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周归与今天在家吃午饭,邹姨把平时的两菜一汤升级成了四菜一汤,菜品丰富,菜量不大,两个人吃一顿正好,摆满一桌本来看着很有食欲的。

  周归与还在卧室没出来,梁星灼心事重重,对着一桌佳肴愁眉苦脸。

  邹姨收拾好厨房,摘下围裙从厨房出来,见梁星灼还没动筷,碗里的汤不冒热气了他也没喝一口。

  学习是脑力劳动,跟体力劳动一样高消耗。

  往常梁星灼中午回家都喊好饿好饿,菜一上桌就迫不及待开吃,从没像今天这样过。

  邹姨感觉反常,走上前试着问:“星星你怎么不吃?是今天的菜做得不合胃口吗?”

  梁星灼回过神,找了个借口:“没有,我等我哥一起吃。”

  邹姨松口气,笑着感叹:“你们哥俩感情是真好。”

  梁星灼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邹姨:“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有什么要收拾的放着就行,我下午来弄。”

  “好,邹姨拜拜。”

  邹姨没有久留,交代完就离开了。

  盛出来的两碗汤还没动过就都凉了,梁星灼端起来倒回锅里,重新盛了两碗热的出来。

  碗刚放下,周归与打开了卧室门,换了身干净的衣裤从里面出来。

  梁星灼看过时间,周归与在卧室待了将近十分钟。

  肯定是被他的话伤得不轻!

  梁星灼内疚感爆棚,站起来手足无措,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哥……你,那个……我……”哎呀!赶紧道歉啊你倒是!

  “刚才我……我不知道你……”

  话没说完就被周归与淡声打断了:“先吃饭吧。”

  他现在听见“刚才”这个字眼就头疼,卫生间的事情不愿再回忆第二遍。

  殊不知这些反应在梁星灼眼里都变了味。

  梁星灼察觉到周归与言语间的抵触情绪,原本就生涩难言的歉意变得更难表达。

  他讪讪应了声好,重新坐下,拿起筷子先吃饭,心中难安。

  两人安静进食了两三分钟。

  佳肴入口,皆食不知味。

  梁星灼实在难以忍受这种沉默,硬着头皮找突破口:“那什么……哥,我记得你今年的体检还没做吧?”

  市医院的在编员工每年享有一次免费全身体检,时间自选。

  梁星灼每年体检都挑寒暑假,周归与工作忙,拖着拖着基本都要年底挤时间做。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梁星灼问完自己都感到了刻意。

  他忐忑地偷瞄周归与。

  幸好周归与神色无异,甚至比之前自然许多。

  “还没,怎么了?”

  梁星灼每次做体检都要三催四催才肯去,难得听他主动提体检的话题,周归与一方面感到惊讶,一方面忍不住多想,正色问道:“是不是你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见他误会,梁星灼连忙否认,“我就是随口问问,没有不舒服。”

  周归与半信半疑看着他,语气严肃:“有不舒服要马上说,这不是可以任性的事情。”

  梁星灼再次表态:“真的没有,我再不爱去医院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你说谎的。”

  周归与这才结束盘问。

  “没有就好。”

  梁星灼暗中揣测,既然周归与全身体检没做的话,那方面的检查不知道做没做……

  应该没做吧,他哪有时间和心情……

  梁星灼尝试通过借题发挥套话:“讳疾忌医很不对是吧?从小你就这么教我的。”

  周归与停下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星灼后背一僵,忐忑感在此刻达到峰值。

  “我……就是……额……”

  说话跟烫嘴似的,支支吾吾半天,梁星灼自己都烦了,索性心一横,直言道,“我就是想说你不要背心理包袱,尿不准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又这么年轻,肯定能治好的,就算……就算治不好,还有我呢!不要怕!”

  “我绝对不会嫌弃你的,不管你是病了还是老了,都有我伺候你,我照顾你一辈子。”

  “…………?”

  孝心是令人感动,不过。

  周归与嘴里没食物,吸入的空气好像都呛了他一嘴,梗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学医对病症更容易以平常心看待,就算如此,听到“尿不准”三个字被冠在自己头上,再经梁星灼的嘴说出来,他还是感觉到了震撼,以及荒唐。

  “谁尿不准了?”

  梁星灼用一种包容的、慈爱的目光看着他:“哥,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是你弟弟,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者说这也没什么嘛,谁能一辈子不生病。”

  “……”

  “不是……”周归与荒谬到想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尿不准了?”

  梁星灼老实巴交:“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什么时候?”

  “就几分钟前啊,你在卫生间待了好久,出来衣服裤子都湿湿的,卫生间还被你收拾得干干净净,地都拖了一遍,跟我说话也遮遮掩掩的……”梁星灼叹了口气,心疼道,“你一开始就应该告诉我的,难道我还会嫌弃你吗?”

  “………”

  周归与缓了缓才开口:“就算尿不准,也不可能尿衣服上,你……”他停顿片刻,无语又无奈,“你这都什么脑回路。”

  梁星灼自有一套逻辑:“也不一定是尿衣服上了,保不齐你先弄裤子上,然后手忙脚乱用水搓,水又溅衣服上了。”

  “我没这么笨手笨脚。”

  “那你怎么衣服裤子都湿湿的?”

  “……洗手洗的。”

  梁星灼似笑非笑望着他,眼里全是了然。

  周归与:“……”

  还解释不清了。

  他索性反问:“如果衣服裤子是被排泄物弄脏的,我可能只换个衣服而不洗澡吗?”

  “弄脏的衣服你觉得我还会要?”

  梁星灼被问住了。

  周归与最后说:“换下来的衣服我已经扔脏衣篓了。”

  梁星灼听完直奔阳台。

  ——脏衣篓里确实放着周归与刚换下来的衣服。

  ……无法反驳。

  说服力太强。

  梁星灼回到餐桌坐好,尴尬地笑笑:“没有就好,吃饭,吃饭。”

  周归与“嗯”了一声。

  之后谁也没再提过这茬儿。

  国庆假期过后,学校后勤部恢复正常上班,换季补订校服的工作提上日程。

  升旗仪式一结束,何道安就让梁星灼去办公室拿登记表。

  每个季度补订校服的流程蛮简单,学生到各班班长那里登记款式数量和尺码,再由班长统一上报后勤部。

  这活儿梁星灼从高一做到现在,别提多熟练,想来何道安也没什么要交代他的。

  “那我先回教室了,何老师。”

  梁星灼拿完表正要走,何道安竟叫住他:“等等。”

  “嗯?”梁星灼疑惑回头。

  何道安掏出手机,在微信上操作了两下。

  “我往你微信上推了一个人,你放学回家加他一下。”

  “噢,好。”

  应下差事,梁星灼忍不住好奇追问:“是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