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泽带回来一堆新鲜李子。
福叔叹口气, 开始准备说教。他习惯了金泽夜不归宿。他知道龙有些神奇力量在身，十一二点看不见人也不怎么担心。但金泽不该带罗家的小子晚上去山里，森林公园虽然没有老虎豹子一类的猛兽, 毒蛇毒虫却不少，再加上八点左右山里突然出现奇怪声音，有人怀疑是狼, 罗家的老爷子都急得来借人搜山。
“你们下次……”
福叔唠叨的话才开了个头，金泽已经跑进屋里翻箱倒柜，刚刚才还露肚皮撒娇的橘将军也翻身而起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方向是去活动中心, 徒留老人在原地运气。
“你在找什么？”福叔跟在金泽身后收拾翻箱倒柜制造的混乱现场，“蛋糕下次记得放冰箱，花瓶里的软糖没有密封保存，也不能再食用，现在去垃圾处理中心或许还能找到它们，别的零食我让老于带去了福利院。”
金泽拿出伸进大花瓶的手，转身抱起一个果篮, 嘴硬地道：“我没找零食，阿衍要高考了，我分他几个李子补脑。”
——嘤, 他忘了今天是打扫日, 没赶在老宅来人大扫除前把东西换个地方存。
金泽将李子分成三个档次, 果型完美个头大灵气足的用沉船中挖出的黄金果盘盛放，次一品的放进果篮里, 剩下那些个头小的堆桌上。
差不多是鸡蛋、鸭蛋、鹅蛋的区别。
“阿玖的, 阿衍的，”他瞟了眼福叔, 指指最多的那堆小果子，跟帮忙的董明说：“这是你们的。”
区别对待得理所当然。
董明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了张嘴，再闭上，欲言又止。
金泽想了想，从分给苏衍的果篮里拿出一个给他，“阿玖的不行。九是特殊数字，一个都不能少。”
董明看看被硬塞进手里的红李子，憋出一句：“后面，出来了。”
金泽扭头，瞧见自己龙尾巴从衣袍下伸出来，油光水滑的金红尾尖微微翘起，无意识的缓缓摇摆，像一团凝聚不散的金红火焰。
“好不好看？”金泽大大咧咧地让尾巴完全滑出，让它在身后摇摆，荡漾出一波波毛浪，更像燃烧的火焰了。
重点是好不好看吗？
董明看了眼平静中还带着笑的福叔，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于是收了收神色，点头：“好看。”
金泽顿时咧嘴一笑，尾巴往董明跟前以甩：“阿玖不在，给你摸摸，只能摸一下……”
董明知道家里有不能摸龙尾巴的规矩，但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尾巴近在迟尺，那飘动的长毛几乎拂到手背上，都能感觉到伴随而来的炙热气息了，谁能忍得住？
他真的很好奇，在水下连成一片片的半透明龙鳍为什么在陆地上是根根分明的长毛。
“咳。”福叔清清嗓子，抬了抬头，示意这个区域有监控。
金泽“咻”地收回尾巴。
董明刚抬起的手移到果篮上，“苏先生还没有休息，我把水果给他送过去。”
福叔找东西装桌上的次果。
“我去找阿玖。”金泽扬声说。
“等小董回来让他送……你……”福叔哑然，刚刚还在诺大个人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一堆衣服，桌上装李子的金盘也消失不见。
老人叹气：“在外面要是也这样，可怎么办。”
万江。
顶楼总裁办公室。
江琼玖将最后一份文件批改完，揉了揉鼻梁，单手撑着额头，看向摆在一旁的大花瓶。
花瓶里满满当当塞着十几朵大大小小的花，除了热闹没有一点美感。花已经摆放了好些天，当初用来养护的龙元早就消耗光，里
面那朵娇贵的牡丹已经蔫巴巴垂下了脑袋，像极了某条做错事后低着脑袋假装悔过的龙。
江琼玖屈指弹了下蔫耷耷的黄牡丹，几片花瓣飘落。
太脆弱了。
所以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容易凋零的东西。
想不通龙为什么会喜欢？
江琼玖捡起花瓣，从抽屉里拿出本书随意夹在书里，合上书时动作却顿住。
这是一本做旧的古书《真龙养护日志》。
真古书，而且编书的人还是他自己。
当年龙神跟龙后种族不同又都是雄性，为了解决真龙族低得可怕的生育率，龙神以身作则跟天帝借造化生机助孕生下金泽。因为天帝早年提炼的造化生机还不够成熟，金泽又是人龙混血，先天不良，从小体弱多病，三五不时被龙神送到天帝宫调养，带小孩的任务最后总是落在混沌钟头上。
