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桥西第二天早上醒得不算早,霍思泽醒来后自己抱着故事书在翻动,清晨的气温还不算高,窗户被推开,房间里很舒服。

  霍思泽看见他醒了,主动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叶桥西看着窗户外面发呆,昨晚的一切其实他都记得,喝醉了以后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丧失所有的记忆,甚至他昨晚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他都能清晰地回想起来。

  风轻轻地吹动树梢,翠绿的树叶浮动,叶桥西不停地跟随着树叶的摆动眨眼。

  突然也在想,如果一开始就与霍见临在一起,或者他们根本没分开,他们现在是怎么样的。

  霍见临现在这种不正常的样子,真正温柔体贴得过分,可以给足叶桥西该有的尊重,几年前那个偏执的霍见临似乎像没有存在过。

  一直存在叶桥西记忆里的,好像只有这样温柔的霍见临,小时候的霍见临和现在这个霍见临似乎才是一个人。

  “你吃饭了吗?”收回眼,叶桥西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点多了,问霍思泽饿不饿。

  霍思泽挺起肚子,他的肚子圆滚滚的,跟田地里的小西瓜一样。

  “爸爸给我做了小汤圆。”霍思泽说,随即又捂住嘴,眼睛滴溜溜地转动,转过头警惕地看着门外,爬上叶桥西床上,凑近叶桥西耳边说, “但是没有妈妈做的好吃!”

  叶桥西没忍住笑了出来,霍思泽这种明目张胆地偏袒让他觉得兴奋,抱着他倒在床上跟他一起笑。

  闹了几分钟,他收拾好去洗漱,霍见临没在,桌上也没有饭菜。

  叶桥西竟然有点不习惯,鬼使神差地,走到院子外去看。

  小路前苍翠的树下,霍见临手里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出神,听见叶桥西的脚步声,回过头把烟慌乱地塞进口袋里。

  “没抽的,我过过眼瘾。”霍见临急切地为自己辩解。

  叶桥西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评价的资格,转身要走,霍见临却又追上来拉住他的手,瞬间又放开了。

  “霍思泽还小,你不要在他面前做这样的行为。”叶桥西搜肠刮肚,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霍见临点头,叶桥西头也不回地进去洗漱了。

  再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了,霍见临做的小汤圆,手搓出来的汤圆形状大小各不一样,有些地方甚至露馅了。

  叶桥西瞟了一眼,霍见临说: “做得有点丑,但是味道应该还可以。”

  叶桥西擦了擦脸上的水,随口说: “可是霍思泽说你做的没有我做的好吃。”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霍见临其实压根没想到能得到叶桥西的回复,往常叶桥西一句话都不会跟他说,可是今天一起来,叶桥西跟他说了两句话了。

  “我可以慢慢学,会做得很好吃的,往后做饭的事,你可以放心地交给我。”霍见临激动得在这个清凉的早晨开始出汗,手脚无处安放,想在这个逼仄的小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转圈来缓解,可是最后还是安静地停在叶桥西面前。

  叶桥西却已经把注意力收回去了,拉开椅子坐下小口小口地吃。

  最后还是没吃完,吃了两口就饱了。

  霍见临又从后面端来醒酒汤让他喝, “我早上起来熬的,一直在锅里温着,你喝一点吧。”

  叶桥西说: “我喝不下了。”

  霍见临没有强求,把碗放在他手边,很委婉地说: “那先凉一凉。”

  于是他端着叶桥西没有吃完的汤圆去了后面的厨房里,叶桥西听见碗和铁盆碰撞的声音,猜测出来他应该在洗碗。

  过了几分钟,叶桥西还是把醒酒汤喝了,拿着空碗去厨房准备清洗,看见霍见临蹲在灶台下,一边哭一边吃他刚才没有吃完的汤圆。

  捏着勺子的手上,增添了很多伤口,修长的指节上,有很多块覆盖着伤口的创可贴。

  叶桥西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他。

  霍见临是天之骄子,这种偏僻闭塞的农村从来不在他的想象中,来这里以前,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怎么用一堆柴火生起火来。

  他用着最笨拙的方式来讨好叶桥西,做菜洗衣打扫卫生,然后沉默地屈居在废弃的牛圈里。

  他退去了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感,完全融入叶桥西的生活圈,拿着几块钱在镇子上跟别人讨价还价买下一块钱一把的小葱,又或者是跟别人一起上山挖野菜,叶桥西多吃一口他都觉得心安。

  更关键的是,这时候的霍见临,比五年前的任何一个时候都懂得尊重叶桥西。

  他不是叶桥西生命中的上位者,他放下身段,没有把自己想要的事情强加给叶桥西,更多的时候是从的是叶桥西的指令。

  叶桥西心里很难不被触动。

  “咳咳咳!”

