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师?孟老师!在吗?”

  景奉一敲了敲孟忧夏房间的门,没有人应。

  “不对啊,这会儿应该在家的,难道……”,景奉一转身去了浴室,里面果然正传出哗哗的水声。

  他敲了敲门,“孟老师?”

  “景?找我干嘛?”

  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景奉一听到了干湿隔离门被拉开的声音,回道:“哦,想和你商量一下你毕业典礼的事……你在家就行,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伴随着湿哒哒的水声,景奉一看到一个肉色的身影离磨砂玻璃门越来越近,然后响起了门把手被按下的声音,“我——”

  “别别别!你不用现在出来!我、我……等你洗好再说!”,景奉一下意识拉住了下压的门把手,然后转身慌里慌张地逃走了。

  在他身后,围了浴巾的孟忧夏拉开门,只看到了景奉一风一样的背影。他万分摸不着头脑地挠了挠头,又转身回了浴室。

  景奉一直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了门,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孟忧夏刚才不会是想……想光着身子直接出来吧??他这是什么意思?我该怎么办?……

  景奉一此时的脑海里充满了诸如此类的奇妙思考。

  他甚至下意识薅起身上的衣服闻了闻,刚换的,香喷喷。等等,他要不要也去洗个澡?啊对了,房间要不要赶紧收拾一下,还有床单被罩最好也换一下……

  许久,当他房间的敲门声响起时,景奉一正在换床单。

  推门进来的孟忧夏早已换好了衣服,看到景奉一一脸紧张的样子很诧异:“你干嘛呢?”

  景奉一看着衣着完好的孟忧夏,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床单,竟一时语塞。

  孟忧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接过他手中床单的一边,帮他一起换,还一边问道:“你刚才说要找我商量毕业典礼的事?”

  景奉一欲哭无泪,他会错意了?大概是吧……

  三五句解决完毕业典礼事宜,孟忧夏忽然想起了什么,“刚才你去浴室找我,慌慌张张地跑什么?”

  景奉一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孟忧夏看他眼睛不住地瞟自己,耳朵通红,嘴上却不说话,就知道这个人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于是刚正不阿的孟老师拿起鬼鬼祟祟的景同学床上的枕头就丢了过去,斥责道:“光天化日的,想点健康的。”

  景奉一梗着脖子犟嘴:“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不健康?”

  孟忧夏没接话,打量了景奉一几眼,轻哼一声转身走了。景奉一抱着枕头在床边坐下,耳根子的红晕久久未消。

  一周后,B城电影学院毕业典礼。

  “喂,孟忧夏是不是也要毕业了?”

  “对啊,也不知道他们团的其他人会不会来。”

  “应该不会吧?只是个毕业典礼而已。我说你直接去问问不就得了,你们不是一届的吗?”

  “哎呀,他那时候不是因为失忆休学了嘛,所以我们才成一届的了。不咋熟,怎么好意思开口问这种事。”

  “好吧……”

  孟忧夏没有在意周围的目光,拍过毕业照,他略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学士服,独自前往礼堂,等待着接下来颁发毕业证书的典礼环节。

  礼堂里空空荡荡的,现在距离典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大多数毕业生都在外面和朋友、家人一起合影留念。但孟忧夏在班级里没有什么玩得好的同学,而且因为担心有媒体来偷拍,所以他也没让父母和妹妹过来。

  此时的他,可以用“形单影只”来形容了。

  这几年,刨除掉和Awaken众人在一起的时间,他其余的人生,竟然不剩什么了。

  Awaken是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不止孟忧夏,其他八人也是同样的感觉。

  孟忧夏刚刚在礼堂找了个位置坐下,就接到了景奉一的电话:“喂,我们到了,你在哪儿呢?”

  “我在礼堂,我去接你们吧,你们在哪个门?”

  “东门,等你。”

  挂掉电话后,孟忧夏忽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原来不知何时,他的嘴角竟然弯起了浅浅的弧度。

  九人会和后,自然不会再去礼堂干等。景奉一代表其他八人给孟忧夏送了花,路子启则撺掇着孟忧夏带他们去拍照留念,陆楚舒甚至已经在拜托路过的同学先帮他们在东门的大门口拍张照了……

  熟悉的吵闹声瞬间击碎了孟忧夏刚刚的一点寂寥感,不过他还是拽着众人赶紧踏进了大门。

  “外面媒体太多了,一会儿被围住就惨了。我们进去拍,他们进不来。”

  众人顺着孟忧夏指的方向走去,景奉一偷偷凑到了孟忧夏身边,指了指远处的操场,“还记得吗?”

