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修
傅辰生想否认，但是他自己也知道，他的谎话太拙劣了，李本溪肯定一下子就能识破，只好不答。
“有什么事儿不能跟我说的?”
“有点累了。”
这可是实话，揣着一堆事儿能不累吗。
李本溪见他没有想跟自己吐露的意思，也不勉强。
他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把买给傅辰生的衣服重新收拾好。
“那泡个澡放松一下吧。”
坐在床沿上的傅辰生淡淡地“嗯”一声，便不再作声。
李本溪突然抬头看他，那憔悴的倦容让他有点心疼。
于是他便很自然地把脑袋靠在他的大腿上，傅辰生也垂下眼看他。
对视时两个人都笑了，没有言语，却仿佛拥有最浑厚的力量。
*
周末，三个人约到了一家广式茶点。
这个地方是李本溪挑的，他平时也没怎么来过。
自己粗犷的性子实在不适合这样婉约的氛围，他只不过是怕穆知吃不惯北方的馆子。
“妈妈。”
李慈溪还没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坐在窗边的穆知了，他领着弟弟进去便直奔那个座位。
穆知看到两个儿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看向李本溪的时候是有一丝丝小期待的，可李本溪最终也没叫出口，只是礼貌地冲她点了点头。
即便如此，穆知也觉得是一种突破吧，赶紧招呼两个人坐下。
她今天穿了一身淡蓝色的旗袍，发髻盘起，化着淡淡的妆，和上次见到她时是一样的精致，只是李本溪却没由来地觉得她仿佛老了。
上来的餐点都是李慈溪点的，他和穆知一起生活过六年，对她的口味还有些淡淡的印象。
而对于弟弟，他已经尽最大可能挑了写符合弟弟胃口的菜。
但实在是有些困难——他也没想到弟弟会为了妈妈，挑了一家自己完全没兴趣的餐馆。
李本溪基本就没怎么动过筷子，只是在穆知招呼他吃这个吃那个的时候，才象征性地拿起筷子夹了几口。
穆知也是看出他对自己的迁就，心下感动。
其间，他也只是听着李慈溪和穆知说话，基本不插嘴。
穆知问些什么，他才答什么，难得一副乖巧的样子。
李本溪望着穆知的脸，看着她的笑容，意外觉得似乎也并不是那样的虚伪。
而他也突然发现，穆知笑起来的时候，也是只有右嘴角会有一个小酒窝。
他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右嘴角，不禁露出淡淡的微笑。
而恰巧，穆知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看到了那个久违的笑容，有些感慨。
坐在一旁的李慈溪也发现了弟弟的小动作。
“我觉得小本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李慈溪很为弟弟的变化而开心， “他比以前有温度了。”
李本溪一愣，却转而更放肆地笑道: “嗯，我大概是知道原因。”
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傅辰生温和的样子。
而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傅辰生的样子也突然出现在穆知的眼前。
她下意识问道: “是因为那个傅教授吗?你现在，还和他在一起吗?”
三个人的场面瞬间陷入了尴尬。
李本溪只是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李慈溪怕两个人又吵起来，赶紧说道: “妈妈，这是小本的私事，咱们就不要多过问了，他幸福就好。”
穆知的表情有些犹豫，她是想要更多了解自己的小儿子的。
可是他没有立刻回答，她也怕李本溪生气，便就此作罢。
而李本溪想要认真回答她的欲望也就因此湮灭了。
三个人继续聊着其他的话题，这顿饭吃下来，气氛出乎意料的缓和。
回来之后，李本溪虽然没有特别跟傅辰生提起来，但看他的表现，傅辰生也就知道个大概了。
看他心情还不错，瞬间也就忘记了自己和李本溪的恋情被警告的事情了。
然而，他忘了，却还总有人在盯着。
*
电话响起的时候，李本溪正准备出教室。
他的手机里没有存多少号码，但是他又不想接通这个电话。
课前已经忽略过一次了，下课了干脆也继续不理睬。
他刚要走，谁知道齐瑞阳却叫住了他。
“本溪啊，你的手机静音吗?”
