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酒云看了一眼顾南倾,眉头微微蹙起。
顾南倾冲他微微扬了扬唇角,宽慰着。
叶酒云才放心的跟着王帅一起去了程泽衍的办公之地。
除了程泽衍还有拿南耀北军的将领李铁。
当然还有其他人,但是叶酒云没有见过,并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只是看他们的装扮大多是军队的将领,少部分人穿的文人衫,大抵是程泽衍的幕僚谋士。
见他过来,程泽衍率先对他行了一礼,其他人也随着行礼。
“城主不必如此,我已经不是北云的王爷了,我来到这里也是受过的。”叶酒云实在架不住程泽衍如此重视,他已经劝说数次,可程泽衍就是不听。
“今日我们先不说这些,我们先来探讨一下青竹城的局势......”程泽衍一脸的严肃,站在沙盘前,大有儒将风范。
青竹城位于北云和南耀的交接之地,曾是南耀边关重要的关口。
自从南耀各势力离乱,就有顾南倾的近臣占据了此关口。
希望日后能以最快的速度出兵,营救下顾南倾,接顾南倾回家。
只是没想到在谋划完成大半的时候,青竹城遭受了其他势力的进攻,那近臣身负重伤,死守城池,终于退敌。
只可惜那近臣命不久矣,程泽衍恰好此时来到了青竹城,告诉他顾南倾的情况。
待他撒手人寰之后,城主之位就交给了程泽衍。
“青竹城是我们不可让却的城池,如若后退,先不说此势力会不会威胁北云的睦州,光是青竹城的百姓都难逃祸患。南耀和北云的局势必将更加紧张,天下局势必将更加动荡......”程泽衍满脸愁容。
半个月前就有探子汇报,青竹城以南八百里有军队经过。
程泽衍让人监视了半个月,发现那军队正在向青竹城悄悄行动。
“这个势力足有三万人,领军的是南耀的铁骑大将军万涛。他善于排兵布阵,骑兵最为骁勇。而我们的军队曾遭受过大创,算上残军也不足一万。”程泽衍神色无比凝重,“城众尚有火油,箭矢一万多支......”
他将双方的悬殊分析完毕之后,整个屋子都死一般的安静。
他们如何不知道,这一战胜利的希望有多么渺茫?
“难道没有援军吗?”叶酒云觉得这张战争不应该没有转圜的余地,“南耀既然已经被划入了北云的疆域,如今青竹城有难,北云的军队理应前来支援。”
“南耀掌管军权的将领,应该也全是希望纷争不断,自立为王的人,如若告诉他们顾南倾在青竹城,会不会有人前来救援呢?更何况顾南倾在做南耀太子时,救济过无数民众......”叶酒云看着沙盘上的布局,觉得此战定有挽回的余地。
他在沙盘上圈出青竹城的位置,“睦州与青竹城往返需六日的路程,同时向周围散布消息,或许可以赌上一把......”
接着他又圈出了叛军的势力所在,“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这支叛军还会被歼灭。”
“说得好听!你这是拿全军将士的命、甚至全城百姓的命去赌!”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粗着嗓子讥讽道。
他一脸凶相,左脸上有一道长而狰狞的疤痕,看样子应该征战无数。
“城主方才说,领军将领是铁骑大将军万涛,骑兵最为骁勇。而我们的目的是守城,并不是反攻,如果我们闭城不出,他的骑兵就毫无用武之处。”叶酒云看了他一眼,坚持自己的想法。
其他将领窃窃私语了一番。
“他说的能有几分胜算?”
“看他年纪不大,怕不是纸上谈兵。”
“估计连/战场都没上过,程泽衍怎么会找他来商议?”
“这场战争十成十的要败,不如直接降了,或许还能谋得一条生路......”
一直沉默的李铁闻言,“刷——”地将自己的佩剑拔出,架在那位将领的脖子上,眼中透露着杀机,惹得众人心中纷纷一惊。
“都说我李铁有勇无谋,认死理,实打实的一个粗人。”李铁寒着眸子盯着那位将领,看着他满脸的惊恐继续说道,“今天我李铁把话撂这,这城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谁敢当逃兵,我李铁第一个不答应!”
有了李铁的震慑,其他将领心中的小九九都不由消了大半。
李铁虽然有勇无谋,但尤为骁勇善战。
青竹城的军权一半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他们不怕也得忌惮几分。
众将领散去,余下几个幕僚和谋士。
叶酒云见人大都散去,也要行礼回去,却被程泽衍叫住。
“王爷说的法子,我们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向睦州求救,谁去呢?”程泽衍不是没想过向睦州求救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想到合适的人选。
如若派李铁前去,睦州可能不会支援,而且青竹城将会失去一个骁勇的将领。
如果派了其他人前去,程泽衍是不放心的。
若有人借机逃走,青竹城只会更加孤立无援。
“城主是不是忘了自己了?”叶酒云微微一笑,“这是要打仗了,城中有这么多将领,他们打过无数次仗,指挥作战难到城主还信不过?”
