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全然不知梁星灼处于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还在外面问:“星星?”

  “……”

  再不回答,梁星灼感觉周归与就要打电话了,到时候手机一响, 不微妙也微妙了。

  “……在这。”

  周归与寻着声音走到隔间前,关心他:“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嗯, 他可太不舒服了。

  梁星灼“嗯”了一声,只能瞎编:“肚子有点痛, 你出去等我吧。”

  “腿不麻吗?”周归与又看了眼手表,语气担忧,“你已经进来17分钟了。”

  “…………”

  梁星灼第一次希望他哥不要这么体贴。

  他悄悄叹了口气:“快了, 我没事。”

  周归与安静了几秒, 大概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关心, 最后选择先结束。

  “好,我在外面等你, 有事叫我。”

  “……嗯。”

  听见周归与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梁星灼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力被转移了,这么一紧张一松懈, 降旗了。

  梁星灼等它完全下去, 恢复正常,整理整理裤子, 四五分钟后从隔间出来。

  洗手的时候梁星灼又在镜子前打量了好几遍,确定没问题后才走出卫生间。

  周归与就在门口等他,手机都没玩, 就这么站着等。

  怎么说呢,感觉怪对不起周归与这番郑重其事……

  一看梁星灼出来, 周归与立刻走上来,问:“好点没?”

  梁星灼点点头, 顺着说:“好多了。”

  周归与视线一扫,又注意到:“脸怎么有点红?”问着,他再次用手背去贴梁星灼额头。

  习以为常的动作,连梁星灼第一时间都忘了躲,等想躲的时候,周归与已经收回了手。

  短短几秒的触碰。

  “没发烧。”

  但周归与也没有因此松懈,脑子里开始复盘梁星灼24小时以内吃过的食物:“是不是昨晚吃了冰西瓜……还是新买的牛奶你肠胃不耐受……”

  梁星灼原本还沉浸在升旗的窘迫感之中,眼瞅着周归与这一系列反应,慢慢忘了刚才的事情。

  他想,他会喜欢周归与太正常不过了。

  梁星灼时常认为,周归与爱他比他爱自己还要多。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周归与。

  “周医生,我真没事。”梁星灼调侃他,“别这么紧张,搞得职业病都发作了,非要找到病因呀。”

  周归与看他一眼:“小病秧子说没事没有说服力。”

  并且:“当然,不找到病因怎么治病。”

  “……”

  跟周归与瞎扯身体不舒服绝对是下下之策。

  找不到病因的周医生很焦虑:“科目二还考吗?要不延期,我去跟教练说。”

  “……真不至于。”

  梁星灼又无奈又有点心疼。

  他从小身体不好,吹个风都发烧,换个季就感冒,真是难为他哥了,一个冷静理智的性格被他折腾得草木皆兵。

  “可能是紧张搞的。”梁星灼往心理方面胡扯病因,以此安慰周归与,“考完就没事了,早考早解脱。”

  周归与溺爱起孩子来也是没边儿了。

  听梁星灼这么说,周归与直接:“你不考驾照也行,本来报驾校就是给你打发时间,弄得这么紧张干脆别考了,我们家又不缺开车的。”

  梁星灼听完笑出了声。

  周归与莫名:“你笑什么?”

  梁星灼笑着感叹:“我可真是个幸福的人啊。”

  周归与不理解:“肚子痛还幸福。”

  梁星灼陶醉其中:“嗯,也幸福。”

  随后说回正经的:“我想学会开车,总是一门技能,学了没坏处。”

  既然梁星灼真心想考,周归与只能由着他。

  两人返回侯考室,没坐多久,教练就来提醒梁星灼做准备了,前面两个人考完就到轮到他。

  “还紧张吗?”周归与问梁星灼。

  梁星灼深呼一口气,摇头:“不紧张了,感觉能考过,我这两天练车手感不错。”

  周归与笑给他鼓励:“加油。”

  工作人员在门口叫梁星灼的名字,梁星灼站起身:“我先去了。”

  “好。”周归与把考试穿的马甲递给他。

  梁星灼接过,边走边穿。

  侯考室的屏幕会实时转播几台考试车的考试情况。

  梁星灼一坐上考试车,周归与就在屏幕里看见他了。

  第一个项目倒车入库梁星灼满分结束。

  同一时间,周归与的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奶奶。

  周归与脸上的笑意在几秒间消散。

  过年不欢而散之后,这大半年周归与和家里的联系少了很多。

  逢年过节会通一通电话,平时有事才联系。

  都是杨佩书联系他,他和周忠惟关系还僵着。

  倒也不是周归与记仇,他不知道要怎么调和变僵的关系,这一点跟周忠惟很像,相似的两个人很难破冰。

  眼下来电话,周归与不接也猜到是因为什么事情。

  侯考室还有其他人,周归与起身离开,去外面走廊接电话。

  电话接通,杨佩书先问:“小与,今天你上班没?”

