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妖被撞得昏迷倒地。

  巨大的黑蛇落地化成衣衫褴褛的黑衣少年。

  “恩公,你没事吧?”他担忧地望向我。

  我几乎站不住,用剑撑在地上:“你是妖?”

  他点点头。

  我喉咙干涩发紧:“是蛇妖?”

  东方既:“是。”

  我:“你能再现出原形让我看看吗?”

  他犹豫一瞬,继而原地变成一条体型巨大的黑蛇腾空而起,黑蛇的眼睛是金黄色的,如同两只灯笼从半空看着我。

  这条黑蛇的样子,就算化成灰,我也会认得。

  喉头骤然血气上涌,我心脏一疼,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我以为我是被气死了,想不到还是又醒了过来。

  洞里篝火燃着,黑衣少年坐在洞口背对着我。

  我起身,拎着剑走过去,在他背后站了许久,直到他察觉到,回头:“恩公?”

  洞外,躺着几具妖兽的尸体,我暂且顾眼下的情况,问他:“怎么回事?”

  东方既答:“这几头妖兽趁恩公昏迷时想袭击我们,我把它们杀了。”

  “你这么厉害,能连杀几头妖兽。”我问,“怎的那时会被一个妖道欺负,需要我去救?”

  东方既认真答:“天地万物,一物降一物,我在妖兽里头算厉害的,却斗不过专门修习过降妖之术的修士。”

  我盯了他片刻,道:“玄月宗承办仙门大会,游园寻宝还差一头珍稀妖兽,你愿意领这份差事吗?”

  东方既一脸诚恳,眼里现出雀跃的光:“只要是恩公吩咐,我什么都愿意。”

  有了东方既,不必再去捉妖兽了,我带着他出了绝凝山,租一辆马车,慢悠悠往回走。

  离开绝凝山后,我的法力又恢复了,我纳闷,这个法阵和六百年后,我和东方既闯进去的那个限制法力的法阵很像。

  而那次,大蛇也在。

  哦,我又忘了,东方既在的地方,就会有大蛇,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难怪每次我再东方既身边时大黑蛇就不会来找我,因为当时他就以东方既,我师尊的身份在我身边。

  也难怪无论我被安小红抓到什么地方东方既都能找到我,而只要是被大蛇掳走,东方既就不会来救我,不但是他,任何人都不会来。

  回想往事,臧临师兄他们根本就知道东方既就是大蛇,甚至可能整个宗门都知道,却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无非是有人让他们闭嘴了。

  大蛇每次掳走我,都是为了双修,而我和东方既最终也双修了,仔细回忆,我又觉得一开始双修时,东方既似乎抱着一种很强的目的性,似乎一下子就想双修到某种程度。

  而最后他杀我,是在我刚过金丹期的时候。

  也许一开始他就想杀我,但是要满足两个条件他才会动手,一个是双修,一个是达到金丹期……也许,他和我双修,就是为了把修为渡给我,强行让我提前达到金丹期。

  所以,一切都是为了在一个合适的时候杀掉我。

  “恩公?你身体还是不舒服吗?”坐在对面的东方既忽然出声,把我从胡乱翻飞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我摇摇头,忽然起意试探:“东方既,我现在已经过了金丹期了。”

  东方既一愣,茫然道:“恭喜恩公?”

  我打量他片刻,起身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一手搭在他肩上,凑近他耳朵轻声道:“双修么?我今天正好有兴致。”

  他身体僵直了,甚至不敢转过头来看我一眼。

  “师尊……”我下巴搁在他展阔的肩上,“你不想要徒儿了吗?一个月的双修,太短了,既在此处重逢,为何不继续从前的欢愉时光……”

  我伸出一根手指,挑着他的下巴,让他转过脸来面对我。

  少年的脸红透了,红到耳根,红到脖子,喉结上下滑动,道:“恩公……为何又叫我师尊?我听不懂恩公说什么……是把我认成他人了吗?”

  我直视他双眼,他垂下了眼睫,仿佛害羞,道:“此番来寻恩公就是为了报恩,若恩公确实想让我同恩公双修,我当听从恩公的……”

  我撇开他的下巴,起身回到了对面坐下,冷冷看着他,道:“谁想与你双修?”

  东方既:“?”

  “昨日在玄月宗和沈诏说想拜入我门下的就是你吧?”

  东方既点点头:“正是。”

  我双手抱臂,抬了抬下巴:“行,我收你了,现下就行拜师礼吧。”

  东方既有些迷茫地看着我:“拜师礼?”