李本溪纳闷地等他继续说。
“新导员发信息到班级群里——”
齐瑞阳突然凑近他，李本溪下意识往后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说是校长找你，在办公室等你呢。”
李本溪心里早已经白了眼，表面上只是淡淡道: “知道了。”
以前他拒接的时候都是糊弄糊弄就过去了，没想到校长这次还挺执着，直接让导员喊他。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往校长办公室挪着步子。
其实校长待他算是很宽容了。
——他和李本溪的二姑是发小兼多年同窗好友。
这几年两人婚姻失败各自单身，校长便重拾年少时的悸动开始追求他二姑，对李本溪的脾气秉性也多少解些。
再加上校长本身和善，只要不是犯什么大错，在学校里也算是给足了他自由。
办公室就他们两个人，双方说话也就随意了些，但是校长眼里的火苗，李本溪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小本啊，这才几天，你已经两次被叫到办公室谈话了。”
“上次我没做错，这次又不知道我是错在哪里?”
李本溪的态度一向不好，每每都理直气壮，从小便如此。
校长见怪不怪，干脆直接开门见山。
“你跟傅教授……你们，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本溪的眼神中这才有些波澜，直直地盯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别不承认，我专门去看了学校的论坛，帖子都已经刷爆了，我连投诉电话都接到了。”
“投诉电话?恶作剧吧?”
李本溪坐在校长对面的椅子上把玩着他的茶杯，眼神飘忽不定。
“冒充你的家长?就为了开你和傅教授的玩笑?可我看那些论坛上的照片都不像是修的，难不成也是别人伪造诬陷你们的?”
校长并不太清楚李本溪的家庭情况，只是从他二姑处略有耳闻。
虽然他已经算自己的半个二姑夫，可李本溪却也并不打算和盘托出。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李本溪心下其实有些心虚，但表情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校长也着实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摆出校长的威严姿态，语重心长地跟他分析利弊。
“即便是确有其事，你也给我收敛些，你不考虑自己，是不是也得为傅教授想想?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失去了进修名额，那不是毁了他的前途吗?”
“进修?”
校长看他一副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反而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确实是被冤枉的，于是更加恳切。
“是啊，去国外进修——傅教授多好的一个人，好不容易等来这次机会，没日没夜地准备着材料，过几个星期就要选拔了，下个月就要出发了，可不能被这种事情耽误啊……”
“你看看校园论坛上把你们俩的事情说得多难听……”
“我知道了。”李本溪直接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话， “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您。”
校长有些发懵，但至少这小子明白了自己的一片苦心，那就好说了。
*
李本溪心里乱糟糟的，和傅辰生的恋情被戳破以及他要背着自己出国进修的事情——哪件事更严重他已经想不清楚了。
现在脑子里只知道可以用喝酒来麻痹自己。
他边往校外走，边用手机刷着校园论坛。
热榜都是他们俩的帖子，有支持他们俩组cp的，也有骂他们恶心的，多难听的话都说的出口。
而那些发布的照片也确确实实是他们本人。
他多次出入傅辰生在学校的公寓，拍摄者和跟拍明星蹲点一样就在那守着。
——有一说一，帖子的内容，李本溪是没办法否认的。
但是看着自己和傅辰生那样纯洁而美好的爱情，被众人糟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看到伤害傅辰生的言论。
他顿时火冒三丈，干脆直接往旁边的马路牙子上一坐，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狂敲了几下就把那些个帖子黑了。
同时还揪出了几个最热衷兴风作浪的id，把他们的账号通通注销。
又黑到他们的手机号码，发送了警告信息。
最后置顶了一条自己的评论贴。
“谁他妈再敢骂一句，我黑他所有账号。”
“艹!”
李本溪“啪”地一声把电脑合上，利索装包继续往外走。
“喝酒!”
接近校门口的时候，他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一身鹅黄旗袍的装束，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他瞬时一通火儿冒了上来，校长那句“你家长的投诉电话”也反复回荡在他耳边。
他家长?
他他妈哪来的家长干涉他的私事儿?不就是这个生他的妈妈吗?
他又想起来那时候在她问起傅辰生而自己没答话的时候，她是不是就已经思量着要想方设法拆散他们两个?
穆知看着小儿子走过来眼底尽是温柔，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怒火。
手里的保温桶刚往上提了提，就被冲过来的李本溪攥住手腕拉到了一旁。
她穿着高跟鞋，脚底还有些踉跄，没等站稳，就遭到了李本溪的质问。
“你别以为我前几天主动去找你就是完全原谅你，就是完全让你介入我的生活，甚至干预我的恋爱!”
李本溪冷言看着面前的穆知，怒火中烧。
“你想毁了傅辰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