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星灼上前扶他,回头看去。

  冯植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宋嘉航的鼻子威胁:“宋嘉航你再胡说八道我跟你没完!”

  “他妈的……你哪冒出来的,偷听人讲话你还有理了!”

  宋嘉航挺腰站直比冯植高出半个头,冯植心虚地扶了扶眼镜,后退一步,冷笑道:“你们在厕所编排女生八卦就有理?”

  “少在这里上纲上线,谁不知道你喜欢苏漫羽,你看人家平时搭理你吗?”宋嘉航冷嘲热讽,“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就让你破防了,全校喜欢苏漫羽的男生那么多,你怎么不挨个威胁一遍啊?我倒要看看最后谁跟谁没完!”

  “你——!”

  “我什么?哪个字冤枉你了?”

  梁星灼把宋嘉航往洗手池那边推了推,打断两人的争执:“你不是口渴吗?快洗手,洗了去买水。”

  冯植冷哼一声走了,走之前狠狠瞪了梁星灼一眼。

  宋嘉航洗完手拧上水龙头,没好气道:“冯植真够阴暗的,上完厕所不出来,躲里面偷听。 ”

  梁星灼感觉心累:“算了,你不瞎八卦也没这事儿。”

  宋嘉航:“你看到他最后那眼神没?绝对恨上你了,瞧着吧,他以前就拿你当假想敌,逮着机会跟你较劲儿,以后指不定怎么作妖呢,你可多留个心眼。”

  梁星灼不以为然,只提醒宋嘉航:“别管他了,倒是你,今天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和苏漫羽本来就没什么。”

  宋嘉航对他比了“ok”的手势:“知道了。”

  两人去小卖部买了水,再回到教室,冯植也在。

  三人再次打上照面,谁也没提男厕所的事情。

  梁星灼和宋嘉航继续写之前没完成的板书,冯植一会儿帮苏漫羽帮换洗笔水,一会儿问她渴不渴饿不饿,活脱脱一个随时待命专人服务小厮。

  苏漫羽被他缠得烦躁,中途给了两三次冷脸也没把冯植赶走,冯植反而给她赔笑脸,让她不要生气,弄得苏漫羽有气没处撒,无语得很。

  苏漫羽和冯植从幼儿园就同班,双方父母也认识,两人算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

  一个嘘寒问暖,一个冷脸嫌弃,这样的场景从高一入学就在班里上演了。

  私底下不知道多少人说冯植是舔狗,对他的倒贴行为嗤之以鼻,同时又隐隐羡慕他跟女神一起长大的情分。

  下午四点多,黑板报完工。

  梁星灼拍了张照片扔在有何道安在的班级群,算是交差。

  没两分钟,何道安跳出来说:[好看!点赞/]

  [辛苦了]

  [@梁星灼,几个人弄的?我给你们发犒劳红包]

  何道安抓学习严格归严格,学习之外是个蛮人性化的班主任,像出黑板报这种班级事务,出力的同学他都给发犒劳红包,金额不大,一杯奶茶钱,总归是个心意,平时过节或者班级活动拿了奖,他也会自掏腰包请学生们吃东西。

  梁星灼毫不推辞,挨个艾特人。

  [三个人,我和@苏漫羽@宋嘉航]

  何道安:[ok/]

  [红包]

  宋嘉航点开红包,看到金额直呼:“嚯,28.88,老何好大方!”

  “估计想着今天放假。”梁星灼笑了笑,发了句“谢谢何老师”在群里。

  “你不打算提冯植啊?”宋嘉航凑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

  梁星灼一脸莫名其妙:“他又没帮忙,提了不是骗老何红包吗?”

  “倒也是。”宋嘉航撞了下梁星灼胳膊肘,冲冯植座位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但你信不,他绝对又给你记了一笔。”

  梁星灼无所谓:“爱记不记。”

  在群里感谢完,宋嘉航翻出这周留的作业:“数学卷你带了没?给我讲讲这几道题。”

  梁星灼跟着坐下,掏出卷子和草稿本。

  “带了,哪几道?”

