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司的门最终还是打开了。
林霖开的。
林霖打开以后也在擦汗:“秦司,我真的无意惹怒您,我按照规章……”
秦无筝知道林霖的个性。
好听一点就是标准刻板打工人。
难听一点就是一点弯都不会转,只会按照既定程序做事。
林霖如果不顾念秦无筝,就不会主动打电话提醒秦无筝,苏笙来调查司了。
秦无筝想骂林霖几句,又见身边苏笙魂不守舍,自已也不想多说。
“算了。”秦无筝最近常常挂在嘴边的就是算了,“我不为难你了。”
但下一刻。
秦无筝话锋一转——
“但要让那群看戏的alpha和omega跪着向苏笙道歉。”
林霖脚步一滞:“这还不算为难吗?”
来到关押间。
秦无筝在一间看见了钱游,他正试图用刀叉来吃午饭。
第二间看见了钱林,他一边啃馒头一边骂钱游“装模作样”。
第三间看见了宋流,这会儿拿了一个镜子,正在检查自已和宋书像不像。
第四间看见了……
“艹。”秦无筝忍不住骂,“非要把唐泯关在最后?!”
林霖擦了擦汗。
唐泯也没有被关在最后面,但确实关在了这群熟人的后面。
这倒是秦无筝把这些熟人全都看了一个遍。
唐泯模样还算好,和前面那群人相比,安静又正常。
他甚至看见苏笙还微微笑了。
“小笙。”唐泯微笑着。
牢笼没有被打开,苏笙双手扶着栅栏。
“为什么啊……”苏笙想不明白,“嫂子,为什么?”
唐泯沉默了一会儿,看向牢笼外的三人。
唐泯说:“没有为什么,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苏笙听了备受打击。
唐泯却仿佛看不见似的,缓缓说来:“我没有爱过你哥哥。”
苏笙身体一僵。
苏笙:“可是……你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你们……”
唐泯:“都是装样子。小笙,如果你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我或许不会那么早下手。”
苏笙一愣。
秦无筝冷笑:“你还想把责任推倒苏笙身上?自已想要杀就杀,别在那里找借口。”
唐泯看向了秦无筝:“秦司。我想你不会像苏家一样强迫苏笙吧。”
秦无筝一哽。
他倒是没料到唐泯还能这么怼他一顿。
唐泯继续追问:“你也不会像苏空眠一样,借着婚姻的靶子,想要我给他生孩子吧?”
秦无筝又一哽。
这次轮到苏笙接话了:“我哥哥不会强迫你生孩子。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唐泯只微微笑了。
苏笙忍不住又落泪:“我哥哥那么爱你。他怎么可能强迫你。你如果不爱他,就离开啊,为什么要杀了他?”
唐泯缓缓抬头:“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
唐泯和苏笙一样,被唐家买来,养大后当成货物卖出去。
唐家更不入流,所以只得往上卖给了同样不入流的苏家。
唐泯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苏空眠。
但苏空眠对他一见钟情。
太古市匹配完毕,唐家从苏家那里获得了一大笔钱,当夜就把唐泯送了过来。
唐泯和苏空眠没有举行婚礼。
当晚,两个人也什么都没有做。
苏空眠红着一张脸,吞吞吐吐,结结巴巴,不像一个alpha:“你……你……你不愿意……我,我们就……”
“不愿意。”唐泯没等他说完。
苏空眠微愣半秒,“噢噢”两声,搓了搓手:“不,不愿意就……就,就这样,我,我睡地上……”
苏空眠又抱了一床被子,铺在了床边。
他当晚安分地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苏空眠看见唐泯一个人坐在床边,身上还是昨天的衣服,床上的被褥都没有动过。
唐泯就这样坐了一晚上!
苏空眠问:“你……你不睡么?”
“我怕你半夜过来。”唐泯说。
苏空眠又红了一张脸:“不。不会的……我不会的……”
苏空眠很喜欢唐泯。
那时苏家都住在一个小别墅里,苏空眠一出来,苏呈心就在问他:“还满意吗?”
