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渺听到这句话,登时反应过来。

  六点半正是他下楼的时候,他刻意等了半个小时才出门……结果段叙在守他吗?

  也就是说,那个人可能看到他走进哪栋楼,电梯停在哪一层?

  江宴濯见简渺脸色沉了下来,桌下的脚轻踢了周柯锦一下。

  周柯锦先是茫然地低下头,看着江宴濯脚跟的方向,顿时了然。

  “诶,我手上全是灰,去洗个手。”周柯锦笑着问,“学长,洗手间在哪?”

  简渺指了个方向,周柯锦便起身离桌。

  桌子上安静了一会儿,江宴濯才道:“段叙是来找学长的吗?”

  简渺端着杯子的手缓缓一紧:“为什么这么问?”

  江宴濯轻轻往后仰,两个人之间距离拉开了一些,虽然不多,却让简渺莫名轻松了点儿。

  “其实那天晚上学长你叫车的时候,我就猜到你可能跟我一个小区,但你好像不想说,我就没有问。”江宴濯停顿了一下,“而段叙给你送花,好像也很在意你,我就猜他是不是来找你的。”

  他没有明确点破段叙的来意,却让简渺轻而易举地起了疑心。

  段叙不怀好意,他在跟踪自己。

  简渺放下手里的杯子,忍住心中的反感淡然笑笑:“不愧是尖子班出来的,你真聪明。”

  江宴濯垂着头轻轻拨弄手上的腕带:“如果学长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住址,最好先跟物业和保全说一下,我哥说枫晚苑的物业都挺尽责的。”

  简渺看了眼前人一会儿,忽然轻笑:“你的心思比我想象中要细腻。”

  江宴濯眸中微漾,抬起视线才发现简渺不再避讳他的脸……视线相接时,眼前像小白兔一样的人忽然露出了些疏冷的笑,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江宴濯不动声色地垂下视线,嗓音放得低且轻:“因为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简渺眼睫轻颤,这才发现自己的猜测有多无礼。

  学弟本身就是相当耀眼的存在,不过是遇到同样的局面给点建议罢了,他为什么要将人往坏处想?

  也许是这几天邹荀和段叙给他的负面情绪太厚重了。

  看着学弟的表情,简渺有点内疚,可翻来覆去又不知道说什么话,只好抬起手:“那个……”

  他把跟前的草莓大福推向江宴濯:“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江宴濯看着面前的甜点,悄然挽唇。

  学长认错很快,但不太会道歉呢……只能像小孩子一样给别人送吃的。

  他抬起筷子夹了一个,舌尖舔过里面的草莓芯:“嗯,很好吃。”

  周柯锦不知道江宴濯要跟简渺聊什么,在洗手间打了五关消消乐才回去,结果到桌前时两人已经吃上了。

  “你你你……”周柯锦瞪圆了眼睛,气急败坏地看着江宴濯。

  江宴濯看了他一会儿,拿起他的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塞到他嘴里:“吃。”

  周柯锦:“啊呜啊呜。”

  江宴濯把筷子塞到他手里:“乖。”

  周柯锦:“?”

  简渺低声失笑,见对面两个男生都扫向自己,轻声解释:“你们关系真好。”

  提起这个,周柯锦更气了:“那是,我幼儿园就跟他分一个班,那时候我年纪小,看他长得好看,一直以为是女孩子,喜欢得不行,天天追在他身后给他送零食。”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江宴濯眉心一跳,本来想制止,可看到简渺感兴趣的样子又忍了下去。

  周柯锦:“这家伙从小一肚子黑水,见我凑得殷勤把我当牛使唤。”

  简渺心说真看不出来,乖巧的小学弟还有那么叛逆的幼年期。

  周柯锦:“幼儿园毕业,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准备告白。”

  简渺没想到是这个展开,偏头轻笑:“然后呢?”

  “然后他说等一下,接着当着我的面走进了男厕所。”周柯锦声泪俱下,“男,厕,所!”

