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庭之是土生土长的静海人,春生和林羡也是,但三人此前从没来过这里,连进去需不需要买门票都不确定,还是林羡去问了保安才知道是免费的,直接进去就行了。
这个时间寺院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少数几个香客在吃免费的斋饭,许是魏庭之和林羡这两人的气度看上去实在不一般,坐在台阶上吃斋饭的香客频频朝他们两人投去好奇的视线,而春生则是落在他们身后朝香客们投去好奇的视线,好奇她们手里的斋饭。
直到走在前面的魏庭之发现他没跟上,回头叫了他一声,他才扭头快跑几步,跑到魏庭之面前。
“庭之,阿姨们吃得好香,我也想吃。”
“你肚子饿了?”
“没有饿,就是想吃。”
魏庭之停下脚步看他,“那你是想吃还是想进来看看?”
春生没直说,只道:“菜里面有玉米粒。”
魏庭之没有再问,扭头对林羡道:“去问问看还有没有,有就拿一份回来。”
林羡离开去拿斋饭,魏庭之又继续往里走,明明是春生提议进来看看,但他却好像有目的地走向绿树环抱,碧瓦朱甍的宝殿。
大雄宝殿有三扇殿门,里面供奉着三尊宝相庄严的金身佛像。
此时殿内已经没有人了,听不到诵经声也没有木鱼声,将暗的天光落入殿门,切割昏暗的光影,也拉长了魏庭之落在地上的影子。
春生站在殿门外不太敢进去,因为里面没有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可以随便进去的地方,但魏庭之想进去他也拦不住,只好站在殿门外一脸紧张地帮他望风,准备看到有人过来了就把魏庭之叫出来。
不过他没有等到一个把里面的人叫出来的机会,反而是被叫了进去。
“春生,进来。”
“哎。”
春生小心翼翼地踏进殿内,生怕自己动静太大,蹑手蹑脚地走到魏庭之身边,悄悄问他,“庭之,你叫我进来干嘛呀?万一有人看到我们进来了怎么办?”
魏庭之扭头看他,给他指了一下佛像前的蒲团,温声道:“去跪下,磕三个头。”
春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知道魏庭之要他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理由,就没有多问,很听话地走到蒲团前跪下,端正又恭敬地朝三尊金身佛像磕了三个头。
日落黄昏将他磕头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和地上魏庭之的影子叠在一起。
春生磕完了就看向魏庭之,见他点头了才站起来,走向他,“庭之,你不磕头吗?”
“不需要。”
“那为什么我需要呀?”
“为你能安全回家,为你的耳朵没事。”
春生跟着他离开大雄宝殿了还在问:“那我能安全回家,我的耳朵没事,是佛祖保佑我吗?”
“不一定,但是你既然来了,那就磕个头再走。”
“哦,那菩萨要不要磕头?”
“你看到了?”
“看到了,在那边。”
“去吧。”
春生应了声好,匆匆跑下台阶往来时的路跑去,正好撞见提着一袋斋饭走过来的林羡。
林羡没有叫住春生,只是提起手里的袋子笑着对魏庭之说:“最后一份,还有半根玉米,僧人一块装袋里了。”
魏庭之嗯了一声,“带现金了吗?”
“带了。”
林羡抽出钱包里的几张红钞,魏庭之接过转手就给了春生,让他投进功德箱里。
魏庭之进来这里似乎只有这一个目的,做完就走,一秒都不耽搁,春生的免费斋饭都只能带回车上吃。
寺院的斋饭就是吃个不饿,一次性饭盒里盛了满满的白米饭,菜格子里是水煮青菜和玉米粒炒西芹粒,没有一点荤腥。
春生把装斋饭的饭盒放在大腿上,先把那半根玉米啃干净,然后再吃林羡特意去帮他拿来的斋饭。
那份斋饭不管怎么看都不可能好吃,但春生还是吃得很香,魏庭之都觉得他实在好养活,好像就没有他觉得不好吃的东西。
春生在车里吃饭,车子就一直停在寺院门口,林羡在看车窗外被晚霞余晖烧红的云,魏庭之则是在看着春生,等春生吃完了他再面无表情地拿出湿巾给他擦手,“吃饱了?”
“饱了!庭之,我想就在这里吧。”
春生侧身给他指了指寺院外的大榕树,一个极好的纳凉地,枝繁叶茂的树顶遮天蔽日,可以预见到了炎炎夏日的时候这里会有一片怎样清凉的绿荫地,而且这位置也是不错,左手侧对寺院大门,右手外就是马路车道,想来也显眼,不愁吸引不到客人。
林羡顺着春生手指的方向看去,道:“如果白天香客多,那里或许会有人卖香。”
魏庭之倒没说什么,只道:“白天再过来看看。”
林羡闻言一顿,“可是明天……”
魏庭之看了眼后视镜,林羡对上他的眼神就不说话了。
春生奇怪地问:“林先生,明天怎么啦?明天天气不好吗?”
