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泽偷看了一眼江琼玖, 没吭声。
江琼玖捉住他的视线：“说话。”
金泽张了张嘴，又闭紧，垂眸看着江琼玖垂在身侧的手, 手臂动了动，假装不小心碰到江琼玖手背。他一边抬眸瞧江琼玖的脸色一边手指勾勾缠缠，抓住了挨得最近的食指, 见没有被甩开，江琼玖也没有皱眉，便笑着摇晃手臂高兴得几乎哼起歌来。
小孩子才喜欢这样抓人手指。
江琼玖的手动了动, 换成大人的牵手姿势。然后单手帮金泽正了正头上的金蔷薇王冠, 请福叔帮忙跟夏尔说一声，拉着金泽回房间。
金泽一路上很活泼，会蹦跳着一次上两个台阶，发现附近有人会拽着江琼玖快跑，路过花坛也会拖着江琼玖停下只为摘一朵最漂亮的花。
但他就是不说话，像把舌头借给了海湾里唱歌的海豚。
城堡二楼靠近悬崖的房间里，江琼玖脱下身上过于庄重的西西尼亚正装礼服, 换上轻便的休闲服，出来看见金泽还穿着累赘的冕服，正趴在起居室的窗边跟海豚昂昂龙叫。
这会儿倒是长舌头聊得热闹了。
“咳。”江琼玖清清嗓子。
金泽像受惊了般跳起来, 转身面对江琼玖, 背在身后朝远处的海豚摆动示意快走。
江琼玖眯了眯眼, 上前将金泽头上歪了的金蔷薇王冠摘下放到一旁，捏着金泽后颈, 迫使他微微抬头, 逼近问：“还需要借功德吗？”
金泽眨了眨眼，摇摇头, 他现在还没消化完有些撑呢。
江琼玖用食指点了点金泽的下唇，还轻轻揉了揉。
金泽哆嗦了下，龙筋又开始离家出走，双腿发软地往下滑。
“真的不用？”江琼玖一手撑着窗台，一条腿插/入金泽的两腿之间，支撑住下滑的金泽‘认真’问道：“声音不是没恢复？”
金泽有些慌，充满攻击性的江琼玖让他觉得陌生且危险，这不是他想要的道侣相处方式。他试图往后躲，但身后就是窗台，无处可躲。
江琼玖点在他唇上的手指慢慢往下移，停在了喉结上，略微用力地戳了戳，脸凑得更近，问：“是声带出了问题？还是舌头？需要检查吗？”
金泽手肘撑着窗台身体后仰，张开嘴伸出舌头给江琼玖看：“是，是好的？”
江琼玖眼神暗了暗，那殷红柔软且灵活的舌头让他失神了刹那。他拿出修改世界末日时的强大控制力，让自己移开视线后退了些。
——面前这条龙只会嘴花花，又熊又怂，胆子一会儿小一会儿大。这会儿正是胆小的时候，眼神已经往海里瞟，继续逗弄下去就要跳海了。
“舌头是好的，怎么不说话？”江琼玖问。金泽的种种表现证明他还在龙的保鲜期里，但跟谁都话多得碎嘴，到他面前却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异常得紧。
金泽因为江琼玖的后退而松了口气，放弃跳海跑掉的打算，捂着自己被戳过酥麻感还没消失的脖子，找回声音：“你喜欢安静。”
他说得理所当然，似乎这个理由正常到微不足道。
江琼玖却听得如被重锤敲了下，脑海中“嗡——”的长鸣。他设想过许多，却没想到会是这个最早被他排除掉的原因。当年拆散了浑身骨头都死不悔改的小混蛋，竟然会为了别人学会忍耐？
求偶期对龙的影响这么大吗？
作为龙神太子，连天帝的藏宝库都能出入，再罕见的好东西只要他喜欢就没有拿不到的，功德虽然不错，对龙来说也不过是流落小世界时的应急之物。
还是，江琼玖这个人在龙心中地位特殊？
这种特殊又能持续多久？
江琼玖看着
金泽陷入沉思。
“为什么这样看我？”金泽被看得不自在，阿玖的视线像是在剖开他的血肉观测他的灵魂，让龙想要炸毛。他扁着嘴道：“是你让我说话的，你不能生气。而且你亲过我了，再想拒绝我就是始乱终弃。”
“嗯，你说吧。”江琼玖点点头，表示不会始乱终弃，他帮金泽解开固定披风的宝石肩章，“很晚了，换衣服准备休息，明早我们要出门。”
“去哪里？回国吗？”金泽解除了说话禁令，憋了好些天的话车轱辘一样不停滚出来：“阿玖阿玖，你是认真的吗？你为什么要把金蔷薇伯爵让给我当？夏尔说你早就有这个打算，那时候你还在躲着我呢，你是不是那时就很喜欢很喜欢我了……”
江琼玖转身。
金泽忙捂住嘴，很快反应过来，又放下手理直气壮道：“是你让我说话的。”
“不回国，去度假。”江琼玖不准备回答关于爵位转让的问题。
西西尼亚对异常生物的接受程度比较高，他们至今还保留着人鱼上岸后无条件拥有贵族爵位的法律，身份容易操作。塞利尔需要龙涎果救命，金泽需要人类身份，交易成立后与其随便选个名字，不如直接用他放弃的金蔷薇称号。
“度假？是约会吗约会！”金泽眼睛都亮了。
“不，”江琼玖沉吟，在金泽情绪变得低落时微微点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金泽欢呼一声，绕着江琼玖转了几圈，跳到他背上嚷嚷：“阿玖阿玖，我好喜欢你呀！我们是道侣了对吗？是道侣是道侣！”
“唔，还不算，只能说是观察期。”江琼玖抱着衣服王冠，一手背到身后托了托，背着金泽走进更衣室。
“观察期要多久？观察我吗？要打分吗？多少分合格？分数不够能不能补考？”金泽蹭蹭江琼玖脸，哼唧哼唧撒娇：“好阿玖，能不能告诉我打分项目？我把尾巴给你玩，好不好好不好？”
