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萸正疑惑时, 沈宴从不远处出现。
花是沈宴送的。
他原本准备好在陈姿的生日宴上对宋萸告白,在场人加上陈姿会配合他起哄,他有百分百的自信拿下宋萸;
但宋萸却不来, 他只好另行计划, 去到宋萸的公司给她制造惊喜, 并给出高价跑腿费让外卖小哥来个现场版的七夕‘深情告白’。
其肉麻程度, 外卖小哥表示臣妾做不到啊, 赶紧把手里的烫手山芋塞给宋萸就麻溜地走了。
结果闹了个乌龙。
宋萸以为花是路政送的, 她才收的。现在发现搞错后,她白皙的脸蛋微微冒红,抱着怀里的玫瑰花束略微犹豫:“那——”
路政轻声打断:“扔了。”
他又靠近了一些, 俊美到赏心悦目的脸稍微低下来,看着她。宋萸抬起头,目光和他自然交接。
从沈宴的方向望去, 自然也看到他们。
其实从宋萸抱着玫瑰花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她,不是花太抢眼,实在是她太漂亮了, 清冷中自带一种易碎的娇贵感, 沈宴对她是一见倾心的。
同时,他也注意到路政。
路政好像在等人,真是稀奇了,哪位大罗神仙竟然敢让这位主苦等?
沈宴听说过有关路政的一些传言。
此人算是上流圈里特立独行的存在,性格乖张不说,行事手段霸道狠厉, 偏生他还不是只会玩乐的纨绔公子,他善于利用显赫的家世, 大学没毕业就在国外创立公司,事业版图一路野蛮壮大。
圈子里和他同辈的二代们,属他是佼佼者,压根没人敢得罪他。
谁不知道路政脾气差劲,几近不近人情;但也有句老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爱慕路政的女人多若过江之鲫。
说回来,他在等谁?
沈宴顺着路政的视线眺望,那是宋萸的公司。
不可能吧……
沈宴摇头,否定刚刚一闪而过的想法。
他想多了。
上次在陈知潮的婚宴上,路政就和宋萸见过面,他观察过,两人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一点也不像多年前的老同学。虽然后面发生了个小插曲,但沈宴还是认为他们不熟。否则,怎么解释他们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应该只是个巧合,沈宴想。
才这样一想,他就亲眼看着路政朝宋萸走了过去。
两人之间有一种说不清的微妙拉扯感。
沈宴眉头一皱,心里蔓延出荒诞又不妙的感觉。
他在手机上发了个消息,遣退了周围帮他起哄告白的群演们。
然后——
“好吗。”路政目不转睛地看着宋萸,目光那么沉静地压下来,说出来的话却又很低微的感觉。
这么大一束花,扔了其实挺糟蹋的,但宋萸从来不收其他异性的礼物,今天以为是路政……才一时鬼迷心窍的。
宋萸刚想点头把花扔了,就听见有人喊:“姐姐——”
而后,就看见沈宴笑容满脸地走来。他还在喊她姐姐,宋萸明明在微信里跟他说过别这样喊她的。
路政面无表情,周身气质清冷到几乎凛冽,犹如不可高攀的高岭之花。
他漆黑冷淡的眼扫了一下沈宴。
就这样淡淡的一眼,沈宴身形微顿,步伐变得不自然僵硬,开始明白为什么没人愿意得罪路政,仅仅在气势上他就让人觉得很危险,甚至是‘疯’。
明明他神色寡淡。
沈宴故作镇定地走到宋萸面前,挺腼腆道:“七夕快乐呀姐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宋萸其实挺佩服沈宴的,不管她在微信上对他怎样敷衍冷落,他都能自个儿滔滔不绝地侃侃而谈,简直不知尴尬为何物。
宋萸给他的微信备注:社交悍匪。
沉默了下,宋萸问:“花是你送的?”
“嗯。”沈宴那股哈士奇又憨又骚的劲儿又出来了,“我觉得这花特合适你,就让花店包了一束最大的送你,喜欢吗?”
宋萸:“不喜欢。”
“…………”直接得让沈宴呛红了俊脸。
他惨兮兮地看着她:“那你要扔掉吗?”
宋萸是想要扔掉的,但当事人就在她面前,这样不好吧?要不……还给他?
“扔了吧,我对花粉过敏。”路政声线薄冷,突然开口。
宋萸:“?”
她怎么不知道他花粉过敏?
“路政也在啊。”沈宴假笑了下,好像才刚看见他。
都是男人,沈宴怎会看不懂其中的暗流和敌意。路政从刚才就一直在宋萸身边,早不过花粉敏晚不花粉过敏,现在才过敏!