苏空眠不敢细说,只是点头。
点一下,他又想唐泯清冷的样子,忍不住又点了一下。
“我,我喜欢……”苏空眠说完,不敢多说,不敢多看,赶紧去厨房,他想热点牛奶给唐泯端过去。
唐泯一下来,却被苏呈心叫了过去。
苏呈心将唐泯带去了墙角。
苏呈心说:“你这也算入了苏家了,那就不是唐家的人了。按照苏家这边的惯例,要找个好日子,你把姓改成‘苏’。”
唐泯静静看着苏呈心。
苏呈心反问:“有意见?我也是嫁过来就改了名字,这样才能显示出你的诚意,你们以后感情会越来越好。”
唐泯微微笑:“这种大事情,还要问一问苏空眠吧。”
“怎么还在叫我儿子全名。”苏呈心教导,“要叫老公,或者大人。”
唐泯没有回答,余光瞥见苏空眠端了牛奶出来。
苏空眠无意中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憨憨地问:“牛奶……热的……牛奶……”
唐泯不喜欢喝,但更不想要面对苏呈心,他转身去接过了牛奶。
苏空眠看他喝牛奶就傻笑。
而改姓的事情,不了了之。
不是唐泯不愿意,唐泯愿不愿意并不重要,也不会影响这件事情。
而是因为苏空眠不愿意。
苏空眠说:“唐……唐泯这名字……好听……不,不改……”
“哪里好听?”苏呈心说,“这个‘泯’字就让人想到‘泯灭人性’,不好。”
“我,我喜欢……”
苏呈心无奈:“我看就是唐泯不准你改,你暗地里被他教训得不像一个alpha了。”
苏空眠还是傻笑。
苏空眠很喜欢唐泯。
那会儿,苏空眠终于进了设计院,天天在里面忙碌,也没见忙出个什么来。
他又帮别人画图纸,抢手一样,苦劳他做,功劳是别人的。
他画了一晚上,回来,家里灯亮着。
唐泯坐在床上等他。
苏空眠说:“你……你不用……等、等我……不用理我……理我父亲……”
唐泯声音温温和和,却带着坚定的力量:“我自已想要等你。”
“啊?”苏空眠觉得幸福来得有点猛烈。
唐泯看向苏空眠:“你想要标记我是吗?”
苏空眠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你可以标记我,”唐泯说,“我有一个条件。我想要去工作。”
那时的季国,成婚后的omega大多在家,要么照顾孩子,要么被圈养,很少出来工作。
唐泯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手中不停,开始解扣子。
唐泯的手突然被苏空眠握住了。
苏空眠的手很烫,有些灼人。
唐泯用“果不其然”的眼神抬头,他眼底一片平静,望向苏空眠。
苏空眠却握着他的手,把唐泯的手放了下来。
苏空眠说:“我。我努力……帮你看看……看看工作……”
苏空眠说话时还不敢看唐泯,低着头:“你不用……不用……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我睡了……”
苏空眠又去了床边的地铺。
他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道唐泯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很久。
第二天,苏空眠去了设计院,他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于是他只能鼓着勇气,找了同事,结结巴巴地说“我想……想……花钱买……买一个……一个工作位子……”
同事笑他话都说不清楚,还帮别人找工作。
苏空眠还竭力纠正:“不、不是别人……是我,是我妻子……”
同事们这才知道他结婚了。
“你娶了个啥啊?也不知道在家里伺候你,还要出来工作。”同事们啧啧。
苏空眠也不解释,只追问:“有、有吗?”
同事打着哈哈:“……嗯,再看看吧。这年头omega可不好进去。”
苏空眠抓住同事的手臂:“我、我帮你……画了那么,那么多……你帮帮我……”
同事一把把他甩开了:“就你还想要要挟我?你一个低等级的alpha,低等级的贵族,帮我们那就是应该的。”
同事这话一出,其余人听了都在哈哈大笑,应和着。
那时的季国,不仅omega被踩在脚下,就连低等的贵族也跪在了脚底下。
人从一出生就被分成了三六九等。
苏空眠一个踉跄,背撞在了墙上,他后背一痛,可还是想着答应了唐泯的事情。
苏空眠还在央求:“求求了……”
同事瞥他一眼。
同事松了松口:“也不是不行。以后你都要帮我们工作。”
苏空眠赶紧一个劲儿地点点头。
他一直都在帮他们做事,继续做下去也无所谓。
“还有,”同事说,“你跪下来求我。”
苏空眠一愣。
其余人鼓着掌,起哄,大笑。
苏空眠脑袋空白。
但他记得一件事。
唐泯是他的妻子。他很喜欢他的妻子。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掏心掏肺地对他好,还生怕自已掏出来的不够多。
他当晚对唐泯说:“唐……唐泯……有……有一个……就是苦……苦一点……要去外面……到处跑……调查司下面,下面的搜,搜救小队……去吗?”
唐泯微微笑:“你大概也只能找到这样的工作了。”
苏空眠抱歉:“对,对不起……”
唐泯说:“但我愿意。”
唐泯笑了。
苏空眠也笑了。
苏空眠很喜欢唐泯。
他当晚睡觉都是笑着的,他想他也做了点丈夫才能做到的事情。
就是翻身睡觉时有点痛,他的背撞到了墙上。
然后他跪下来求人的时候,那些看热闹的人又用脚踢了踢他的背,骂他结巴。
可他还是很高兴,因为唐泯今天很高兴,睡前还对他笑了。
他知道,他这样低等级的alpha,还是一个结巴,长得也一般,唐泯可能不喜欢他,甚至嫌弃他。
唐泯这样好看又努力的omega该配得上更好的alpha。
苏空眠想,自已要再对他好一点。这样,唐泯或许会回头看看自已。
他很喜欢唐泯。
很喜欢很喜欢唐泯。
喜欢到唐泯愿意,他就什么都愿意。唐泯想要做什么,他就什么都支持。
因为他想和唐泯组建家庭,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