还说:“脖子后面没擦到,弟弟。”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周归与的每一声弟弟,梁星灼听着都别有意味,心里烧得慌。

  “自己擦。”梁星灼拿起书桌上的湿巾,给周归与递过去。

  周归与许是逗弄够了,也怕真给梁星灼逗急眼,见好就收:“算了,不擦了。”然后继续帮梁星灼擦床,任劳任怨的样儿。

  梁星灼被周归与弄得没一点脾气,最后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过了两三分钟,第三个室友到了。

  他一个人来的,拖了个行李箱,轻装简行,姿态从容,是个自来熟,叫赵之远,本地人。

  “晚上咱们宿舍一起吃个饭?”加完微信,赵之远提议。

  梁星灼看了眼周归与,婉拒了:“改天吧,晚上我有事情。”

  “行。”赵之远收起手机,不勉强,给自己铺床去了。

  梁星灼晚上不打算住宿舍,周归与明天回沽南,今晚他想跟周归与一起住酒店。

  收拾完东西,另外一个室友还没回来,今天看来是打不上照面了。

  赵之远也在隔壁串门。

  梁星灼看看周归与,说:“哥,咱们走吧,没什么可收拾的了。”

  周归与还在打量宿舍,问:“洗衣液什么的还没买,再跑一趟?”

  “不用了,回头我自己买。”梁星灼失笑,“哥,我上的是大学,不是小学,别这么操心。”

  周归与愣了愣,随后:“也对。”

  “那走吧,回酒店。”

  梁星灼点点头。

  只外宿一夜,梁星灼用纸袋装了套换洗衣服就走了,行李箱和电脑都留在了宿舍。

  步行去停车场的路上。

  周归与对梁星灼说:“其实刚才室友邀请你吃饭,你应该答应的。”

  新的环境,新的朋友,还是室友,第一天见面一起吃个饭,基本上是约定俗成的习惯,可以很快通过这一顿饭拉近关系。

  梁星灼没住过校,但这个道理也是懂的。

  他没有反驳,赞成道:“是应该答应。”

  周归与感觉梁星灼还有后话,没有着急开口,等他说完。

  果然,梁星灼话锋一转:“不过你明天就回去了,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室友以后天天能见着,拉近关系有的是机会。”

  周归与的心因为梁星灼这句话变得柔软,也隐隐发酸。

  是啊,他明天就回去了。

  纵然早就知道会有分开的一天,但这一天真正临到眼前时,之前为此做的心理准备都平复不了当下的惆怅。

  周归与不再跟梁星灼讲所谓的大道理,转而问:“晚上想吃什么?”

  梁星灼也配合转移话题,颇有兴致地问:“学长有推荐吗?”

  这称呼新鲜,周归与笑道:“我又成你学长了?”

  “不同校就不能叫学长了吗?”

  “能。”周归与一秒进入角色,“学弟想吃什么类型的?”

  “吃点当地特色吧。”

  “烤鸭吃吗?”

  “吃。”梁星灼报了个耳熟能详的牌子,“你不会要带我吃这家吧?”

  “这家不好吃。”周归与已有打算,“带你去吃一家地道的,不过不在这附近,要去吗?”

  “去,反正又没事。”梁星灼问,“是你读书时爱去的店吗?”

  “嗯,本地同学介绍的。”

  “那更要去了。”梁星灼满眼期待,“我也想尝尝你在这里读书时爱吃的东西。”

  那是一段没有他参与的记忆。

  周归与说的店离京大五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他们来得早,排号只需要等半小时。

  两个人,周归与点了半只鸭子,两人份的老鸭汤。

  “海参拌饭吃吗?也是他们家特色。”周归与问。

  梁星灼想到主食已经有面皮了,自己也不是很饿,摇摇头:“下次吧,我怕我吃不下。”

  周归与合上菜单:“好,下次再来。”

  吃饭的时候,周归与跟梁星灼说了很多自己读大学时候的事情,梁星灼听得津津有味,边吃边聊,等他们从店里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为了方便梁星灼明天回学校,周归与在京大附近订的酒店。

  在前台办入住的时候,被问起:“周先生,您要哪种房型?”

