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民医院
傅舟这回伤势较重,伤口处,隐隐的渗着血,血渍氤氲开来,浸染了一片。
幸运的是……这一刀,砍下来,虽然看着血肉模糊,露了骨,不过,不偏不倚,恰好避开要害,没有损伤神经,重要的血管,竟也安然无恙,躲过了一劫。
再加之,救护人员及时赶到,各种消毒药品,常用的敷料,以及止血器械,都有提前备好。救护车上,小心翼翼地替他清创、消毒、止血、包扎,处理了伤口。
随后,颜岸跟随傅舟,被匆匆忙忙送往了医院。
病房里,静谧无声,一股消毒水味儿悄然弥散,浓浓的,一溜烟儿似的,钻入了鼻腔,有些呛人。
傅舟的胳膊,挂着吊瓶,斜靠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颜岸,沉吟了片刻,道:“颜颜……”
“那个,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还上赌债,替你父亲填补窟窿,才被迫无奈,跟了傅辛?”
颜岸闻言愣了一下,倒水的动作微微一滞,他一语不发,垂下了眼帘,纤长的睫毛,仿佛蝶翼一般,扑朔扑朔的,在面颊之上,投下一层浓密的阴影。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没说话,那模样,安安静静的,好似心事重重。
傅舟见状,慌了神儿,赶忙找补:“那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不重要不重要。”
“不想答便不答,别生气呀!”
“没生气。”,颜岸将手里的杯子递给了傅舟,坐在床边,微微启唇,要说的话语,流连于唇齿,挣扎在心头,润色了一番,淡淡道:“我跟着你父亲,确实另有原因,但……绝对不是因为这个。”
“那人的赌债,凭什么我来还?”
另有原因?什么原因?
傅舟耳尖一动,心说: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小美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委身一老头。
原来有苦衷啊……
这一惊喜,来的出乎意料,太突然了,砸在他头上,砸得晕晕乎乎,一时间,竟忘记追问有什么苦衷了……
此刻的傅舟,像是得胜的将军,吹着胜利的号角,骑着高头大马,走过十里长街,风风光光的,会见心爱之人。
傅舟的唇角轻轻上扬,眼睛里,流光溢彩,又深邃又明亮。
颜岸见他这幅模样,一脸莫名:“怎么了?”
傅舟捧着水杯,咕噜咕噜的,一口饮尽,而后,摆了摆手,强忍着笑意:“没事,没事。”
“哦。”,颜岸见此没再多问,漫不经心的转移了话题:“刚才,趁你包扎的时候,我给赵叔打去了电话……把你受伤的事情,告诉了他。”
“什么!!!”,傅舟一听这话,瞬间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点小伤,不用了吧!”
而后,他顿了顿,解释道:“你不知道,赵叔这人,念起经来没完没了,简直了,吓死人。”
“看着吧,他一来,一准罗里吧嗦的问东问西,唠叨我。”
“头疼死了!!!”
颜岸没说什么,等他一通抱怨,过后,适时出口:“抱歉,因为我寻思着…赵叔来了,在医院里,起码能照顾你,陪着你……你的伤,没人陪护不行吧?”
“确实。”,傅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伸手,抓住颜岸的胳膊,动作间,幅度太大,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呲牙列嘴,倒抽一口凉气儿,依然不肯放手,执拗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赵叔一来,你便走?”
颜岸默不作声,显然,这是心照不宣,默认了。
傅舟急了,拔高了声音:“我不准!!!”
“好吧。”,傅舟深吸了口气儿,不消片刻,遂又冷静下来,闷声问道:“你要去哪儿?”
颜岸哑然了片刻,张了张嘴吧,倏然怔住。
他漫无边际地思考着:对啊,去哪儿呢?
回家吗?可是,发生这种事情,怎么回家?还能若无其事地回家吗?
如果没法回家,又该去哪儿?返回老宅?
可他今天下午,不久之前一气之下,偏要离开老宅,现在又怎么好意思重新回去?
所以……他无处可去了。
傅舟似是察觉他心中所想,松开他手臂,转而,握住手掌。
这双手,骨节分明,宛如初雪,洁白无瑕,泛着丝丝凉意,握在手里的触感,滑滑嫩嫩的,细如凝脂,柔软极了,仿若无骨。
傅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那那,你也知道,为了帮你,我才不幸受伤,你倒好,一走了之,像话吗?”
“颜颜,留下来好吗?我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咱家里,大事小事都听你的,尊重你的意愿,凡事以你为先,好不好?”
颜岸吓了一跳,怔愣了一瞬,乖乖巧巧的坐在那里,听他把话讲完,这才回过神儿来,一瞬间,好似受惊的小鹿,下意识的,抽回手,蜷缩了起来。
他平复着呼吸,强装镇定,小声道:“你……”
真的喜欢我吗?
这句话,憋在心里,又滚过喉咙,却变成了——“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家呢?”
傅舟手中一空,与此同时,心里头也跟着空落落的,他往后一仰,陷进柔软的枕被,摩挲着手指,一边儿细细回味,回味儿着那人指尖的温度,一边儿略显心虚地回应道:“那什么,你走之后,我不放心,就……”
“偷偷的,开着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
颜岸:“……”
傅舟摸了摸鼻尖,不尴不尬地继续道:“一直跟到胡同口处,我在车里,透过挡风玻璃,看着你,开门下车,同赵管家挥手告别,走回家,没过多久,又原路返回,逛超市,买东西,看下棋,这一路,我都悄悄跟着……没离开。”
“……”,颜岸满头黑线,一阵无语,心说:你这跟踪技术,天衣无缝,不当狗仔,属实……屈才了。
“卧槽卧槽!!!”,说着说着,傅舟突然记起了什么,一拍大腿,一惊一乍道:“我嘞个去,我忘了。”
“我的车!!!我的车还停在那里,没开回来。”
“着急吗?”颜岸抿了抿唇瓣,提议道:“这样吧,钥匙给我,我去一趟,替你……”
“不用不用,我另外找人,至于你,说好了,这回你得陪我,不许走,哪儿都别去,就在这儿。”,傅舟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打断了他,语罢,掏出手机,翻找了一会儿,拨过去:“小李啊,有空吗?哥们儿有事儿,需要你帮忙,回头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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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傅舟长舒了口气儿,看着颜岸:“其实,倘若……单就一辆车子,不算什么,不用着急,啥时候有空了再开回来就行。”
“不过,后备箱里放着的东西……非常极其特别重要!”
要紧极了!
颜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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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颜岸见到了传说之中“非常极其重要的东西”——一块儿蛋糕。
那块蛋糕,十分精美,洁白的奶油,细腻而绵软,好似入口即化,新鲜的草莓,颗颗饱满,整块儿蛋糕,并无过多装饰,两者色彩交相辉映,仿若红梅落雪。
颜岸盯着蛋糕,瞅了又瞅,觉得有些眼熟。
许久之后,才反应了过来。
颜岸目光微凝,莫名其妙,紧张了起来:等等,这不就是……精品店内,摆在橱窗里面的草莓蛋糕?
怎么会……
颜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傅舟一只手举着蛋糕,笑嘻嘻道:“给你的,拿着!”
“宝贝,记住了,喜欢的东西,千万千万不能犹豫,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不过,我这人,你放心,全国连锁,而且,有且只有,为你一人敞开大门,甭管走到哪里,都甩不掉哦。”
颜岸忽然觉得浑身上下暖烘烘的,似有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继而流遍全身,温暖着四肢百骸,包裹着五脏六腑……
好半晌儿,他找回了声音,缓缓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