程泽衍脸上的神色微微一顿,有些恍然,“我去?我本想让王爷去......王爷为什么让我去呢?”
“现在谁不知道皇上与我已经撕破了脸,我是来此受过的。此时我的身份在他们眼中已然今非昔比,他们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叶酒云怅然一笑。
顾南倾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想到顾南倾,叶酒云的神色暗淡了一瞬。
“不知城主觉得,我提议的......”叶酒云还没说完,就被程泽衍挥手打断了。
程泽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有太多的顾忌,“你们先退下吧,我与王爷有些私话要说。”
屋内的幕僚谋士闻言,纷纷一礼退下。
整个屋内就只剩下了他和叶酒云两人。
“王爷的方法我有考虑过,只是......如果被皇上或者朝中其他大臣知道了,他们一定会弹劾王爷和顾南倾的。”程泽衍叹了一口气,“毕竟对于南耀来说,顾南倾依旧是他们的太子,而且是唯一南耀皇室的人,是唯一的正统。”
叶宴书攻入南耀皇城的时候,将南耀皇室全数斩于剑下,只独留了顾南倾一人。
当时叶宴书是为了减少南耀的祸患。
毕竟南耀军队分崩离析,如若拥立新主,必是皇室血脉。
他俘虏顾南倾,原本也是想先辱后杀,却不想被叶酒云搅了局。
“如果用顾南倾的名义求助,如果他有反心,无异于是如虎添翼。”程泽衍并不是不相信顾南倾,只是人心最是复杂,他不敢冒这个险。
如果顾南倾拥兵成王,要复兴南耀,威胁到了北云的安定。
那他和叶酒云就将会是千古罪人。
叶酒云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
他相信顾南倾,但这不是他相信就可以的。
就算顾南倾没有复国之心,那些将领呢?
到时候水到渠成,顾南倾又能怎样?他叶酒云又能怎样?
叶酒云低头沉思,他想破解此局,他们生的希望不能尽数押在睦州上。
但似乎又没什么两全的方法。
等他回到住处,顾南倾正坐在梨花树下抚琴,白色的梨花落在他的肩上,衣摆上......
和他深色的衣服相衬,有种视觉冲突的美感。
叶酒云就站在原地看着,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与眼前的景似乎发生了重叠,只是这曲子他从未听过。
一曲毕,叶酒云才走到顾南倾身前,笑着看着他,“这是什么曲子?为何我从未听过?”
“闲来无事,自己写的。”顾南倾淡然一笑,似乎不以为然。
对于程泽衍找叶酒云谈了什么他也不关心,“饿了吧,厨房正在做饭,稍等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叶酒云点了点头。
但他今日逐渐忙了起来,程泽衍带着他们商讨出了数个对策,以防不测。
城内的气氛日益紧张起来,百姓都被分批转移离开了青竹城。
程泽衍也带了两个贴身侍卫,策马疾驰奔向睦州的方向。
“你们几个,把火油搬到这里!如果火油不够,就去城中搬些酒过来!”李铁站在城墙上指挥着城内的布局,“快点把箭都分发下去,别磨叽!敌军可不会等你们准备好了再来开战!”
叶酒云也穿上了一套白色的战甲,慢慢走上了城墙,与李铁并肩而立。
“确定不让殿下参战吗?”李铁见他来,凝重严肃的脸上有了一分无奈,“殿下指挥作战的才能是我南耀数一数二的,曾在屋中指挥作战,不费一兵一卒,大败敌军!”
顾南倾的存在就像是延续南耀王朝的续命丹。
明明是一个腐朽到发烂的王朝,摇摇欲坠多年,顾南倾每次都能在战场上力挽狂澜。
只要南耀还有一支能打的军队,顾南倾就能有一战之力,甚至反转战局。
叶酒云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李铁解释。
不是不让,而是顾南倾不愿。
“如此,如若城墙失守,城内就靠王爷了!”李铁也知道叶酒云为难,也不愿再说什么,冲他拱手一礼,就去忙其他的了。
一只白色的信鸽落在顾南倾的窗台上,“咕咕”的叫着。
顾南倾缓步走上前,取下信鸽脚上绑着的纸条,展开看了一眼。
——黄昏,竹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