  周归与:“没有,今天休息。”

  杨佩书笑了笑:“在家吗?”

  “在外面。”

  “星星跟你在一起?”

  “他在考科目二。”

  杨佩书“哦”了一声,感觉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学驾校呢,星星志愿填了哪里?”

  “京柏大学。”

  “什么专业?”

  “汉语言文学。”

  杨佩书愣了一下,再开口口吻有点变了:“理科状元为什么要报文科专业?我看网上说,好几所高校不是都抢着要各省状元吗,还给保送本硕博。”

  周归与淡声反问:“文科专业怎么了?”

  杨佩书顿了顿,语气放缓:“也没怎么,就是感觉可惜。”

  周归与没跟她争论,只说了四个字:“星星喜欢。”

  杨佩书顺着周归与的话说:“喜欢就行,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

  再顺着这话抛出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我前几天跟你提的升学宴的事情,你跟星星说了吗?”

  “你也一直不给我回复,日子挑好我这边才能订酒店啊,还要给亲戚朋友挨个打电话,让他们来参加,一堆事儿呢,不能临到头才做,你工作再忙……”

  周归与打断了杨佩书的碎碎念:“哦,我忘了。”

  没等杨佩书责问,又说:“我没跟他说,也不打算说。”

  以及反问:“还有,你怎么还在忙这个事情?我上次都说了,不办升学宴。”

  杨佩书顿时激动起来:“怎么能不办!当初你高考完不想办,行,依着你,自家孩子不办就不办吧。星星考上好大学了,还拿了省状元,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大操大办一下,回头传出去,以为咱们苛待他,我和你爷爷的老脸往哪搁?”

  周归与好笑道:“所以还是为了你们的面子。”

  杨佩书理直气壮:“为了我们的面子又怎么了?我们又出钱又出力的,就让你们两个回来参加一下,别的你们什么都不用管,到最后还成我们的不是了?”

  周归与:“星星能拿省状元,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你们在谋算什么,非要我说破吗?”

  “我就想办个升学宴给星星庆祝一下,就说我谋算?”杨佩书气闷,“小与你现在说话好没良心。”

  “庆祝?”周归与轻嗤一声,“难道你们不是想借此向外人传递信息?间接告诉别人,你们这些年没有苛待余阿姨的孩子,不仅好好将他抚养成人,悉心培养,最后供他考上了重点大学,你们对这个孩子是有恩的。”

  杨佩书沉默几秒,索性认了:“这不是事实吗?”

  “如果这些年不是你把他带在身边,精心照顾,当眼珠子似的护着,他能有今日?他不该感恩吗?”

  周归与冷声道:“那按照你的逻辑,要不要他报恩,要他怎么报恩,决定权也在于我,而不是其他人。”

  “其他人”三个字无疑刺痛了杨佩书的心,她听着感觉就是被亲孙子指着鼻子说,奶奶你是外人。

  杨佩书哪里听得了这种话,当即恼了:“我们是其他人吗?我们是你的爷爷奶奶,我们才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她痛心质问:“你和梁星灼再朝夕相处十年,再有兄弟情分,我和爷爷也比梁星灼亲吧!可是你现在怎么处处为了他跟我们做对?你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小与,你这样太伤我们的心了,我和爷爷就剩你这么一个独苗,你明明我们有多爱你。”

  又来了。

  周旭东离世后,周归与作为家里仅剩的孩子,听了家里老人太多太多这样的话。

  爱用错了方式就会变成枷锁。

  但周归与早就不是会被锁住的小孩儿了。

  他态度冷淡地回应:“你非要这么曲解,那我们没有什么好交流的。”

  “你们也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奶奶,如果你非要抓住所谓的恩情不放,那也是我们家应该感念梁星灼不记仇的恩情。”

  “当初如果不是你执意反对我小叔跟余阿姨马上领证,去听信那个算命的一面之辞,杀人犯不会从算命那里打听到他们的领证时间,提前筹划那场车祸。”

  “谁都没有责怪过你,包括梁星灼。他明明也失去了妈妈,失去了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那年他才八岁,但他已经懂事到仅仅是怕我为难,就年复一年讨好周家所有人,可是周家人给了他什么?”

  周归与冷呵,毫不留情地指责:“周家人连他自凭本事拿到的荣耀,都想抢来给自己脸上贴金,这还不够,抢完还想落一句这是为他好,他该感恩戴德。”

  “别这么欺负一个孩子,他爸妈不在了,我还在,你们要是真的拿我当亲人,就不要再伤害他了,他也是我的亲人。”

  最后:“升学宴的事情我不同意,奶奶你也不要想着背后去游说星星,我会跟他说不要接你们的电话。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如果你们还要一意孤行,那就等着办一场没有主角的升学宴吧。”

  杨佩书根本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周归与就把电话挂了,没给她留半点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