  操场外的围栏并没有因为这近四年的时光而增添更多斑驳,孟忧夏望着被网栏分割破碎的阳光,轻轻笑了笑,仿佛看到了那年刚刚出道的他们。

  “当然记得。”

  拍过照,孟忧夏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兄弟们回了礼堂。

  9人难以避免地成为了目光焦点,虽然说“习以为常”似乎有装逼的嫌疑,但事实确实如此,他们竟然已经习惯活在聚光灯似的的目光之下了。

  听过演讲后,毕业生们排好队依次上台领毕业证书。

  当孟忧夏站在台上,接过校长递来的毕业证书合照时,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搜寻着台下熟悉的身影。

  那八人站在台下,夸张地挥着手,笑着看着孟忧夏。

  孟忧夏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微妙,他们在见证自己人生中的重要时刻,也像是在……告别。

  告别这一人生阶段,有的人就留在了这里。继续往下走,就只有孟忧夏自己了。

  下台之后,孟忧夏将自己刚才在台上的感受告诉了景奉一。

  景奉一沉默了一瞬,这才对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管怎么样,还有我呢。”

  Awaken第五张专辑的微电影宣传策略非常成功,不但微电影爆了,连带第5张EP也非常出圈,广受好评。

  甚至有媒体给他们冠以“人间破壁机”的噱头,宣称这个团体打破了人们对传统爱豆的认知,重新定义男团艺人。

  经历了起起伏伏后,Awaken众人都已经学会了适当“屏蔽”外界的声音,无论好坏。

  当一个人有了足够完整的自我认知,大多时候就可以给予自己肯定,或是判断自己行为的好与坏。

  他们拥有足够强大的内心,不必再在意外界的声音。

  孟忧夏毕业了,Awaken也要毕业了。

  6月是个印刻着离别与不舍的月份,日子追着日子,时间赶着时间,Awaken要开始一边准备着第六张专辑,一边开始他们的毕业巡演了。

  启梦为他们规划了足足半年的毕业巡演期,长战线有着足够的容错率,也代表了Awaken众人的决心:一定要好好说再见。

  有时忙碌可以让人忘却很多烦恼,包括离别的感觉。

  Awaken九人是什么时候感受到了一丝不舍呢?

  是在第六张专辑《RESET》的最后一场签售会上。

  “接下来还有毕业巡演以及第七张专辑的制作,时间真的是非常非常紧张,排期拉下来之后发现,真的没有时间再做签售会了。所以,《RESET》的签售会,就是Awaken最后的签售会了。”,徐姐如是说。

  众人没什么异议。

  但并不代表他们不难过。

  毕业的愁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缠上了每一个人的心脏。会在深夜压得人喘不过气,会让人在无人处忽然落泪,会莫名其妙地烦躁和不安。

  路子启也是如此。

  他向来被看作是没心没肺的代表,路子启本人也完全赞同这种看法。

  他认为自己不会留恋过去,他喜欢向前看,他每一天都在期待明天又会有什么新的变化新的挑战新的有趣的事。

  可是此刻坐在化妆间等待最后一次签售会的他,却忽然有些怕了。

  “最后”。

  这个词所代表的的意义,路子启其实算不上很了解,他经历过多少称得上是“最后”的事呢?他仔细想来想去,好像也想不出个结果。进素厂之前的人生平淡寻常,但却不曾面临告别,反而是这四年,不断的迎来离别和“最后”。身边的人走走留留,现在,竟然也要和那八个人说再见了。

  未来也许他们还是会时常聚会,甚至还有一同站上舞台的机会,又或者不会。路子启本是个很愿意赌未来的人,但这一次,他就像是手握骰子的赌徒,迟迟不敢掷出最后一次骰子。

  “启子?快快,该走了。发什么呆呢?”

  纪臣的呼喊声打断了路子启的胡思乱想,路子启猛地回过神来,应了一声,站起来跟了上去。

  “Awaken!Awaken!Awaken!”

  “一花一梦皆有你,骑士公主永不离!!”

  “逆流重启,未来可期!”

  签售台下的粉丝们熟练地喊着口号,挥舞着应援物,用尖叫和掌声迎接着Awaken。

  熟悉的站位,与以往无异的打招呼、自我介绍……可今天,路子启却连鞠躬都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真。

  粉丝们随着队伍一个个上前,对他们说些心里话,路子启认真地听着。也有不少粉丝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路子启则会轻声安慰。

  但签售会总有尽头,队伍仿佛燃尽的蜡烛,慢慢到了头。

  最后一位粉丝小跑着上前,将手机屏幕转向路子启:“可以给我to签吗?我叫韩橙,韩信的韩,橙子的橙。”

  路子启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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