  “这些,我都勾出来了,按顺序讲吧。”宋嘉航用笔尖点了点最后一道选择题,“这道我尝试算了一下,感觉算下去怎么都不可能选C,我就没接着算,应该是我思路有问题。”

  “那道题本来就不选C。”梁星灼翻开昨晚打的草稿,递过去,“选A,解法在这里,你先看看。”

  宋嘉航微怔:“啊?参考答案不是C吗?”

  梁星灼果断:“答案错了。”

  “谁跟你说答案错了?”

  冯植突然提高音量横插进他们的对话,语气不善。

  梁星灼抬眸看了他一眼,反应淡淡:“我没在跟你说话。”

  冯植照样来劲儿:“你自己算出来跟答案不对就说是答案错了?”他好笑地嗤了声,“高考要是都像你这样,人人都能考满分了。”

  宋嘉航忍不住怼他:“冯植你一天到晚跟个斗鸡似的有意思?”

  冯植反驳:“我难道说错了吗?”

  “就不是说没说错的事儿!我们压根没在跟你说话,懂吗?选A选C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真好笑,你俩自欺欺人还不让人说了。”

  “他妈的。”宋嘉航把笔一扔,噌的一下站起来:“你今天非要找不自在是不是!”

  冯植不屑:“做什么?你还敢动手不成。”

  “够了!”

  苏漫羽忍无可忍大喊了一声,收好自己的包站起来,瞪着冯植:“不过一道选择题而已,就算你做对了又怎样?山外有山,永远有人比你更优秀,你怎么都占不了一个最字。”

  冯植不敢冲苏漫羽横,小心翼翼地说:“可是答案确实选C啊……”

  “那你厉害呗,是想听这句话吗?”苏漫羽背上包,把教室钥匙留在课桌上,回头看了梁星灼一眼,“我有事先走了,你记得锁门。”

  梁星灼应了声好。

  苏漫羽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

  冯植着急忙慌收好包追出去:“等等我,漫漫,我送你!”

  剑拔弩张的气氛回归平静。

  宋嘉航重新坐下,骂骂咧咧道:“冯植真他妈有病!刚才如果不是苏漫羽跳出来,我真想给他一拳。”

  梁星灼拆穿他:“嗯,也只是想想。”

  “别激我啊你,我回头真冲动了。”

  “就算苏漫羽不喊那一嗓子,冯植那句话也已经给你问愣了。”梁星灼拍拍宋嘉航结实的肩膀,“谁不知道你色厉内荏,白长这么大块头,性子软得跟棉花一样,以后这种给自己挖坑的话不要再讲了。”

  “……”

  一针见血,无从反驳。

  宋嘉航拍开他的手,嘟囔:“我还不是为你鸣不平。”

  “喏。”梁星灼把刚拆的薯片递过去,笑道:“吃吧,感谢你的。”

  宋嘉航气乐了:“不是……今天怎么就我在生气,你都不生气的吗?冯植这么针对你。”

  “有点儿,但我不想挂在脸上。”梁星灼顿了顿,补充,“而且我也懒得跟冯植争一道题的对错,没意义,正确答案等老何评奖卷子的时候就知道了。”

  “你真淡定。”宋嘉航拿起笔转了转,挑眉问,“如果最后真的是冯植做对了,你还能这么淡定吗?”

  宋嘉航和梁星灼从小学就一起玩儿,认识这么多年,对梁星灼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梁星灼远比看起来要强,特别是在学习上。

  冯植是明着跟梁星灼较劲儿,梁星灼是放在心里,且不针对一个人,他跟所有比他优秀的人都暗中较劲儿,卷自己。

  在好朋友面前梁星灼不藏着掖着,实话实说:“本来不能。”

  宋嘉航没听懂:“能就能,不能就不能,什么叫本来不能?”

  “如果选A不选C这个结论是我自己得出来的,就不能,我不相信我自己。但是昨晚我哥也说选A,我信他,我心里有底自然能保持淡定了。”

  “所以是归与哥说答案错了?”

