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怡妃逼近,叶酒云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
丹妃入宫,想来是叶宴书为了拉拢势力,稳定朝局。
但逼死丹妃,朝中大臣必然会有所怨言。
叶宴书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朝中没有人探究丹妃娘娘的死因吗?”叶酒云不信叶宴书能只手遮天,以一己之力填堵悠悠众口。
怡妃却是跨过他,走到了堂内的圆桌前,为叶酒云倒了一杯茶。
“丹妃的父亲是朝中二品大将,母亲是布衣女将,在出征南耀时,就牺牲了......”怡妃的眼中没有任何情感,似乎是在阐述着一件无足轻重的往事。
“更何况,叶宴书对外宣称,丹妃是病故,有太医院做的假证,朝中就算有人想探究,也无从查起。”
叶酒云看着怡妃,心中不止为何升起一丝绝望。
“王爷不想知道一件趣事吗?”怡妃忽然看向叶酒云。
无光的眸子好似死潭,让叶酒云心平白心悸了一瞬。
总觉得怡妃要说的不是一件趣事。
怡妃也没有征求叶酒云的同意,自顾自的开始说道,“这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发生个丁点的事儿,没一刻钟就能传的人尽皆知。”
“更何况是一人一剑杀入御书房的大事......”怡妃看向叶酒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她要借用叶酒云击溃叶宴书。
“这件事被叶宴书封了口,小王爷想从其他地方得知,怕是徒劳。”怡妃轻捻着葱白的指尖,目光注视着叶酒云的神情,不曾放过一丝一毫。
叶酒云握紧了手中的茶杯,隐隐觉得与顾南倾有关。
要不然顾南倾怎么知道他没有和尹泽川成婚的事情?
这件事不是他说的,那就只有叶宴书......
“说来也是让人惊叹,此人单枪匹马杀到御书房,竟还能全身而退,皇上也没有追究的意思......”怡妃继续说道,“小王爷不觉得很是奇怪吗?”
是啊,按照叶宴书睚眦必报的性格,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为何过了这么久,一切都恍若没有发生一般?
叶酒云心下有些慌乱,手一抖,杯中的水洒落到了自己的衣袍上。
他慌乱的拍掉自己衣袍上的茶水,有些不敢往下想。
“小王爷真觉得叶宴书是个善类吗?他的心思那么明显,难道就会如此轻易妥协吗?”怡妃继续逼迫道。
叶宴书对他的心思那么明显,对顾南倾的厌恶更是不言而喻。
之前他对顾南倾稍稍好了一点点,叶宴书都会大发雷霆,甚至不惜对他动手。
这一次怎么就这么轻易的妥协了?
叶酒云想不出这之间的缘由,努力的使自己镇定下来,看向怡妃,“你?到底想说什么?”
怡妃勾唇一笑,“本宫不屑耍心机手段,但并不代表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她缓缓站起身,走近叶酒云,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王爷可知千羽楼?”
叶酒云不知道。
听完怡妃的一席话,叶酒云全身恍若被抽尽了力气一般,双腿一软,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撞翻了身后的绿植架子,瓷器碎裂一地的声音,吸引了外面候着的侍婢。
叶酒云脑海中轰鸣一片,双目通红的看了一眼怡妃,满脸不可置信的跑了出去。
由于太过慌张,踩空了殿前的台阶,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
他慌忙爬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出了绛紫宫。
宫道上冷冷清清的,偶尔有一两队侍卫经过,见了他静默地站在一旁行礼。
寒风吹着他脸上的泪痕,有些生疼......
一路走到宫门,他已经是手脚冰凉。
他没有乘马车回去,而是一路走回了王府。
天色渐晚,暮色沉沉。
他驻足在王府门前望着,却迟迟没有迈步进去。
两旁橙黄色的灯笼映照着他的脸,添了几分暖色......
似乎是求证一般,他转身去了千羽楼的街道。
踏进了千羽楼的楼门。
他刚踏入千羽楼,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勒冥爵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看着刚进来的叶酒云,凉薄的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笑。
勒冥爵的身边还沾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袭青色的衣袍,温和的眉眼,温润的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
青苍也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几人进了二楼一间包间,包间内点着一盏灯,整个环境十分幽暗。
跃动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的几人脸上也忽明忽暗。
勒冥爵整个人显得更加阴恻。
“早就听闻京城学宫有一夫子,名为青苍。当时本君就想,会不会是前辈,没想到今日前辈就来了。”勒冥爵对青苍的态度还算是恭谨,先是客套了一番,随即目光转向叶酒云,淡着声音开口,“你来是为何?”