  霍见临用力地咳嗽起来,他刚才喝了一口水,呛到了气管里,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却看见叶桥西在对面站着。

  他第一时间是想把碗往身后藏。

  叶桥西知道他在偷吃他剩下的汤圆,会很生气吧。

  笨拙的动作让叶桥西觉得好笑,该看的都看完了,这时候再藏有什么用。

  他走过去,用水冲了冲刚才装过醒酒汤的碗,把碗放在碗柜里后,告诉霍见临: “冰箱里其实有外面买的速冻汤圆。”

  他很少亲自给霍思泽做汤圆,更多时候他们吃是的速冻的。

  “你还想吃的话,可以自己去拿一点来煮。”

  霍见临站起来了,一边笑一边哭,叶桥西今天跟他说了很多话,温柔地过分,好像并没有排斥他的靠近。

  “那我……”他说话断断续续,慌乱的思绪让他无法在短时间内把自己想要说的话组合起来,激动地盯着叶桥西。

  叶桥西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什么时候你自己给管家打电话让他接你回去吧,这里其实一点也不适合你。”

  “你家里有公司,你也不是做农活的人,霍震霄一把年纪了,公司总不能一直依靠他。你只是失忆了,不是真的傻了,你应该回到正轨去。”

  叶桥西被霍见临看得有些心虚,一瞬间,霍见临的眼神从激动变为迷茫又变为痛哭,霎那间飞速转变的情绪让霍见临觉得自己被撕裂了。

  “在你身边才是正轨。”霍见临想上前一步,又怕吓到叶桥西,只能站在原地心痛得瑟瑟发抖。

  叶桥西无言地看着他。

  他承认,这段时间的生活他的确有些沉溺,并且他可以保证,如果自己遇到的霍见临一直都是这样的,他会义无反顾地跟霍见临在一起。

  但是霍见临只是暂时失忆了。

  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恢复记忆,也可能某一天就恢复记忆变成五年前的样子。

  叶桥西不敢冒险。

  “那霍思泽呢?”霍见临问, “那他呢?他可以留下来吗?”

  叶桥西咬着嘴唇,有点纠结,还是说: “我希望霍思泽能跟在我身边,我会对他很好。”

  “那为什么不要我?霍思泽什么都不能做,每天只会给你产生麻烦。我什么都可以做,为什么不能留下我呢?”

  他焦急地在厨房里转圈,一边哭一边为自己能够留下来找一些理由。

  “你不喜欢我靠近,我可以只住在那个蚊虫众多你不会踏足的房间。每天的饭菜我都能按照你的喜好制作,你说什么我都能做。”

  “我什么都不求,我只想离你近一点。”

  最后他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哭得很悲伤。

  叶桥西在他面前站了很久,久到脚都有点麻木了才轻轻地说: “我不敢。”

  霍见临抬起头看他,眼睛哭得很红,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看着叶桥西离开。

  霍思泽在客厅坐着,厨房的动静其实很大,他听得很清楚。

  大人的情绪他能感知出来。

  “妈妈,我爸爸为什么哭啊?”等叶桥西走近了,他问。

  叶桥西摇头没说话,霍思泽就又说: “我爸爸总是哭,以前也是,很多晚上他就坐在床边哭,一点也不男子汉。”

  “哦……”叶桥西抬头看着门外,太阳升起来,院子里洒了一片阳光。

  “可以给我爸爸拿一点纸巾吗?”霍思泽小心翼翼地问。

  “都行。”叶桥西说。

  于是霍思泽拿着纸巾进去了,等了很久,叶桥西都没有看到霍见临出来。

  谈话没起什么作用,霍见临也没走,只是没有再出现在叶桥西眼前了,如果不是一日三餐依旧准时准点出现在餐桌上,叶桥西甚至觉得霍见临其实已经走了。

  日子就又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老两口彻底搬去了城里,叶桥西空闲的时候就去买点东西放在屋里,七月初的时候已经可以直接住进去了。

  七月中旬,村里的广播每天循环播放特大暴雨预警,让村民注意防护。

  这天早上醒来,叶桥西看见外面的天色很暗,天气闷热得过分,霍思泽蹲在他旁边说热,想吃雪糕。

  于是下午叶桥西就带着霍思泽去了镇上的房子里,临走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往牛圈里看了一眼,霍见临的行李箱都在,霍见临没在。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雨就下起来了,风很大雨也很大,路边许多树直接被吹倒了。

  老房子后面的阿姨发消息告诉叶桥西,老房子在刚才倒了,问叶桥西人在哪里。

  叶桥西说他已经提前搬走了,阿姨这才放心。

  可是没半个小时,又打来电话,急急忙忙地告诉叶桥西: “你家老房子里还有人吗?我怎么看见有人在废墟里挖什么东西啊!”

  “大晚上的,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还怪吓人嘞!”

  叶桥西拿着手机的手失了力气,眼前一白,还听见阿姨再说: “哎呀,好像是小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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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上了

  日更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