他说:“姐姐,我想约你吃个饭。”
话音刚落,宋萸还没回答,路政就冷声道:“我已经约了她。”
“没关系啊,我们仨可以一起!”沈宴丝毫不意外,甚至死缠烂打,“正好人多热闹,姐姐坐我的车吧。”
“她坐我车。”路政压根不是商量的口吻,接着宋萸怀里一轻,路政把巨大的玫瑰花束硬怼到沈宴身上,“拿走,要不扔掉。”
只给他两个选择。
然后手一松,花束就往下掉了,沈宴赶紧伸手接住,咬牙看着路政攥着宋萸的手腕走了。没办法,沈宴只能暂时认怂。
他把花塞进车里开车跟上路政。
前方的黑色迈巴赫车速很快,两辆豪车一黑一白跟追逐战似的。
宋萸坐在车里,能感受到来自男人的低气压以及狂飙的车速,她都怀疑超速了,看了眼男人紧蹙的眉宇,心口颤巍巍的——
“路政,你慢一点。”
男人没反应,无可挑剔的俊脸一副对后面尾随的车深仇大恨的样子。
宋萸伸手拉了他的衬衫下摆,声音低了低:“我害怕。”
路政神色瞬时一松,喉结滚了滚:“嗯。”
他减慢了车速,停在红灯前,大手轻轻握住细嫩的小手,“别怕。”
*
日料店里。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宋萸此刻就是后悔很后悔无比后悔。
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制裁她,而不是让她夹在冷面和假笑的两个男人中间承受精神上的折磨。
她再也不想过七夕了。
仪式感什么的,她不配!
自打工作以后宋萸就进入了断情绝爱的模式,她也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办公室的女同事们对七夕和情人节这种节日那么看重。她现在的感受就是——救救救!
估计服务员看他们三人行神色各异,给他们开了一个挺大的包间。
宋萸想赶紧吃完就走,翻开菜单问他们:“想吃什么?”
沈宴特上道:“姐姐做主就好。”
等于没说,宋萸看向路政,他正在跟服务员要一壶中国茶,而后,转头对宋萸笑,眉眼俊逸:“点吧,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沈宴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宋萸轻轻点头,确实。
他们一起生活过一段日子,饮食和习惯高度重合。
但他后来出国了,没变吗?
真的会有人,一直留在原地吗?
宋萸垂眸翻菜单,服务员出去后端着一套茶具进来,里面是泡好的中国茶。路政倒了一杯推到宋萸面前:“你喝这个。”
宋萸睫毛微颤。
她不喜欢日料店里的绿茶粉。读书时候他们几个人曾一起去吃寿司,她当时喝了一口,恶心得整个人打激灵,吐着舌头说味道好怪,惹得盛清雅哈哈大笑。路政不知道从哪里给她弄了一壶中国茶。
段方卿托着腮,“这茶我不喜欢,给我弄壶碧螺春。”
路政高贵矜傲:“求我啊。”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宋萸眼神微动,抬眸对上路政的目光,他眉骨高,此时微微扬起,俊美的五官浮着笑意,好像还是记忆里的那个骄矜少年。
他还记得。
沈宴察觉到两人无声的暗涌,伸手也拿了一杯,“这茶好喝吗。”
声音让宋萸霎时回过神。
她拿起茶杯的手白得晃眼睛,比沈宴见过的美玉还要无暇,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眼尖地发现她又白又细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红色手绳。
他刚才看到过,路政手上也戴着一模一样的手绳!
沈宴脑子懵了一下。
如果在此之前沈宴只当路政和他一样对宋萸是见色起意,那现在他则要重新审度局势了。
路政知道宋萸喜欢吃日式拉面但不喜欢吃生冷物;知道宋萸口轻,芥末的味道她不习惯;知道她讨厌绿茶粉。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老同学关系。
怎么之前他就没发现呢?
沈宴打量起宋萸和路政,他们谈过?
不管有没有谈过,至少沈宴笃定现在宋萸和路政还什么关系都不是。
他松了口气,又绷起了神经。
宋萸不知道两个男人在她旁边已经斗了八百个回合,心眼子只差写到脑门上了,她只觉得沈宴古怪,吃个饭又是叹气又是吸气的,消化不良吗?
倒是宋萸有点‘胃疼’,气氛越发尴尬,中途她顶不住去了洗手间。
她一走,两个男人都不装了。
沈宴开门见山:“我对宋萸一见钟情了,她是见过最好的女孩,我们可以公平竞争。”
路政正在仔细挑出鱼刺骨,他头也没抬,显然沈宴不配跟他谈公平两字,“能追求她的人只有我。”
沈宴心底不服,正要反驳就听到路政淡淡道:“你大哥快回国了吧。”
他一怔。
“令尊对他看重有加,你有什么交得出手的成绩吗?”路政问,“听你秘书说,你想跟傅家寻求合作,我认识傅钊赴。”
短短三言两语,沈宴就像坐了个惊心动魄的过山车。
未来新能源发展是大势所趋,沈宴自然想加入从而获得成绩提升自己的地位,而最为代表的人物非傅钊赴莫属。
但这人,他接触不到。
“条件?”沈宴不相信路政会好心做慈善。
路政:“一分钟内从这里离开。”
沈宴很清楚一旦离开就代表他主动放弃追求宋萸,此后和宋萸不再有任何联系。他终于明白路政为什么没阻止他一起来吃饭。他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顺手就把情敌根除了。
路政是把手段玩明白了,那么优雅疏离,那么高高在上,沈宴意识到自己被玩弄拿捏后,恨得牙痒痒。
然——
他对宋萸是见色起意。
诚然有一个漂亮女朋友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也许他和宋萸发展下去会有无限的可能,但是目前沈宴还是很理智的。
他已经有了选择。
起身,离开。
沈宴看了眼路政,对方由始至终都没正眼看他一下,到底还是不甘心,反正都已经放弃了,怎么都得让路政不痛快才行。
沈宴皮笑肉不笑道:“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有没有可能宋萸比较喜欢我呢?她要是喜欢你的话,应该早就和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