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渐渐热闹起来。

  几个衣衫不整的人一边拉扯着衣服衣服往外冲:“完了完了, 怎么就一夜都过去了呢?”

  外面一溜儿车等着,要来接里面的人,一时间, 揽月楼门口乱作一团。

  李雁看了眼四周,人来人往,这时候,只要他稍微往前走两步, 就会永远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叹了口气, 他那宝贝徒儿还在蒋子文的手里扣着呢,跑不了。

  伸了个懒腰, 昨天一晚上, 他趴在桌上,整个胳膊到现在都是麻的。

  连着两天都没睡好觉, 李雁觉得自己要升天了。

  诶, 老了,不行了, 比不了年轻人, 熬不了夜。

  找个地方眯一下。

  他晃晃悠悠往小金的屋子走去, 现在可不能回蒋子文那, 指不定那家伙正蹲在屋里守株待兔呢。

  我这个大兔子, 一回去肯定就被按住法办了。

  李雁蹑手蹑脚,这楼梯都是木头的,稍微一用力, 就发出吱呀声。

  他几乎是飘到了小金的屋门口, 就听到了里面一个熟悉的尖细声——

  “我的小祖宗诶, 您可千万在您师傅面前说两句好话。”李大总管说。

  李雁一时好奇, 便凑上前, 悄悄推开一个缝,望见小金坐在桌边,翘着二郎腿,像个大爷,李大总管在一边低三下四,跟个新进宫的小太监似的。

  没眼看。

  小金你就在这儿作吧。

  李雁咳嗽一声,敲敲门。

  李大总管被人听了墙角,一点也不焦虑,很是无奈,笑的像尊弥勒像:“李公子,您回来啦,邓大人这是走了?”

  邓通走了,李雁可不打算搭理他这句,揶揄道:“昨日还把我徒弟关到地牢,今天怎么了?”

  李大总管说:“这不是,小公子的血已经验过了,他可不是什么前朝余孽啊。”

  李雁笑笑,拉着李大总管到了一边:“你给我透个底,蒋子文他的毒,到底深不深?”

  李大总管抓抓自己的耳朵。

  圣上的身体,是不能随意透露给外人的。

  可李雁,似乎也不是什么外人。

  这都滚到一张床上去了,再分什么内人外人,有点不够意思了。

  这么多年来,好像还没听说,有人能顺利从蒋大人的床上活着下来呢。

  “是。”李大总管说,“现下小侯爷的人马四散开来,都在找那前朝余孽。”

  李雁没继续追问。

  他又不是傻子,一定要跟着问:“如果,没找到那人会怎么样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么会找不到。

  更何况……

  李雁想,蒋子文,未必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摆摆手,让李大总管下去,自己往床上一躺,看着顶上素色的床帐,比起蒋子文的房间,可差远了。

  一时间居然有些不习惯。

  小金凑上来,脑袋顶着他胳膊:“你刚才还在想那个蒋子文?”

  李雁没说话,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现在允许你和他在一起了。”小金说,“我原以为他只是个逃犯,没想到,小侯爷都得对他恭恭敬敬的。”

  李雁心道,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了。

  “我还以为,我这次死定了。”小金也躺在他身边,颇为感慨。

  李雁没好气地说:“李大总管没脑子,你也没脑子吗?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怎么就认定自己和前朝有关系?”

  小金被他说的一噎。

  一同噎住的,还有刚推门进来的李大总管。

  李雁仰起头,瞪他:“你怎么又来了?”

  李大总管将手中的一小碟梅花糕放到桌上,笑嘻嘻地走过来,一把拎起小金的衣领子,把他拎得远远的:“这不是想着,您喝了一夜的酒,这会儿恐胃不舒服,给你送点儿点心来。”

  小金被拎着领子:“你放手!”

  “我这是在救你呐。”李大总管痛心疾首,老太监演戏的水平和李雁难分伯仲,“你师傅可是蒋大人的人,你这么爬上去,不太合规矩啊。”

  李雁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只觉得好笑。

  多新鲜啊,不过一个晚上,一切都变了。

  蒋子文,红莲教教主,一切自然是都要掌握在手中才能安心的。

  在小金再三保证不爬床之后,李大总管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李雁放下床帐,一整天都心烦意乱。

  躺在床上,困得要死,脑海里却是一万只猴子在打架,谁也说服不了谁。

  前朝和今朝,中间不过是挡着一张薄纱。

  两边隔着这层纱看着,彼此都看得清清楚楚,却都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李雁向半空中伸出手。

  现在,他要扯开这床纱。

  会怎么样呢?

  干脆,他坐起身,从床上下来,对着小金说:“去,叫饭,你师傅我饿了。”

  小金:“师傅,你已经辟谷了!”

