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语和简固二人聊性正酣,无法达成共识,正好叶冠溜达回来了。

  “给我个小偏房住一下就行哈,我要求不高。”叶冠哈哈乐着说,“这儿视野真好,还能接受二中的熏陶。”

  “我说,简少你不会备了望远镜,打算从窗口看我们甄语上课吧?”

  “会玩儿!”

  甄语&简固:???

  “简固在二中上学了。”甄语不希望简固和不对付的同龄人说话累到,代为回答,“你不知道吗?”

  简固肯定会顾忌这是他的朋友,束手束脚的,还是他来说吧。

  “是吗?”叶冠结结实实地一愣,“我不知道,我自从摔骨折了就没到学校去。”

  “也没人和我说啊,这不会是保密的吧?”

  “那我还不得在这住到你们参加高考!”

  甄语:“……”

  他很少对简固之外的人产生这么强烈的无语感。

  叶冠真不愧是自称他发小的人,果然不一般!

  算了,他还是解释下之前的调侃就好:“他不用备望远镜,我们一起上学。”

  他听叶冠说话的意思,大约是调侃简固巴巴地跟他交朋友。

  联想到两人之间别扭的气氛,这话要是不怼回去,简固很容易就没面子了。

  就算放在两人结识的最初,他也不会放任这话砸在简固身上。

  简固主动和他交朋友,是性格好。

  他有简固这样上赶着来温暖自己的朋友,是幸运。

  他绝无可能放任别人这样说简固。

  叶冠了然地点头:“明白了,他的付出终究被你看到了。”

  “你胡说什么呢。”简固听不下去了,说得像自己做了什么人尽皆知的事一样,“真想住这就少说话。”

  就叶冠这张嘴,他还真不放心把人送走。

  万一叶冠没事到处乱说……过不了多久,他家里不仅会知道他受了伤。

  说不定,还会把这件事和甄语联系起来!

  他最不想让家里知道的就是受伤的过程。

  家里人都很关心他,再先入为主对甄语有什么不好的印象,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得到了完好无缺的甄语,却破坏了甄语在家人心目中的形象……那怎么能行。

  两方面他都要守护!

  “说说嘛,还害臊啊,敢做不让说?”叶冠翻白眼,“瞅你那股子劲儿,怎么,英雄救美了?”

  “可劲儿在我们甄语跟前刷存在感呢吧?”

  “可真……”

  “叶冠。”甄语蹙眉打断了叶冠的话,“你想说话和我说,别在这挤兑简固。”

  他不出声,真当简固好欺负?

  就叶冠这嘴,俩人不对付,绝对是叶冠没事就逮着简固一顿输出。

  他看得透透的了!

  “这才哪到哪,我还没开始呢……”叶冠嘀咕了一句,举手投降,“好好好,人在屋檐下,我马上就低头。”

  说话间,他操纵着轮椅转身,直奔一个相对小点的房间而去。

  到了门口,再一个潇洒转身,他冲两人一笑:“我关门反省了啊,你们慢聊,吃饭不用喊我,我能闻见!”

  甄语:“……”

  他被叶冠如此自来熟的举动搞得有些混乱,转头看向了房子的主人。

  “反正房间多。”简固对此没什么所谓,“他愿意在这就在这吧。”

  “不打扰你?”作为朋友,甄语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腿断了还到处蹦跳的叶冠拎走,“我去和他说说?”

  简固刚刚受了伤,需要静养。

  “不用,没事的。”简固解释道,“知根知底的,他想住这就住吧。”

  “可能和家里闹了什么别扭,咱们总不能把他赶出去吧?他还坐轮椅呢。”

  “要让人把他送回家里去……感觉好像也不至于特地跟他对着干。”

  简固自己从来不和父母兄长闹别扭,类似的事则见得多了。

  离家出走,躲在朋友家的,住酒店的,流落街头喊人帮忙的——流落街头的还是他发小曲惪。

  多危险啊,曲惪那样的,连去酒店开房得刷卡都不知道,空着手就跑出来了。

  一点生活经验都没。

  叶冠这个人更是随心所欲,曲惪还知道怕,叶冠大概连怕是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遇上了,能帮一把帮一把呗,房间这么多,又不是住不下。

  真让人跑出去,出了什么事,他心里过意不去。

  “就你心善。”甄语也不是想把叶冠赶走,玩笑道,“说得好像我要把他轰出去似的。”

  “你说了算。”简固立刻把道理忘记了,“要是你不想和他做朋友了,断绝关系,我绝对支持你。”

  “进谗言呢?”甄语笑着笑着,蓦然想起了什么,“想喝水吗?还是想吃点什么……”

  简固是伤员,他却没照顾到对方,完全是对方在照顾自己的情绪。

  “不用不用,你不用忙。”简固连忙把人拦住了,“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坐着陪我说说话,我就很高兴了。”

  甄语笑问:“怎么,救命之恩不要报答,只要陪聊?”