“没有,明天天气挺好的,有大太阳。”林羡笑了笑发动车子,没有告诉春生明天是魏泽绑架案开庭一审,除了作为从犯情节较轻的魏昶晖,其他人将面临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
几乎所有人都在关心一审判决书,林羡都以为明天魏庭之会去看看,但现在看来他好像从来就没想过要去。
难得出门一趟去了很多以前没去过的地方,春生回到家里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佣人们,告诉她们自己已经找好卖木雕的地方了。
“林先生说寺院香客多,白天可能也有人卖香,所以我们明天还要去一次,看看白天会不会有很多人。”
没想到他把寺院一说,几个人竟然都知道,甚至还有人去过。
“如果你说的寺院是在公园边那个的话那我知道,那里没有人卖香,因为寺院里面可以免费领,我倒是知道有人在外面卖手工的香囊荷包,还挺漂亮的。”
“啊?那和春生卖木雕会有竞争吗?”
“应该不会,虽然说都是手工,但毕竟不是同一种东西,而且春生这5块钱一个,那卖香囊荷包的一个25,刺绣越精细越贵,我觉得那个人应该不会把春生放在眼里……”
“那倒也是。”
春生听得似懂非懂地跟着一起点头。
他傍晚吃了寺院的斋饭,晚饭就没有再吃,而是喝了杯酸奶,再捣鼓他已经刻得像模像样的木头眼镜。
至于他原来打算刻给林羡的小葡萄,那被魏庭之抢走了,他不肯还春生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先抓紧把眼镜刻出来送给林羡。
魏庭之看他还在调整眼镜腿,淡声问他,“观音不刻了?”
“刻,没有人买东西我就拿出来刻,我一定给你刻好。”
听他安排得挺好,魏庭之唇角微动,没有说什么。
另一边林羡领了他的话去调私宅的安保,找出三个年轻力壮的,还给配了车,以后他们的工作就是跟着春生,每隔两小时拍一段视频发给魏庭之。
如此行径与跟踪监视无异,但老板是魏庭之,这种事又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三个被调走的安保拿钱办事更不会有异议,于是就只有春生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真的要离开魏庭之的羽翼。
晚上准备睡觉了他还为明天的事兴奋得睡不着,睡衣都被脱了还在跟“始作俑者”嘀咕,“我要给第一个客人优惠价!”
魏庭之捏着他的下巴舔他的舌头,口腔里里外外尝了个遍,沉声问他,“给我什么价?”
“给你宝宝价,世界上最好的宝宝价……”春生舔了舔发烫的嘴唇,双腿勾紧他的腰,柔软的臀/肉随着腰部动作时轻时重地蹭,溢出唇缝的呻吟就像融化的蜂蜜,又甜又黏。
卧室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床垫的呻吟声也越来越大,到了凌晨时分才平歇。
万籁俱寂的深夜,静海市的看守所忽然亮起了灯,走廊杂乱的脚步声慌得不成样子,还能听见有人呼喊,“快打120!叫救护车!”
魏昶晖也在这看守所里,胡子拉碴缩在床板上刚勉强有睡意就被人用力晃醒。
“喂!快醒醒!别睡了!”
魏昶晖不耐烦地抖开那人的手,“干什么?不要随便碰我。”
“谁想碰你了,我是想告诉你你小叔吞钉了!被救护车拉走了!”
魏昶晖山一样的睡意被吓得只剩一缕烟,散得无影无踪,他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你说什么?!”
“不信拉倒,刚被抬走的,一脖子血,好多人都看见了。”
魏昶晖脸色发白,声都变了,“这看守所哪来的钉子?!”
“我哪知道,估计哪儿捡着的吧,听说可长了……”
魏泽被送进医院抢救,魏家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自然也有人通知魏庭之。
林羡电话打进魏庭之手机时他人还在睡,为了不吵醒春生走出房间才接起。
“情况不乐观,估计是挺不过来。”
这个时候,愿意为了魏泽去趟医院的魏家人一个都没有,不是在国外就是不愿和罪犯沾上什么关系。
凌晨四点五十,魏泽在看守所吞钉,入喉铁钉划破喉管,伤及多处引发大出血,经医院全力抢救无效死亡。
所有人都被魏泽的死亡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即将开庭的时候选择吞钉。
想来以他的骄傲,这段时间在看守所应该已经磨平了他所有的勇气,他连天亮都没有办法再等。
电话里的林羡话音都隐约透出了些沉重,“他的遗体还在医院,是留在医院不管了还是……”
魏庭之凌晨被吵醒,眉眼难掩疲惫,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沉声说:“该怎么办怎么办,他毕竟是爷爷的儿子……你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