青苍见两人似乎认识,“你们认识?”
勒冥爵鼻尖发出一声轻嗤,依旧淡声说道,“当然,毕竟小仙君走过了鉴心桥,一把墨麟剑让我冥界数千鬼众生生吓破了胆,险些魂飞魄散。”
叶酒云一时间有些懵。
他前世虽然是修士,却也只是一届凡修,并没有到达仙人之列。
勒冥爵怎么就称他为小仙君呢?
青苍失笑,“原来是这样。”
“夫子怎么会在此处?你们二人似乎也认识。”叶酒云见勒冥爵态度恭谨,而且称青苍为前辈,瞬间对青苍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千羽楼在各界消息都算灵通,我到此是为了问问我要找的人。”青苍神色不免有些暗淡,他曾到冥界苦寻数载,整个冥界他都不知道搜寻了几遍。
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消息。
“青苍乃是上古神帝,修为通天,世间少有敌手。”勒冥爵叹息着看了一眼叶酒云,似乎是在可怜他的无知,“更何况神帝待人温和,心有苍生,在各界游历数万载,在整个仙神界,嫌少有人不知他的名讳。”
“阿云不过是尚未恢复记忆,冥君不必讲述过多。”青苍轻咳了一声,抬眼看了下叶酒云,笑容依旧慈爱,“按道理你应该唤我一声师叔。但这一世我是你的夫子,便继续唤我夫子吧?”
叶酒云瞬间觉得眼前的人伟岸起来,一脸怔怔的望着青苍,“难道我们还有师门之情?”
青苍笑了笑,“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勒冥爵不喜欢长篇大论的叙旧,脸上浮现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你来要问什么?”
“问顾南倾......”叶酒云望向勒冥爵,眼中有些乞求。
他想求证怡妃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想知道顾南倾有没有中毒......
他想知道叶宴书是不是又一次骗了他......
“并非是无解,只是不能解。这是我千羽楼的规矩,不能破。”勒冥爵站起了身,背对着叶酒云,暗暗叹息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解?需要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作为交换。”叶酒云也站起了身,望着勒冥爵的背影,红着眼眶问道。
“身在天命之中,这是你们必经的劫难。不管是前世他追逐你的步伐,还是今生你追逐他的步伐,都是命定,不可更改。”青苍看着叶酒云难过的神色,有些不忍的说道。
“凭什么?为什么?难道他应该为我承受拔麟之痛吗?难道他应该苦等我一生,容颜枯骨?难道他应该忍受毒发之痛?我们就应该被叶宴书钳制一生吗?”叶酒云缓缓后退一步,看向青苍的神色有些失望,“你贵为神帝,在仙神界是屈指可数的存在,竟也相信天命?”
“那修士又为何修仙?为何成神?”
叶酒云忘了自己是怎么出的千羽楼,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脊背钻向四肢百骸......
伴着风雪,白了他的墨发,红了他的耳尖,麻木了他的手指......
回到王府的时候,顾南倾正站在府门前等他。
见到他的身影,顾南倾快步上前,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在他的身上。
已经有些僵了的手被温热的手掌包裹着。
被人紧紧地拥在怀中,他用力的反拥着。
“怎么了?”顾南倾默默地抱着他,轻声的问道。
叶酒云鼻子一酸,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他吸了吸鼻涕,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没事......就是想你了......”
顾南倾失笑,自是不信。
但此时叶酒云不愿说,他也就不会问。
回到屋子里,顾南倾让叶酒云先沐浴暖暖身子。
褪了衣物,坐在浴桶里的叶酒云在屋内寻着他的身影。
发现他在案桌旁正专心的捣鼓着什么东西。
那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吸住了叶酒云的目光。
暖色的灯光映照着他的侧脸,映出他立体的五官。
鬼斧神工般的侧脸......
紧绷的下颚线......
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正握着一把刻刀,在一块白玉上刻画着。
“南倾?你是在做什么物件吗?”叶酒云忍不住去问。
“嗯。”顾南倾闷声应了一声,依旧十分认真的刻画着手里的白玉。
“是送人的礼物吗?”叶酒云猜测是白天顾南倾上街买的。
而且阿玖说顾南倾去醉春楼已经数日了,想来是准备了许久。
“嗯。”顾南倾又闷着声音应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