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家后,萧子毓烧了水,正坐在桌前喝茶,看着换了干衣服,头发湿漉漉的,但却完全没了在桥上可怜兮兮的样子的顾免,提起茶壶又给自已倒了杯。
“这短手短脚的,倒难为你穿着了。”
萧子毓喝完,站起来双手抱在胸前绕着顾免转了两圈,啧啧两声,曲指敲了敲顾免的额头。
顾免吃痛的捂住脑袋,抬起眼睛控诉的看着看他。
萧子毓挑眉:“你看我做什么。”
“你说说你,就一件买大的,还给你撕了,呆头呆脑的,穿着不难受吗?”
顾免捂着脑袋摇头。
不难受,没关系的。
萧子毓看了眼自已的手指,难得有几分心虚,眼神落在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小哑巴身上,道:“敲疼了吗?我看看?”
顾免放下手,露出白净的额头。
萧子毓嘟囔了声娇气,敷衍的用手揉了揉,指着桌上冒着热气的碗。
“喏,姜汤,喝了。”
顾免听话的端起碗一口气喝完,放下碗,咳了两声,被口腔里的辛辣味儿刺激的直掉眼泪。
萧子毓拿起倒扣的茶杯倒了杯茶递给顾免,“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就不该说你呆,你那是傻!”
“哪天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那么大的碗意思意思得了,傻子一样一口闷。
他每次喝的时候都想把碗砸了。
顾免喝完了一杯茶,咂摸咂摸味儿,又倒了一杯,小口小口慢慢品。
好半天抬眼去看眼前站着的人。
萧子毓挑眉,“你看我做什么,家里什么条件啊,买得起茶叶吗?”
顾免撇撇嘴嘴。
萧子毓果然好穷的。
虽然萧子毓身上穿的,腰上挂的,头上簪的,看起来都不便宜,人也看起来不简单。
但顾免觉得,萧子毓都是为了面子强撑罢了。
没人规定厉害的人一定有钱吧。
萧子毓就很厉害,但他很穷。
衣服是仿制的,玉佩是仿制的,玉簪也是仿制的。
顾免觉得他不能如此厚颜无耻,靠看起来很穷的萧子毓去养他。
但是好像哑巴是找不到什么赚钱的营生的,毕竟连交流都不方便。
顾免有点难过。
萧子毓伸手在顾免眼前晃了晃,打断了顾免的思考。
“想什么呢小呆瓜,晚上炸小鱼儿吃,再炖个鱼汤。”
“坛子里的咸菜快不能吃了,晚上继续吃怎么样?”
顾免点头。
萧子毓:“水烧热了,快去洗个热水澡,省的明天感冒了。”
“我去把鱼处理了,一天天净给我整活儿,那玩意那个腥嘞。”
萧子毓打了个喷嚏,转身边走边嘟囔着。
“过两天得再去买一把伞,一把伞两个人也不遮不住啊。”
顾免盯着他的背影瞧。
顾免一直觉得萧子毓是个不可貌相,口不对心的人。
长着一张温润公子的脸,在外一举一动皆是端方君子,可偏偏在家说话做事透着随心所欲的潇洒,不顾别人死活的不着调。
但顾免还是很喜欢他。
比喜欢他捡的林博土不要的吹风小狗玩偶还要喜欢。
房间里雾气弥漫,浴桶很大,两个人坐在里面也不显得挤,水汽沾湿了少年格外稚嫩漂亮的眉眼。
顾免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张了张口。
“萧……子……毓……”
这是这几天来,头一次喊的如此顺溜,他这尝试了很多次,从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到现在的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效果喜人。
顾免又一个字一个字说话。
“萧,子,毓。”
“萧子毓。”
顾免有些开心的笑,一对小虎牙显得少年的面庞稚气未脱,更可爱了。
顾免又换了词。
“顾,免。”
“我,我叫,顾,免。”
顾免坐在浴桶里,脑子里满是那日萧子毓冲他伸出的手,修长,白皙,不似女子那般柔若无骨,很有力量感。
萧子毓是他见过,世界上最最好看,最最善良的人。
顾免从小长在实验室里,他身边只有一群疯子。
他的世界不像萧子毓的世界一样美。
萧子毓的世界没有面目狰狞的丧尸,也没有流离失所眼神麻木的人。
更没有每天早上雷打不动来抽他血却从来不和他交流的白大褂们。
顾免心情很好的站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珠,又拿了干净的细布擦头发。
顾免下楼时锅里还熬着鱼汤,米饭已经焖好了,萧子毓正在炸小鱼。
小鱼裹着蛋液和面粉,油锅里炸一炸金黄酥脆,看起来很漂亮的好吃。
萧子毓夹了一只出锅早的,喂给顾免。
“小心烫,尝尝看,好吃吗?”
顾免细细的嚼,入口酥脆,带着焦香。
顾免猛地点头。
“行了,出去等着吧!马上就能开饭了。”
顾免乖乖出去了。
顾免没事儿干,不一会儿便又溜进来,亦步亦趋的跟着萧子毓转悠,像个小尾巴。
萧子毓转身,有些无奈的看着他,道:“哎呦呆瓜,你晃的我眼晕。”
顾免抿唇,有些无措,萧子毓生气了吗?
他好像真的有些烦人。
萧子毓递给顾免几瓣蒜,“去,没事儿干帮我把蒜剥一下。”
顾免听话的接过,转出了厨房。
不一会儿顾免便捧着剥的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蒜进来,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像求夸奖的狗狗,屁股后面像有尾巴在甩。
萧子毓晃了晃脑袋,递了个碗,顾免乖乖的放进去。
“不错,很棒!剥的很干净。”
“去把桌子上的茶壶续上热水,准备开饭了!”