  “嗯。”

  宋嘉航了然点头,但也试着提了一个可能性:“万一归与哥算错了怎么办?毕竟他毕业这么多年了。”

  “不可能,我哥永远是对的。”梁星灼一口否定,没有任何犹豫。

  宋嘉航被他言语间的笃定冲击到,足足愣了好几秒,才:“……靠。”

  他做作地推了推梁星灼:“受不了了,你离我远点儿,身上的兄控味儿熏着我了。”

  梁星灼垂眸轻笑,当做夸奖照单全收。

  宋嘉航问题问到了五点半。

  两人在地铁换乘站分路,宋嘉航回家,梁星灼去商场跟周归与他们碰头。

  从地铁站出来,梁星灼给周归与打了通电话,问他们具体位置。

  “这么快就结束了?”

  梁星灼被周归与略显惊讶的语气逗笑:“哪里快,都忙活一下午了。”

  周归与说不上来在庆幸什么,语气不由得放松下来,报了个品牌店的位置给梁星灼。

  “行,我上去找你们。”

  挂断电话,梁星灼往商场走。

  品牌店在七楼,节假日等观光电梯的人多,梁星灼改道坐扶梯。

  快到七楼的时候,梁星灼手机响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苏漫羽,他捏着手机过了半分钟才接。

  电话接通,苏漫羽没马上说话。

  扶梯到达七楼,梁星灼迈腿跨出扶梯。

  苏漫羽还是没出声,他无可奈何,只能打破沉默。

  “苏漫羽,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下午走得太急,忘记跟你对完形填空的答案了。”

  苏漫羽声音沙沙哑哑的,好像刚哭过。

  梁星灼顿了顿,浅浅呼出一口气,分出一点儿耐心:“我现在拍给你。”

  “你回家了吗?”

  “没,在外面。”

  “啊……那你回家再拍给我吧,我不急。”

  苏漫羽吸吸鼻子,感觉又要哭了:“我又打扰你了对不对?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梁星灼感觉气氛越来越不对,尝试往回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们是同班同学,日常相处的过程中也没有矛盾。”

  又是一阵沉默。

  品牌店已经在梁星灼的视线范围内,他没再往前走。

  “是吗。”苏漫羽自嘲地笑了笑,“你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吗。”

  乍一听是询问,答案又像藏在问题里。

  梁星灼没接这句话,开始在脑子里准备拒绝的说辞。

  如果苏漫羽要现在挑明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他的回避,苏漫羽没再继续。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声:“那先这样,回头把选择题的解法也发我一下,冯植的解法我看不懂,还是想看看你的。”

  梁星灼语气如常:“好。”

  通话结束,梁星灼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从包里拿出英语和数学的卷子,把苏漫羽要看的部分拍照发给她,没等回家再拍。

  可能出于一些因为无法回应而产生愧疚,也可能夹杂了一点残忍的小聪明——苏漫羽知道他在外面没空,现在发过去,她不会再接着找话聊。

  他没有深入思考哪个分量更重。

  果然,照片发送之后,苏漫羽只回了他两条简短消息。

  [ok/]

  [谢啦]

  梁星灼回了个“不客气”,将卷子收好,站起来背上书包,一抬头就看见了周归与。

  他站在扶梯另一边,不知道是刚来,还是来了有一会儿。

  男人长相优越到仅仅只是站着也引得路人频频回看。

  非正式场合,周归与喜欢简约干净的穿搭,风格偏日系。

  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衣,下面搭浅蓝色牛仔裤,都是他忠爱的宽松版型。

  衬衣袖口挽了一节,露出骨骼分明的手腕,指节细长,好看却不秀气,凸起的骨节隐隐透着力量感。

  脚上那双白球鞋跟自己今天穿的是同款,只有码数不同。周归与比他高十几公分,脚比他大四个码。

  周归与好像从20岁那年就没再变过。

  年岁在长,外表还是跟大学生一样,年轻、英俊。一贯的清冷气质,给人感觉极致的理智沉着,又意外地不显老成。

  梁星灼不是路人,打量他的目光也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他走过去挽住周归与的胳膊,脸一下就笑开了,没正形地吹了个口哨:“嗨~帅哥,你是特地出来接我的吗?”

  “怎么也不叫我,我都没第一时间发现你。”

  又是拍照又是回消息的,你当然不可能第一时间发现我了。

  脑中一闪而过的话酸得周归与自己都怔了怔,他更不可能宣之于口。

  只能面色不改违心道:“我也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