  我:“跪下。”

  东方既犹豫地在车厢里对着我,双膝跪了下来。

  心中郁结了多日,直至这一刻才稍有些畅快。

  我又道:“磕头。”

  东方既又庄重地连磕了三个头,然后看着我,似是在等我下一个吩咐。

  我笑吟吟道:“你想拜我为师,我如你的愿,但是先说好了,我这个人脾气特别差,尤其讨厌妖兽,你还长得像我仇人,你要是入我门下,少不了被我虐待,你想清楚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玄月宗沈峰主是个脾气好的,你可以拜他为师。”

  东方既坚定道:“我愿做恩公的徒弟,为恩公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我:“行,那今天起你就是我徒弟,今后便听我使唤。”

  东方既点头,一副老实巴交听话徒弟的模样,但我知道他不是好东西,无论是在这个时空里大逆不道强上他师尊江柳,还是在六百年后哄着他徒弟双修然后杀掉,都是坏透了。

  一想便来气,一个没忍住一脚踹在了他肩膀上就把他踹倒了。

  他无辜而茫然地看向我,不明白我怎么突然就动起脚来。

  然而我不必给这混蛋解释,只道:“滚出去外边坐着,我要在里面休息。”

  东方既受了这闷气也没脾气,安静地起身去外面原本是马车夫的位置上坐着了。

  我又撤了让马车自动驾驶的法术,对他道:“好好赶车,到了落脚的地方叫醒为师。”

  东方既在外头恭恭敬敬答:“是,师尊。”

  我坐在里头闭目养神,心想,如果哪一天被我发现这个东方既就是六百年后的东方既,我一定杀了他,如果不是,我当然不会滥杀无辜,但反正也是东方既,让我欺负欺负出口恶气总还是可以的。

  而且我总觉得,东方既会从六百年后追过来的可能性很大,毕竟他本身就知道穿越时空的办法。

  他会不会,在这里,再杀我一次?

  胡思乱想让我脑袋昏沉却无法入睡,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师尊,到客栈了。”东方既在外头叫我。

  我掀帘出去,东方既已在车下等我,见我出来,便伸出一只手来扶我,我看了一眼他的手,一巴掌拍开了。

  他神情显然吃痛,却不敢有怨言,把马的缰绳给了过来接应的跑堂,跟在我身后进了客栈。

  已是将要入夜的时辰,进去先要了桌饭菜,东方既在我右侧坐下,替我斟了一杯茶。

  我喝了口茶,见他在看我,忽然又起了欺负他的心思,严肃道:“我有说你能上桌吃饭吗?”

  东方既眨了眨眼,二话没说,起身站在了一旁,如同我的小厮一般。

  饭菜很快上来,一碟牛肉饼,一碟烧饼,两碗肉汤。

  东方既没我发话不敢吃东西,我先吃了一口烧饼,感觉干得很,便把这一碟子都塞给他吃,而且不准他喝水喝汤。

  干死他。

  “给我备洗澡水。”吃完后我丢给他这一句,自己上了楼去。

  东方既一桶一桶地把热水从后院提到三楼房间来,最后一桶倒进去时,他试了试水温,对我道:“师尊,水温正好,您可以沐浴了。”

  说罢便要退出去,我叫住了他:“你留下,伺候我沐浴。”

  “是,师尊。”他放下木桶,走到门边把门关严实。

  我本就脱剩单薄里衣躺在床上,这时起身,三两下便脱了个精光。

  东方既转过身来,看见我的刹那,瞳孔一震,飞速地低下了头。

  “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抬腿跨进了浴桶,靠在桶壁上缓缓坐下,“还是你师尊我的身体生得太难看,吓着你了?”

  东方既头一直低着,不敢朝这边看:“没有,没有难看。”

  我转个身,手搭在桶沿上趴着:“过来给我擦背。”

  他听话地过来,拿了布巾沾湿水,轻轻在我背上擦拭。

  擦着擦着,我在浴桶热水里泡得太舒服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被从浴桶里抱了出来,靠在一个宽阔坚实的胸膛里,被擦干了穿上衣服,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就像是双修的那一个月里,偶尔在浴桶里修得睡过去了,我师尊会对我做的那样。

  “师尊……”我抱住身旁躺着的人,下意识地爬到了他身上,脸在他胸口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

  “师尊,我梦见你杀了我……”我抱住东方既的腰,委屈地倾诉,“还梦见你就是大淫蛇……”

  “我还喝了你下的毒药,肚子好疼……”

  “师尊,我肚子好疼……”

  一声声倾诉中,一只手抚在了我背上,像安慰小孩似的轻轻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