  周先生没回答,梁先生先抢答了:“还有大床房吗?”

  前台训练有素,神情如常回答:“有的。”

  梁星灼单方面决定:“那要大床房。”

  前台不确定梁星灼有没有决定权,看向周归与。

  周归与表态:“听他的。”

  前台微笑:“好的。”

  办完入住,两人拿上房卡去房间。

  电梯里,梁星灼问周归与:“哥,我晚上能跟你一起睡吗?”

  周归与好笑道:“房型都选了你才来问这个?”

  梁星灼轻咳一声,掩饰:“你要是不愿意,换个房间就是。”

  周归与“哦”了一声:“那我换一个?”

  梁星灼立马变脸:“不行,不许换!”

  周归与:“所以你问我的意义是?”

  “走个流程。”

  “……行。”

  梁星灼较上劲了:“不是,你还真的不想跟我一起睡啊?”

  周归与:“没说不想。”

  “也没说想!”

  电梯抵达楼层,从轿厢出来,周归与捏了把梁星灼的脸:“小烦人精。”

  别离愁绪萦绕在心头,梁星灼变得比平时更敏感,一二来回的,真的有点难过上了,拿开周归与的手,一个人先走。

  周归与跟着梁星灼进了房间,关上门,一转头就看见梁星灼在抹眼泪。

  周归与走上去,轻声哄他:“怎么哭了?”

  梁星灼也不想哭,可是眼泪根本止不住,越擦越多,人也越来越低落。

  “你都没有舍不得我……”梁星灼吸吸鼻子,感觉委屈,“哥不爱我了。”

  周归与拉着他到床边坐下,又抽了两张纸巾给他擦眼睛。

  “我没有。”

  梁星灼却会错意,哭得更厉害:“对,你没有!”

  “……”

  周归与哭笑不得:“我是说我没有不爱你。”

  “我也舍不得你,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京柏跟沽南离得近,你放假就能回来,或者我有时间就来看你。”

  梁星灼还是难过,声音闷闷的:“我们只有放假可以见面了。”

  对于这点,周归与也无计可施。

  他只能从别的角度安慰:“星星,大学生活很精彩的,好好享受这四年。”

  梁星灼伸手抱住周归与,哽咽道:“我没兴趣享受。”

  “你还在我面前,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周归与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并不比梁星灼好受,只是作为年长的那方,他得承担托底的角色。

  总不能两个都沉溺在悲伤里,整晚都用来抱头痛哭吧。

  周归与想了想,说:“你军训完那个周末,我过来看你?”

  军训半个月,国庆放假还有一个多月,对比之下,梁星灼稍感安慰,看着周归与,跟他确认:“真的吗?万一医院有事怎么办?”

  “我提前调班就行。”

  周归与用纸巾帮梁星灼把眼泪擦干:“别哭了,又不是隔着天南地北,很快就能再见面的。”

  梁星灼低“嗯”一声,情绪被周归与安抚不少。

  次日一早,周归与和梁星灼一起吃了个早饭就开车回沽南了。

  周归与一走,梁星灼就像一个打蔫儿的茄子,没精打采回到宿舍。

  宿舍里只有赵之远在。

  “另外一个室友呢?”梁星灼拉开椅子坐下,随口一问。

  赵之远醒了,但没起床,正躺着玩手机。

  “跟你一样,和对象出去过夜了。”

  梁星灼“哦”了一声,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又:“哪一样了?”

  “不一样吗?”赵之远思考几秒,恍然,并改口:“哦哦!是不一样,他对象是女的,你对象是男的。”

  但还是随性:“嗐,你这个人还挺较真,这不都是对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