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响?”

  神津真司将一杯加冰威士忌放在吧台上,他抬眸看了一眼面前坐着的客人,直起身时动作依然流畅,神色自若道:“你想要的报酬永远出乎我的意料,波本先生。”

  安室透将摆在吧台上的酒杯朝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却无心去喝它,微笑道:“对我来说,能够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就是最好的报酬。”

  “我很想满足你的好奇心,支付给你一份你眼里的最好的报酬。”他今晚穿着的是一件黑色衬衫,这让他的气质里额外增添了几分文雅,神津真司将冰锥上的碎冰擦拭干净,口吻平淡:“我很抱歉,但是我并不认识你口中的这位飞鸟先生。”

  “你并不认识飞鸟响?”安室透并未掩饰自己的诧异。

  神津真司看向今晚坐在吧台前的唯一一位客人,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又反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认识他?”

  “我听说他是琴酒的朋友,就以为神津君也会认识他……抱歉,是我太想当然了。”

  安室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余光中却还是在观察着那位调酒师。

  ——不认识飞鸟响,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那就代表着,其实神津真司已经不再记得自己卧底时期的那个假身份了;如果是假,那他在自己面前刻意营造出这种假象,又是为了什么?

  “换一个问题吧,波本先生。”

  安室透沉吟片刻,问道:“神津君和琴酒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神津真司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细致地检查着手中的冰锥,听到这个与前者截然不同的问题时微微一笑,坦然回答:“因为曾经过发生的一些小插曲,他被要求贴身保护我,那段时间里我们相处得不错,于是就成为了朋友。”

  上野自由曾经提及过这一点,神津真司在卧底初期结识了琴酒并成为朋友,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想,让那俩人成为朋友的契机都一定不是神津真司现在给出的这个理由。

  当年的琴酒没有理由去贴身保护另一个组织成员,于情于理,组织也不该会提出这种奇怪的任务要求。

  所以神津真司口中的这个结识契机大概率并不属于当年的飞鸟响和黑泽阵,而是来自于后来的神津真司和琴酒。

  酒杯里的冰球散发着寒意,安室透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稍微活动了一下略觉僵硬的手指,他试探性地问道:“小插曲?”

  他这次的运气不错,神津真司似乎并没有想直接结束聊天的意思,那人仿佛并不将这件往事放在心上,所以回答得随意,也并不吝啬于多说上几句。

  “我前两年住过一段时间院,大概是为了以防万一吧,所以才会安排琴酒过来暂时照看。”

  这样普通的一句话里却包含着诸多疑点,但是他无法一一挑明询问,经过思考和抉择,他最终折中选了一个最不令人警觉也最容易回答的问题:“你住过院?是生病了吗,要多注意身体,毕竟你经常熬夜。”

  “谢谢关心。”调酒师终于舍得放下他手里的那把冰锥,从旁边挑了把椅子坐下,轻描淡写道:“不算是生病,意外受了点儿伤而已,现下已经恢复了。”

  “这样啊……那就好。”

  住院,住的是哪家医院?

  意外,究竟是什么意外?

  受伤,伤到的又是哪里?

  事关那个格外敏感的时间节点,他不得不对此生出更多的猜想和疑虑。

  安室透在心中默默记下这条线索,准备今晚便以此展开调查。

  他不知道这个情报是否真实有效,甚至不确定这究竟算不算得上一个情报,但是对于目前的僵局来说,任何一次的尝试都有可能带来新的转机。

  关于神津真司那段往事的真相,情报在不断搜集的同时反而带来了更多的疑点,他们似乎仍旧在原地打转,但是安室透模糊中有一种预感,距离走出迷雾的一天的到来已经不远了。

  ——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

  飞鸟响。

  走在夜路上,神津真司再次在心中重复起这个名字。

  从琴酒到波本威士忌,他今天已经听过两次这个陌生的名字了。

  他将手探入风衣的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带着棱角的物体时,将其拿了出来。

  神津真司在路灯下停住脚步,借着路灯散发的光芒去观察这个外表平平无奇的小盒子,不过几秒钟,他又仿佛失去兴趣了似的,随手将它揣回口袋里。

  无论是在琴酒面前还是在波本威士忌面前,他都没有对那个名字表现出什么反应,事实上,他也的确对那个叫做“飞鸟响”的人提不起太多兴趣。

  ——即使飞鸟响大概率就是他自己。

  一段记忆对一个人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客观来讲,那不过是一段过往、一段已经成为过去的经历。

  他非常普通地就拿到了可以打开那段尘封的记忆所需的钥匙,没人阻止他去想起那些东西,时间不可倒流,纵使想起,也已经回不到从前。

  他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那位先生也明白,所以才会就这么平平常常地让琴酒带来这个能让他找回那段记忆的东西。

  不止一人在等待他做出选择,也不止一人在期待着看他究竟会给出一个怎样的答案。

  想到这里时,他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有人期待的是他的选择,但有人期待的分明是飞鸟响。

  神津真司用钥匙打开房门,将风衣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而后按部就班地洗漱、吹干头发,关掉这栋房子里的每一盏灯,躺在床上合上双眼。

  这是他近两年来的生活习惯,没有了猝然闯入他生活中的苏格兰威士忌,一切仿佛都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只是闭着眼睛,却并没有立刻沉入梦乡,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他想:为什么那些人会如此想当然地笃定他将做出抉择?又为什么如此想当然地认为他会在摆在面前的选项中选?

  他失去的是属于飞鸟响的那段记忆,但他不是飞鸟响,即使恢复记忆,他也不会再成为飞鸟响——飞鸟响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飞鸟响曾经面临怎样的抉择?关于身份?还是关于记忆?又或是其他?

  他不是飞鸟响,但是飞鸟响曾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深夜,一栋略显空旷的房子,一只不起眼的小盒子静静地躺在挂在玄关处衣架上的风衣的口袋里,无人将其开启。

  这是不平静的一天,但是在深夜来临时,终究还是归于了平静。

  一夜无梦。

  --------------------

  作者有话要说:

  阶段性总结,在这两天里发生了:

  秀一围剿琴酒失败后叛逃,景光借机离开神津家,零进审讯室,神津接到贝姐的电话,神津将零带出审讯室,零告知神津关于那张照片的情报,景光和零重逢且双方同步情报、做出分析,神津和贝姐的下午茶,琴酒在boss的授意下带给神津可以恢复记忆的东西,零在酒吧向神津讨要第二次委托的报酬后得到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