  使唤他,让他做牛做马,他反倒心里好受点。

  可惜简固绝无可能那样做。

  “就聊聊嘛。”简固特别喜欢和甄语说话,“聊聊……叶冠吧,你们怎么是发小呢?”

  “他以前和苏阿姨——就是他妈妈,住在我们街道上。”甄语解释,“我们幼儿园和小学都是同学,经常一起玩儿,算是发小吧。”

  简固好奇地问:“他以前脸皮就这么厚啊?”

  甄语:“……”

  原来简固觉出叶冠脸皮厚来了?

  甄语有些搞不懂自己,看到简固性格宽容,对同龄人如此容让,为什么会这么不爽?

  “你当着他的面不说,当我面说。”他瞥着简固,“又不让我说他。”

  “这也不算什么坏话吧?”简固老老实实地说,“我只是阐述事实。”

  甄语看着简固这副好欺负的模样,实在担心:“你胳膊疼不疼啊,老说话?”

  “说话不会影响胳膊的啊。”简固无奈了,“说说话就不会注意到了。”

  “那行。”甄语沉吟了一下,“他以前挺普通的,比较开朗活泼。”

  他和叶冠比较相处得来,一是因为同班,二是因为两人经常都用拳头说话。

  他是为了他弟惹的事出头,叶冠一般为自己。

  早年街道上人员流动相对简单,彼此都是老邻居,相互非常了解。

  叶冠母亲未婚而孕,从来不提孩子亲爹是哪个,早就在街面上传遍了。

  传到小孩子们耳朵里,无论懂不懂怎么回事,都成了攻击叶冠的武器。

  有了点冲突,难免骂得格外刺耳。

  难得叶冠是个常年挂着笑脸的性格,和人来往时也比较大气,甄语和他还算处得来。

  这些内情就不必和简固说了,毕竟是叶冠小时候的隐私。

  “他现在靠嘴炮输出,还挺意外的。”甄语摇头笑道,“以前经常靠拳头说话的。”

  “没有吧,他是他表哥的打手啊——他自己说的。”简固觉出这话容易引人误会,“他主动叫嚣的,我没有说他坏话。”

  “你想说说呗,我又不拦着。”甄语坦然承认了自己有偏有向,“我们认识得是早,但关系一般。你们俩要吵架的话,我肯定向着你。”

  简固忍了又忍,没忍住,笑开了:“这怎么好意思呢,咱们俩欺负他一个。”

  “咱们俩”,嘿嘿。

  甄语说帮着他呢!

  “谁让你欺负他了!”甄语瞅着简固好似剥开山竹露出白肉那样喜人的笑容,“说得好像你会似的。”

  什么欺负啊,也就是他绷不住老欺负简固吧。

  “就那意思。”简固觉着甄语说得对,这活计自己确实不会,“啊,他不会在屋里听见了吧?”

  “听见怎么了。”甄语不以为然,“我和他……”

  他必须把这事说明白了。

  不然,简固下回挨了叶冠挤兑,估计还得顾着他不还嘴。

  他可不能让简固被叶冠欺负了。

  “一是久别重逢确实亲切;二呢,他就是在气你。”

  “跟我表现得亲热,其实就是闹着玩儿。”

  “他傻我傻啊,是不是真心还看不出来?”

  简固边听边点头:“好,我明白了。”

  甄语想听听:“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你和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好?”简固犹豫了一下,“你是想和我说,别老让着他,是吗?”

  被问到话头上,甄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回答:“差不多吧。”

  “我没让着他啊。”简固觉得自己有必要声明一下这件事,“虽说他表哥他们和我们不太对付,但那是两群人之间的事。”

  “我不和谁发生冲突的,我就这样。”

  “肯定没有故意让着他的意思,你不用觉着我委屈了……”

  他现在显着宽容,主要由于他是重生的。

  实际上都二十好几了,肯定比十几岁的时候脾气好。

  哪怕甄语老觉着他幼稚,他也不能把自己当孩子啊。

  和还处在斗鸡阶段的少年人一般见识……真干出这件事,他以后都不敢和甄语坦白真相了。

  甄语听简固说话本来心情不错了一阵,听到这又不好了:“是,你从没刻意让着谁,就这么个性子。”

  还是两种不好法。

  觉出简固让着别人的时候,是酸溜溜的不好;听简固说自己就是脾气不好的时候,是咸津津的不好。

  一个心里不得劲儿,一个有点扎得慌。

  还能怎么办,发作简固两句呗。

  “我不是啊,我很不好惹。”简固弱弱地辩驳了两句,嘀咕,“再说,我可不是从没让着谁……”

  他当然要让着甄语。

  他欠甄语的那么多,什么性格自尊面子原则,通通都可以不要。

  偏偏甄语比他还看重、比他还顾着他的这些。

  他的愧疚不仅没有因靠近甄语而消磨,反倒越来越深刻了。

  “怎么了,胳膊疼?”甄语看到简固又要摆出泪眼八叉的模样,急得站了起来,“怎么待着好受点?”

  简固哭笑不得:“我没有……”

  他不疼,他哪里都好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