  李雁眯起眼睛:“你还想不想吃八宝鸭?”

  小金咽了咽口水,师傅辟谷了,他还没辟谷呢,他转身麻溜就往厨房跑——

  身后传来李雁的声音:“你给我盯着他们做,切莫放任糊弄了去。”

  小金走后,他飞快关上了门。

  桌上的梅花糕还剩两块,小金吃剩下的屑还撒在碟子里。

  李雁看着着两块糕,自嘲地笑了一下。

  小兔崽子,还知道给你师傅留两块啊。

  他撸起袖子,看着自己光洁的腕子,有些不舍。

  我可怕疼了,这万一留了疤,那该怎么办。

  他一口啃上手腕,鲜血浸润了他的牙齿,瞬间,他变成了一只吸血的怪物。

  梅花糕上吸满了血,紫色的糕点更加浓郁。

  这点心自带清香,倒也没有多难闻。

  李雁端着碟子,想要快些回去,不巧在门口撞见了小金。

  李雁心虚地说:“这么快鸭子就烤好啦。”

  “你这是又要私会哪个野男人?”小金端着八宝鸭质问道,啪地一声把碟子放到桌面上,“连鸭子都不吃了?”

  李雁说:“你自己吃去吧。”

  小金也没挽留,只是摇着头感叹,果然是男打不中留。

  李雁带着他的梅花糕,来到蒋子文的房间,原以为,他还能再房门口做会儿心里建设,没想到,房门居然开着。

  “这一天,你都上哪去了?”蒋子文头都没抬,便发现他进来了。

  还能上哪?整个楼上下还能有你不知道的事儿?

  “反正我可没跑。”李雁哼道,进屋顺手关了门。

  “你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李雁:怎么说话呢,这么难听。

  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

  救我?

  蒋子文难得从文山中抬起头:“你手上是什么?”

  一股子血腥味。

  如同自己想的那样,不臭,有些青草味。

  “带了块梅花糕。”李雁将碟子放到他面前,从里面捏起一小块,递到蒋子文唇边。

  蒋子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今天是吹了什么风,李雁居然能温柔小意了?

  他拍拍自己的腿,示意李雁坐上去。

  李雁登时翻脸了,把那糕点扔到桌上,在桌上滚了几圈,渣子掉了一桌,连文书上都沾到了些许殷红:“滚,爱吃不吃!”

  就不该给他这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蒋子文一把拉过他:“我吃,我当然吃。”

  他把两块糕点都吃完了。

  就连桌子上的碎屑也没放过,一点点用指尖点着,送到了嘴里。

  “那点点心,就不要了呗。”李雁真脱不开,只能嫌弃地说,“你怎么不趴在桌上舔啊。”

  如果不是嘴唇间还有一丝咸味,蒋子文定然不会在意这两块点心。

  那些血,不能白流。

  “味道不错,当赏。”蒋子文说。

  李雁一定没尝过那些点心,咸腥得要死。

  “那你得赏厨子。”李雁说着,想办法开溜,“要不我去把厨子给你找来?”

  “你之前还没领赏呢。”蒋子文道,“既然本座答应帮你求个疏密使,自然会践行本座的诺言。”

  李雁:“在下粗人一个,实在是不喜欢朝堂上那些尔虞我诈,不如做个闲散之人,在外头逍遥快活。”

  蒋子文把他按在自己腿上:“你睡了我,就打算这么算了?”

  李雁:??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提起裤子不认账的是我呢。

  谁睡谁啊。

  李雁一巴掌怼到他脸上:“我这是有几条命,敢跟上面那位抢人?”

  蒋子文眯眼,这兔崽子又在装傻充愣了。

  他不信,李雁没猜出来他是谁。

  既然李雁愿意跟他装,他也配合着:“当今圣上在你心中就是个这么残暴糊涂的东西?”

  李雁想了想:“他要是能饶我一条小命,他就是个好东西。”

  好东西?

  能用“东西”两个字形容当今圣上,李雁你可真的挺了不起的。

  蒋子文一把把他扔到床上:“你让我开心了,我就让他饶你一条小命!”

  “今晚不行!”李雁在床上,做着最后挣扎,“我累了!”

  累?

  你和邓通带了一晚上然后回来跟我说累?

  蒋子文心道,月黑风高,孤男寡男?

  李雁一看,便知道他想歪了,但他实在是没办法,打又打不过蒋子文,只能叉着腰,干瞪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龌龊!”

  龌龊?

  蒋子文摸摸下巴,既然你都给我定下这个调子了,我不龌龊一点,岂不是对不起你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

  搞事业:下个月考试……这个月更新,我尽量日更吧,不加更了。反正随缘吧。

  话说这都第三年了,也该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