  天知道当时他还拽着江宴濯说女孩子不能进男厕,结果就意外瞥到男孩子都有的小象。

  当场停止运作。

  “这还不是最惨的,我小学六年跟他同班,初中三年跟他同班。”周柯锦说完,一脸慈悲,“这就是小锦被名为江宴濯的阴影笼罩的童年。”

  简渺实在没忍住,放下筷子笑了好久。

  江宴濯一只手撑着下巴,面朝天花乱坠的周柯锦,但余光一直在看着简渺。

  学长笑起来耳朵跟脸颊都粉粉的,很可爱。

  “他给我带来阴影就算了,这人还从小就受欢迎,他一家子基因都逆天。”周柯锦摇摇头,“不愧是感情骗子,绝世渣男……”

  话没说完,他又被江宴濯塞了杯饮料:“少扯。”

  这顿饭刚结束,简渺想埋单的时候,又被通知已经结过账了。

  这次是周柯锦。

  “怎么能让第一次见面的学长请吃饭呢!”周柯锦叉着腰,一脸骄傲,“当然是我上完洗手间偷偷结账了!”

  看着简渺有些为难的表情,江宴濯快步:“没关系,是我们要跟学长来的,当然是我们请。下次?”

  “那下次一定……”简渺说到这里,才想起下次一定都成放鸽子专用术语了,“下次真的由我来埋单。”

  “好。”

  出了餐厅门,江宴濯才发现简渺走向不同的方向,脚步稍顿。

  “我还要去买点东西,就不一起回去了,路上小心点。”简渺挥挥手。

  江宴濯轻声应了句好,跟周柯锦并肩过马路。

  过了路口,周柯锦才回头:“简渺人挺好的,你要是真的想追就认真追吧。”

  江宴濯垂下视线:“我什么时候看起来不认真?”

  周柯锦拍了拍篮球:“一边找人调查段叙,收集他的出轨证据偷摸发给简渺,一边跟周月纠缠不清……你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啊,绝世渣男。”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他纠缠了?”江宴濯不冷不淡道。

  “前段时间你不是还接他去酒吧……”周柯锦顿了三秒,忽然反应过来,“你难道是利用周月?我听说段叙在国外的时候,是想追他来着……”

  那么巧,周月回国,段叙喝醉,简渺就得到了渣男出轨的信息……

  嘶……段叙这被抓包的过程,似乎跟江宴濯脱不开关系。

  周柯锦看江宴濯的眼神多了三分畏惧。

  “你真是好狠的心……”周柯锦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Gay的世界难以捉摸,贵圈太乱我不参与。”

  “不过你要是真的脚踏几条船,作为你的兄弟,我会挨个通知各位,让你阴沟里翻船。”周柯锦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滚吧。”江宴濯拦了辆出租车,把人塞到后座,“轮不到你操心。”

  “这是我痛苦童年对你的反击!”周柯锦呸了一声,“再见渣男。”

  “再见。”

  走到小区,江宴濯扫到早上段叙站过的地方,打消了等简渺回来的念头。

  学长今天已经轻微起疑了,不急于一时。

  回到公寓,收拾的阿姨站在里侧的房间前,一脸为难:“少爷,你回来了。”

  江宴濯低头换鞋,应了一声。

  “房子我都打扫过了,除了这间挂着‘秘密’小牌子的房间,它上了锁。”阿姨解释道,“如果少爷您着急用,我现在就……”

  “不用,这间房以后都不用打扫。”江宴濯轻声说。

  “好。”阿姨点点头,随后把垃圾带上,关了门。

  等房间彻底安静下来,江宴濯才走到里侧的房门前,他伸手拨弄了一下那个“秘密”的木牌,然后用钥匙打开。

  房间漆黑一片,就连窗户都被用遮光的窗帘紧紧拦住,像一湖漆黑的旋涡。

  江宴濯抬手打开了灯,室内瞬间亮了起来。

  张贴满墙的照片在光下原形毕露,密密麻麻,无一例外,都是简渺。

  而最中间放着一个半身人偶,上面披着的是简渺上一次借给江宴濯的棒球服外套。

  江宴濯指尖掠过最新的一组照片,是周五趴在桌面上小憩的简渺,还有上台自我介绍的简渺。

  看过最新的照片,他才走到棒球服外套前,低头在领口处深深嗅了一下。

  简学长的味道……很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