“不，我是最严格的考官。”江琼玖放好金蔷薇王冠，捏捏金泽的脸，侧头在他唇上亲了下，“道侣太庄重，我们先从朋友开始。自己换衣服，听话。”
金泽红着脸滑下来，嘀咕着问：“朋友可以随便亲亲吗？”
普通朋友当然不可以，但男朋友可以。
金泽飞快地换好睡衣，推开盥洗室的门，冲正在刷牙的江琼玖问：“朋友可以一起洗澡吗？”
江琼玖把挤好了牙膏的牙刷塞进他嘴里。
“呜呜呜……”金泽刷好牙，咕嘟咕嘟吐掉漱口水。嘴角还挂着白色泡泡问：“朋友可以一起约会吗？”
他真的很吵。
江琼玖眼中带着笑，嘴角微微上扬，将拧得半干的帕子拍在金泽脸上，搓揉。
“呜呜，阿玖阿玖……朋友可以……唔……”
金泽的嘴被堵住，被江琼玖的唇。
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在金泽体内的神术禁制开始躁动前，江琼玖放开了他。
叽叽喳喳的龙变得安静了。
江琼玖觉得这是个让龙安静的好办法。
金泽老老实实躺上床，把被子拉到下巴，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江琼玖。
江琼玖弯腰拨开他额头的金发，印了一个晚安吻，起身想要离开，却被揪住了衣服。
“阿玖阿玖，朋友可以一起睡觉吗？”金泽问。
江琼玖低头，将衣角从金泽手中扯出来，强硬地回答：“不行。”
金泽用被子盖住头，再打开时，青年变成了威风凛凛的金龙。金泽抖了抖身子，像丝缎一样柔顺光滑的鬃毛流动金红光彩。他把尾巴塞进江琼玖手中，仰起头问：“这样呢？”
江琼玖捏了捏手感极好的龙尾，克制想要把脸埋上去的冲动，将引/诱他的龙塞进被子里。
“变回去，你还能有个睡前故事。”
金泽变成人形，往边上移了移，给江琼玖让出位置。
江琼玖拿着本故事书坐在床头，把金泽滑到胸前的被子提到肩膀以上，开始读故事。
他读的是西西尼亚诞生的童话——国王和人鱼经历逃亡，在爱与守护的牺牲中重生，最终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直到死亡同时带走他们。
江琼玖读得并不绘声绘色，甚至有些干巴巴，不过声音低沉略带磁性很催眠，吃撑了功德的金泽听着听着就睁不开眼睛。
金泽不喜欢童话的结局，人鱼太弱了，无法拯救自己的道侣不说，还跟着一起死。如果是他，他一定会想办法让道侣长生不死，大不了直接把龙珠喂给道侣，就算实在没办法，还能去找道侣的转世……一起死真是太蠢了。
“阿玖，我不会让你死……”
江琼玖合上书，看向一旁。
金泽呼吸平稳悠长，已经进入深沉睡眠，正自动搬运周天消化功德。
他悄悄离开，出门之后才轻叹了口气。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永生太久，因爱反目。
江琼玖行走诸天时，金泽的爷爷都还是龙蛋。他从来不碰爱情，最开始是神魂尚未圆满不懂爱，后来是见过太多因爱生恨的惨剧，对爱敬而远之。他宁可在人间慢慢打磨人性，也不愿爱上谁然后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
金泽……
江琼玖扶额，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在金泽面前总是薄弱像一层纸，龙尾巴摇一摇就碎了满地，他已经开始不认识自己了。
福叔从隔壁房间出来，瞧见江琼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少爷，我还以为这间房今晚可以闲置下来。”
江琼玖知道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话里是什么意思。
“他还小，也许哪天就醒悟了，要给他回头的机会。”
这是真话也是假话。
江琼玖吻上金泽的那一刻，他就不会让金泽有机会回头，所谓的大度，只是明知金泽不会退缩的违心话。
他不留下，纯粹是对金泽来说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知道珍惜。就像当年金泽看上天帝的金座，捶腿捏背嘴上涂蜜地缠着天帝把金座当生辰礼赐下，结果玩了没半年，金座就被丢在龙巢，淹没在宝藏山里。
江琼玖顶着福叔不赞同的眼神回房间，处理完几份紧急文件才开始睡觉。
他睡得不太好，龙神托梦找他了。他们在梦里打了一架，他罩着自己的钟壳开了无敌防御全程没还手，还要被撞断了龙角折了尾巴的龙神骂，骂他封闭了世界不让人看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真是没天理了，他才起了念头，见不得人的那些还没开始做呢！
江琼玖在头痛中醒来，胸口沉甸甸的，掀开被子发现上面盘着条金龙，脑袋还塞进了他的睡衣里。
龙涎都被皮肤接了，没掉床上长出龙涎草。
江琼玖把睡得打小呼噜的龙拎出来，抖了抖，看着龙打着哈欠小爪子揉眼睛凌空伸懒腰，然后变成人扑下来挂他脖子上。
“阿玖阿玖，早上好！约会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