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偏殿中，随便一数就有不下十只猴子如鬼魅般追着两人攻击，一双双眼睛透着微亮，伴随着那偶尔发出短促的叫声，在这样的环境显得格外的诡秘。
乔陌又躲过两只猴子的夹击，一把火逼退了一只猴子，目光掠过不远处的夏星池。
那边也有四五只猴子，合作无间地将夏星池困在那儿，青年身手反应不算差，一直贴着墙，虽然躲得狼狈，却似乎还能应付。
然而他才这么想着，又是两道黑影扑过去，夏星池就退无可退了，他勉强挡住了其中一直，却还是被另一只猴子在脖子边上抓了一记。
乔陌低咒一声，两道气刃将贴身的两只猴子击飞，跑了过去，又将夏星池身旁的猴子撞开，拉着他往旁边的小黑屋退，飞快地往里面扫了一眼，确认里面什么都没有，便毫不犹豫地把人往里一推，飞快地将门掩上了。
追过来的五六只猴子撞在了门上，发出砰砰的闷响，让人听得后怕，不知道如果被它们扑中，会是什么情况。
夏星池几乎同时就在里面用力地拍了拍门，那急促的声音让乔陌响起了节目录制第一天的那一阵敲门声。
“小哥哥，忍着点，我马上就好。”
分心哄着被关在小黑屋里的小哥哥，乔陌也没有再顾忌，连片的火焰骤然升起，将昏暗的偏殿都照得亮了起来，也把那扑过来挤得密密麻麻的猴子照得格外清晰。
这数量比乔陌预料的还要多，这一片看起来让他都有些头皮发麻，这时好些猴子被火烧到了，嘴里杂乱地发出惨烈的尖叫，让整个场景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乔陌又骂了一声，手上却更不留情，那些猴子受了伤，攻击也越发疯狂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偏殿变得跟战争电影片场似的，让人不忍直视。
也不知过了多久，偏殿的门在一阵刺耳的扒木声后突然开了一线，一屋的猴子像是听到了撤退的号角似的，有的身上还沾着火星，便头也不回往外窜。
乔陌也没去追，靠在墙上喘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七八只猴子的尸体，有些头痛。
“真是要了亲命了……”
他当然还记得小黑屋里还关着个据说可能有幽闭恐惧的小哥哥，但实在不知道对于小哥哥来说，是里面恐怖一点，还是外面更恐怖一点。
乔陌想了想，走过去把门推了个半开，自己挡在那儿，试探着叫了一声：“小哥哥？”
“好了？”夏星池的声音有点小，倒是应得挺快的，他似乎就坐在门边上，这时一边应着，一边就站了起来。
乔陌安心了一点，又忍不住逗他：“我就说很快吧？怎么样，还好吧？”
夏星池已经伸过手来推他：“那还站着干什么？不是处理好了吗？”
“好是好了，就是……”乔陌想了想措辞，“就是可能有点血腥。”
夏星池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担心自己，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又不是小姑娘。”
“别吐了啊。”乔陌又说了一句，然后才慢吞吞地推开，让他出来。
外面更亮一些，他这才发现夏星池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但看到门外的情景时却好像没什么变化，甚至在经过那些猴子尸体时，表现得比他预料的要冷静得多，但乔陌莫名地觉得，那更有可能是因为小哥哥已经被吓蒙了。
一路回到正殿门口，夏星池才放慢了脚步，他的目光似乎还有一丝涣散，气息却比刚才要稳一些，只是语气里有点不确定：“那些猴子怎么办？”
节目组的人还要来进行场地恢复，也不知道看到那一地狼藉会是什么反应。
“我现在最多只能把尸体都烧了，没办法完全处理掉。还不如就这样，多一个深山悬案。”
乔陌说着，才发现夏星池好像根本就没听进去，他问完话以后就怔在了那儿，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小哥哥？”他叫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夏星池？”
还是没有反应，乔陌有些慌了，按住夏星池的肩膀摇了摇，夏星池才如梦初醒地抬眼看他。
乔陌松开手，放下来时意外触碰到夏星池的指尖，才发现他的手很凉。
忍不住抓起来，那种冰凉的感觉就更明显了，甚至还能感觉到微微的轻颤。
“这么怕？”乔陌的声音软了下来。
夏星池慢了一拍才摇了摇头，抽回了自己的手：“……就是有点吓到了。”
这是乔陌第一次听到他承认被吓到了，这让他有些不安。即使夏星池那天跟他说起幽闭恐惧的事，他也没有去细想这个恐惧到底是有多害怕，毕竟几次小黑屋出来，夏星池看起来都还撑得住。
既然三个小时都没问题，乔陌没想过十几分钟反而会让他出现这么明显的应激反应。
莫名又更心软了些，他又把夏星池的手抓了过来，用力握了握，哄小孩似的逗他：“小哥哥别怕，我们先出去，不然一会有人来了不好解释。”
他的本意是指工作人员可能吃过饭之后就会来收拾现场，如果碰上了，偏殿那些猴子确实不好解释，结果不知道夏星池想到了什么，脸上还是波澜不兴，那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却无意识地反抓了他一下。