确切地说，《真龙养护日志》应该叫《金泽养护日志》。
书里的每一条都是他带小孩带出来的经验之谈。
‘我喜欢阿玖！’
他第一次见金泽时，小家伙还是个奶团子，人形只到他膝盖高，胖嘟嘟软糯糯，笑起来像个糖果太阳——阿青真好，最喜欢阿青啦。
‘阿玖也喜欢我！’
他看着小家伙从那么一点点慢慢长大，龙形能把星球盘起来，人形也能跟他齐眉，身体越来越健康，从乖巧可爱变得调皮捣蛋，闯祸了不找龙神总喜欢找他，害他三五不时就要去收拾烂摊子。
‘我要一直一直跟阿玖在一起！’
小混蛋作死的时候，他有时真是恨不得直接掐死算了，免得一个错眼就死在哪个他不知道的角落，但装乖卖巧的时候又让他暖心得不行。
‘阿玖阿玖！’
‘我到求偶期啦！是因为阿玖哦！’
‘阿玖，你心跳变快了呢！’
‘……’
他只是被吓到心律不齐，他不可能对几乎是自己亲手带大小孩心存杂念！
【呵，你没有杂念，那我是什么？难道还有心魔能侵入你的意识深处？】
江琼玖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净化总喜欢秀存在感的阴影，抹去脑中不停浮现惹人心烦的话痨龙，再睁眼时，他眼中已平静如深潭，让人看不透底下是否有危险漩涡。
他将书放回抽屉，解开平时觉得还好现在却有种勒得难以呼吸的领带，起身走向休息室。
办公室跟休息室的起居室之间有暗门相连。
江琼玖推开滑动的书架，抬头看见看见床丨上坐着的人，差点以为自己几天没睡好，出现了幻觉！
“砰。”
分开的书架用力合上，几本书没放稳的书跳动着掉下来。
江琼玖额头青筋跳动，脑中闪过金泽没有遮蔽盘膝坐在床丨上的样子。暖黄灯光下，那头微卷的灿金发丝上仿佛有荧光在跳动，头顶竖着两个尖端还是红色的稚嫩丫状鹿角，他正垂眸含笑地看着怀中之物，莹润的肌肤泛着一层淡淡光晕，漂亮的尾巴甩到了前面，尾尖红得如一团燃烧火焰……
【我想吻他。】阴影在心中低语。
‘闭嘴。’江琼玖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
金泽看着打开又关上的门，歪了歪头，小心地把装李子的盘子放下，飞扑过去。
“阿玖阿玖……”
小家伙……不，不能说是小家伙了。
金泽在门后不断呼喊他的名字。
江琼玖拉紧暗门，用力得手背都凸起青筋，咬牙切齿：“旁边有衣帽间，穿好衣服。”
还好值班的秘书吃夜宵去了，加班的姚清也被他赶去特助休息室睡觉，只要他不召唤，现在不会有人靠近。
江琼玖唤醒智能管家，把办公室和休息室都更改为【请勿打扰】模式。
“阿玖阿玖，我穿好了。”
江琼玖这才推开门，抬手按在扑过来的金泽额头上，制止对方的热情拥抱。
金泽穿着他的银灰色睡袍，腰间的系带松松垮垮打了个仿佛下一秒就会松开的结，扬起来的尾巴将睡袍下摆拱起，露出的光腿昭示里面可能没有第二层布料。
“阿玖你应该多穿一些活泼颜色的衣服，好看的颜色能让心情变好。”金泽摇晃尾巴，嫌弃江琼玖满架子黑色灰色和白色的衣服不好看。
“你不是狗，不要摇尾巴。”江琼玖皱着眉，将金泽翘起来的尾巴压下去，然后将睡袍的衣襟收拢，脖子下面遮得严严实实，腰带也重新系紧，还打了两次结，确保不会因为动作幅度大而松散开。
“太紧啦，我要变成两截啦。”金泽看着认真给他系腰带的阿玖，张开的双臂不知道放哪里好。他觉得自己如同泡在功德池里，浑身上下都被阿玖的气息包围起来，心跳声大得比打鼓还响，血液在沸腾，皮都要烫熟了。
金泽想用力将阿玖缠起来，但抬起的手却不敢拥住阿玖的肩膀。
人类如此脆弱，他力气那么大，万一太激动把阿玖弄疼了怎么办？
——我不抱，我只亲一亲，就亲一下。
离的这么近，亲一下怎么呢？！
金泽脸上跟被火熏了般染成红色，眼睛也湿漉漉的，明明害羞紧张得要命，还是坚定地凑近江琼玖。
“断不了。”江琼玖垂眸，猛然退开。他刚才用手虚虚丈量了下金泽的腰，确定跟上界时相比细了差不多一厘米。从少年变成青年，竟然还瘦了，应该是力量还没完全解封的缘故。
金泽瞪着越来越远的脸，功德和气息也逐渐远离，后悔自己磨磨蹭蹭失去了一个亲亲的机会。
【真可惜，我本来可以得到一个吻。】
江琼玖不需要阴影提醒也察觉到金泽的意图。
充满少年气的龙从未遮掩自己的热情，脸红得坦坦荡荡，眼神也亮得可以融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