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福叔问。
“我，大王，”夏冬看看水里的金泽，又看看天，然后看看自己的手，“下雨，这不科学。”
“科不科学影响你执行任务？”福叔平静地问。
夏冬想了想，老实摇头。
“去换衣服，小心感冒。”福叔摆摆手，转头换上笑脸：“大王，快过来，我们要迟到了。”
金泽用尾巴卷着玉石印章高高举起，让人担心小小的尾巴会不会不堪重负断掉。当印章平稳放在桌上时，看着的人都松了口气。
“这是大王要带给少爷的礼物吗？”福叔拿起印章。
福叔刚刚发现金泽能影响天气还一脸平静，现在却笑容逐渐消失，他看着看着皱起眉头，还掏出眼镜戴上仔细检查印章材质雕工文字。
【阿福阿福，菜要凉了。】金泽用尾巴敲敲食盒。
“啊，嗯，哦，马上就好。”福叔找出一个合适的木匣子，垫上多层丝绸才把印章放里面。
金泽趁着福叔盖上盖子之前，哧溜钻进匣子盘在印章上。
“是要给少爷一个惊喜吗？”福叔问。
金泽点点头，脑袋挨着田黄石印章上的盘龙，大眼睛一眨不眨，小尾巴去勾盖子催促他快点。
“大王想在里面的话，不能用这个盖。”福叔纵容地对金泽笑，临时给匣子换了一个不太配套的镂空雕花盒盖，防止金泽在里面憋气。
他们没有坐车，而是到小区西北角的停机坪搭乘直升机。
直升机落在万江大厦的楼顶。
江琼玖的办公室隔壁是豪华大套房。他近年来已经很少参加外面的饭局，偶尔需要宴请亲密合作对象也是直接在公司设宴。套房里有厨房，专业的厨师已经在里面等着，福叔送餐只带了几碟能当零嘴吃的菜品，其它半成品还需要临时加工。
“金子没来？”江琼玖目光从福叔肩膀移到口袋，没看到那条比跳豆还活泼的小龙。
他微微皱了下眉，自省早上不该敲头。
龙角新萌发的时候比较敏感，小家伙又曾被无良大龙恐吓得产生心理阴影，下次还是换成打结……
福叔没有回答问题，他将复古的红木匣子放到办公桌上，轻轻推到中央，意有所指地微笑：“您的礼物。请稍作休息，午餐大约在十五分钟后。”
江琼玖放下签字笔，摘了眼镜揉了揉鼻梁，连人带椅子滑到一旁，手肘撑着桌面，十指搭成塔状挡住下半张脸，视线落在匣子上。
匣子跟盒盖明显不配套。
福叔在江家当了近四
十年管家，做事有着老派人的讲究，不至于会犯这么明显的失误。
有些龙从小到大耐性都不好。
江琼玖盯着盒子看了三秒钟之后，盒盖雕花的镂空缝隙里钻出来一根尾巴尖。
小尾巴像根金绳子般细细小小，在空中灵活地转圈圈，晃得人眼晕。
江琼玖被手遮挡在后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度，笑意逐渐染进深邃的眸子里。
金泽晃了一会尾巴，见没动静，尾尖弯成钩子缠住雕花枝叶，慢慢将盒盖往上顶着朝旁边移。
他的动作可以说小心谨慎，发出的声音极小。
移开一点，再移开一点。
很好，三厘米足够，能够看清外面了。
金泽把眼睛凑到缝隙前朝外望，直直对上江琼玖没有镜片阻挡的视线。
道友眼中带着笑，仿佛好整以暇的猎人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金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慌，尾巴举起来的力道一松，盒盖顿时朝下落。
【痛痛痛痛……】金泽捂着被砸的脑袋嘤嘤嘤。
理论上来说，龙脑袋比木头结实，但谁让金泽的龙角刚萌发出来，幼嫩得他自己都不敢用尾巴挠。
江琼玖把盖子掀开，只见里面的小家伙捧着头，想摸摸龙角又怕把龙角碰歪了，手指张开又收紧，收紧又张开，尖爪爪都弹出来，瞧着就可怜兮兮。
【嘤嘤，阿玖我的角有没有歪有没有歪？】
金泽捧着脑袋往江琼玖眼下送，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含着眼泪，嘴角上翘想笑又笑不出来。
江琼玖收敛眼中的笑意，将金泽捏起来托在掌心，凑到近前仔细看。
“是砸到这里？”江琼玖用指腹轻轻按压金泽被砸到的地方，功德一点点浸润进去缓解金泽的不适。
他们太近了，属于人类的潮热呼吸喷在金泽身上。
金泽莫名兴奋激动，鳞片微微翕张，试图让带着功德香甜的气息将自己腌得更入味。
仔细闻，功德的香甜之中夹杂着淡淡海风气息，那是属于江琼玖本人的信息素。