乔陌心中一怔，表面却不动声色地牵着人往外走。
夏星池没有抗拒，两个人很快便出了神庙，一路沿着台阶往村子里走。
幸好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别人，快到村子时，夏星池大概是冷静了一些，又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
乔陌把手往口袋里一插，觉得有些可惜。
·
等回到村子，到处都已经忙得热火朝天了，作为助理，乔陌这几天跟一些工作人员也混熟了，遇上个认识的，试探着聊了两句，摸清楚他们的工作进度，便带着夏星池找了间已经收拾过的屋子走了进去。
这恢复过后的农家完全就是家徒四壁的典范，只有角落里还丢着把椅子，乔陌推着夏星池让他坐下，又去给他找了瓶矿泉水，才在旁边靠着不算高的窗台站着。
“小哥哥，还好吧？”
夏星池看起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还努力地勾了勾嘴角：“还好……”
乔陌看他一点都不好的样子，想着找个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大概会更好：“也不知道谢家究竟要搞什么鬼，这见鬼的猴子是算好我们会上山吗？”
夏星池微晃了一下。
乔陌似乎也被自己的话提醒到了：“对啊，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还会上山？”
夏星池垂着眼没有回应。他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乔陌蹙了眉。昨天夜里，夏星池提起想上山的时候，他很确定周围没有人，即使今天跟节目助理沟通，他们也并没有明确地说会去哪里，而且那是节目场景，在录制时就翻过几遍了，正常的思路肯定也不会再去，可这猴子却又显然是早就等在那儿的。
所以，究竟是怎么知道他们会上山呢？
他的目光落在夏星池身上：“你究竟为什么想再去那里？”
“我不知道……”夏星池的回答里带着一丝分明的茫然。
这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太正常。
乔陌走过去，半蹲在他跟前，半诱半哄地问：“那个正殿里有什么东西吗？”
夏星池似乎还是清醒的，所以非常迟疑，可大概是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这让他无法把自己的迟疑掩饰得很好。
乔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小黑屋的墙上，有什么东西吗？”
“我不知道！”夏星池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他说得又轻又快，让乔陌觉得自己好像戳到了什么开关一样。
夏星池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垂下眼，半晌之后又缓缓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乔陌看着他。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想去看看。”夏星池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点拼命压抑的轻颤，那是乔陌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他没有追问，等着青年说下去。
又过了好久，夏星池才开口：“我就是觉得有些熟悉，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害怕……所以想去看看……看看，是不是能想起些什么来。”
乔陌心中一动：“什么意思？”
夏星池始终垂着眼，这时终于笑了笑。不是那种开心的笑，倒像是在自嘲。
“你也不知道吧？我没有十六岁之前的记忆……或者准确来说，十六岁那场车祸之后，我失忆了。”
在听到前一句话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听到他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时，乔陌还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突然想起当初《全能新人王》的团建饭局上的对话，和那之后一晚上都情绪低落的青年。
原来是这样。
不是因为什么内向，而是因为忘记了。
所以他不记得小时候曾经流行过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也曾经开过类似的玩笑，更不记得遇到这样的玩笑应该给出什么反应，于是只能在面对一连串大惊小怪的追问时，敷衍地给出一个小时候太内向的回应，然后在之后的整个晚上都无法从这种茫然的失落中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