“记得再拿两个碗。”
顾免做完了萧子毓吩咐的后,乖乖的坐在桌前。
“小哑巴!过来端菜!”
萧子毓看着小狗一样冲过来的顾免,乐了。
“你跑什么啊,这鱼都熟了也跑不了呀!急什么!”
“哎!小心烫!抢什么呀,这鱼汤可烫了!”
萧子毓端着炸小鱼跟在顾免身后,看着鱼汤晃晃悠悠,萧子毓的小心脏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终于放到了桌子上萧子毓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一顿饭吃的很舒服,天色渐渐暗了,萧子毓点上了烛火,忽悠顾免去刷碗。
“刷完了上去睡觉,记得把底下的烛火全熄了,明天我们坐宋家大伯的牛车去城里,我先睡了。”
萧子毓说完就慢悠悠的上楼休息,一夜好梦。
第二日萧子毓起床感觉鼻子有些塞,随手给汤里扔了辛夷、黄芪,白芷几味药材,闻起来一股药味儿。
顾免看起来比他还虚,他鼻子都有点塞,这玩意儿他肯定用的上。
吃饭的时候萧子毓观察顾免,要是还有别的症状就再去熬治风寒的药。
结果顾免看上去一点儿事儿没有。
顾免感受到萧子毓的视线,从碗里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了吗?
萧子毓摇头,下一秒侧过头打了个喷嚏。
顾免蹭到萧子毓身边,握住萧子毓的手腕,草绿色的光芒从两人相接的手掌间溢出,星星点点,绚丽又好看,萧子毓瞬间感觉他的鼻子都通透多了。
萧子毓:“……”
萧子毓闭上眼,又睁开,刚好看到顾免放开他手腕的一幕。
萧子毓终于相信不是自已眼花了。
哪怕是他见多识广,这种情况下也依旧有些慌。
他不会真的一时兴起捡了个精怪回来了吧……
顾免眼睛亮亮的看着萧子毓,像是求夸奖的大狗狗。
萧子毓试探道:“真棒?”
顾免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看起来随便来一个人就骗走了。
顾免坐回去继续吃饭,喝完一碗秘制药粥,咂摸了一下。
味道怪怪的,有粥味儿,有中药味儿,还有糖味儿。
顾免抱着碗,神情委屈,好像再说没吃饱,还想吃。
萧子毓:“……”
突然就不担心了。
萧子毓笑了声,像往常一般道:“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给你立过饭一碗的规矩了?”
顾免忍痛摇头,看着自已的碗快哭了。
萧子毓吃那么少,难怪那么瘦,都留给他吃。
萧子毓居然奇迹般看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看了一眼自已碗里的粥,嫌弃的啧了一声。
苦不苦,甜不甜。
这玩意儿给狗狗都不吃。
白白糟蹋了他的米。
萧子毓看了一眼顾免,哦,没有骂他的意思。
多乖一小孩儿啊!真好养活。
萧子毓笑眯眯的从顾免手里拿过碗,“放心吃,不够再添,锅里还有呢。”
可不能糟蹋粮食。
顾免感动的眼泪汪汪,萧子毓真是个好人……
萧子毓摸摸狗头,一脸严肃的吓唬他:“你刚才那个……”
“神奇的能力,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可就会有人来抓你了。”
“会被当成小妖怪烧死的!”
顾免抱着碗喝粥,也严肃点头。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了。
他又不会给别人治病,当然不会被发现。
至于萧子毓,顾免咽下一口粥。
萧子毓又不是别人。
更何况萧子毓对他那么好,那么善良,怎么会把他烧死呢!
两人刚吃完饭,门口便传来喊声:“玉郎中!玉郎中!咱们要走喽!”
萧子毓和顾免应声打开门,笑着打招呼:“宋大伯,宋婶子,早上好,”
宋大伯驾着牛车,笑没了一双眼睛,“好好好,玉郎中也早上好。”
宋大婶也笑,看到了顾免笑意更浓,长辈都喜欢长的好看看起来乖巧的孩子。
顾免一张脸看起来嫩生生的,长的也好,站在萧子毓身后乖乖巧巧的不说话。
正是招长辈喜欢的样子。
“哎呀这孩子长的真好,这是玉郎中的弟弟吧,长的真好看这孩子,快上来快上来,咱们要走了。”
顾免正好奇的盯着套着车的水牛,原来萧子毓说的牛车长这样样子啊。
还挺方便的。
就是不知道四个人压不压,能不能跑的动。
萧子毓拽着顾免上车,一边回话。
翩翩公子坐牛车,很荒谬。
顾免看着随意的坐在牛车上和宋婶子聊天的萧子毓,觉得牛车和萧子毓的气质真的很不搭。
萧子毓适合很舒服的马车,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有软垫,有桌子有点心,能躺能坐的那种。
顾免神游完再回神的时候,萧子毓和宋家大婶的话题从村子东头刘屠户家的猪卖了十两银子到萧子毓的终身大事了。
“玉郎中啊,你别不信,这男人,要先成家再立业,玉郎中你是读书人,这小镇上除了你就只有村子东头,刘屠户他邻居,那个药馆隔壁的李郎中能看病,”
“这谁家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啊,生病时候那可就指着你两呢。”
“那不得赚大发啊,谁家的姑娘嫁给你,可就等着享福吧!”
“婶子给你说,那陈铁匠家有个女儿,我侄女儿!标致着呢!人又贤惠!和你那叫一个般配!婶子帮你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