金泽心跳的鼓动频率变快，有种自己困在混沌钟里被黑暗包围，充满身不由己的刺激和不确定感。他不知不觉放下捧着脑袋的前爪，改为抱住江琼玖的拇指。
“还痛吗？”江琼玖问。
金泽没有回答江琼玖的问题，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紧近在眼前的人，注意力第一次完全忽视耀眼的功德金光集中在江琼玖脸上。
龙的视力很好，金泽可以数清江琼玖浓密的睫毛，也能看清江琼玖那对东方人来说过于立体的硬朗五官。深色的瞳孔如同混沌海里没有尽头的渊虚，透着无尽危险又让龙升起想要试探深浅的冲动。
陷进混沌渊虚很可能永远出不来。
潜意识告诫金泽。
但他长得像混沌钟呢！像那个严肃古板揍龙特别凶的混沌钟帝青！却是温柔可亲版的阿青，而且道友在笑，笑得像阿爹一样包容，就算他做错了事，只要扑过去亲一口就不会再生气……
“你藏了多少东西在外面？”江琼玖发现金泽在发呆，按揉他头顶的指腹往下滑，梳理还没萌发龙鳍的脊骨，力道渐渐加重。
背上滑动的手指存在感过于强烈，感觉一个回答不好脊椎骨会被拆散成一节一节。
不要除了脸别的方面也像阿青啊！怪吓龙的！
金泽将心中的胡思乱想抛到九霄云外，叨咕着小小的人类为什么气场如此强大？然后被手指带来的功德泡得龙筋发酥、浑身发软，脑袋也晕乎乎，于是将一切问题归功于功德加持。
【就藏了一点点。亮晶晶存在的意义就是闪闪发光被人欣赏，我收集它们，是为了保护它们的发光权利。】金泽眼珠一转，瞧见桌上插着的红玫瑰，转移话题，【嗯，阿玖你有好好爱护我送的花，我要奖励一个礼物！快看快看，这是我从大海里捡到的玉器！来自腐烂沉船内部的无主之物，无主状态接近一千年，你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前主人昂！】
金泽边说边试图脱离江琼玖的手掌，滑到桌上时忍不住庆幸地甩了甩尾巴。
江琼玖捏住小尾巴，看着小龙徒劳无功的原地奔跑。
金泽从跑变成爬，从爬变成直立叉腰，两颊鼓起生气地回头：【让你看玉器，不是看我，尾巴最近也在长鳍，不能乱捏！我还没原谅你知道吗？】
话是这么说，表情也生气的标准，就是眼里透着心虚。
毕竟龙尾是龙全身上下最结实的地方，长鳍后更强大，别说捏了，就算用人类的冲压机压也没问题。
江琼玖对于疑似千年古董的御玺只扫了一眼，就捏着金泽的尾巴将他拖到近前。
“东西被拿走，没有选择抢回来，也没跟人起冲突，表现很好。”
金泽在夸奖中眼睛越来越亮，下巴越扬越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叉腰的小爪爪也变成得意抱胸。
他骄傲地缓缓点头，想要谦虚矜持，说着说着语气又像他的小尾巴一样扬起来：【这不算什么。我已经不是百年前只会无脑冲冲冲的我，我可是精修过《人类养护手册》的知识龙。这次任务结束就能转正成战龙，成为有知识、有道德、有力量，能够捍卫诸天安危和谐、升任龙君、力压大黑龙、主持战龙殿、登顶龙神之位的龙！】
梦想是挺伟大的。
“乖孩子有奖励，你想要什么？”江琼玖问。
奖励！
金泽瞬间从骄傲龙转变成撒娇龙，抱住江琼玖手指蹭蹭，大眼睛里充满期待：【阿玖阿玖！我们处道友处道友！分享功德的那种道友好不好？】
这条蠢龙，分享功德的不是道友是道侣！
江琼玖把想得很美的龙团在掌心滚动，起身走向餐厅，自顾自回答：“等下你自己去三楼选礼物，那里你比我更熟。”
金泽泄气地趴下，任由自己被搓成团子轱辘轱辘滚。
好想快点恢复，快点变成人形，他要揪着这人的肩膀用力摇，问他到底能不能听懂龙语！
午餐很好吃。
福叔找朋友聊天去了，没在边上说这不能吃那不能吃。金泽狂吃了江琼玖五倍那么多，抢菜的时候还把江琼玖的筷子不小心咬了个小缺口。
金泽举着小银叉子上最后一片孜然味的烤鱿鱼。
他看看放到一边带缺口的筷子，又看看江琼玖的脸色，最终还是向道友闪亮的姿色倾斜。
金泽跑到江琼玖跟前，连叉子带食物一起放他碗里。
【给你，反正我都是吃个味道，吃多吃少没区别。】
金泽边说边咽了下口水，还舔舔沾了汤汁的小爪爪，盯着食物移不开眼睛。
——嘤嘤，好舍不得，这个厨师舍得放香料，菜的味道超级好！
江琼玖用热毛巾擦了擦嘴角，顺便把满是汤汁的小银叉子柄擦擦，然后捏着小叉子把菜递到金泽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