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却心中充斥着难言的愤怒以及荒谬的可笑。

  缥缈峰, 居然要被当成抵押物,由太虚宗的弟子送给“外人”了么?

  他深吸一口气:“先等等……我收下这份礼物。”

  正打算回绝的穆霄讶异地看向小师兄:“小师兄,这本来就是你的……”

  祝却摇了摇头, 右手捂住心口,那股无名的怒火催促着他做下那个决定:“我应当收回属于我的东西。”

  哪怕现在他只有微弱的能力。

  穆霄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二人双目相对, 他郑重地点头:“小师兄,我支持你。”

  小师兄终于准备昭告自己的身份了。

  穆霄发了传讯,约了纪穆源在缥缈峰山下见, 又通知了师尊准备来撑场子,最后才带着祝却前往约定的目的地。

  他不欲张扬,只想在纪穆源告知他的身份, 穆霄便也配合,一切以他为主。

  二人刚到缥缈峰,却见纪穆源和白若羽也到了目的地。

  “前辈,这便是缥缈峰了。”纪穆源见巫族前来,不敢不恭敬, 指了指不远处笼罩在云雾中的山峰, 道,“如今这山峰是封闭的,却也很好打开,只需巫族唤来我师兄的魂魄即可……”

  “为何?”戴着面具的巫族忽然开口问道。

  “自我师兄离去后,这处山峰便自动封闭, 宗门长老说, 只有缥缈尊者的亲传弟子, 才能将其开启。”纪穆源解释。

  “你不是缥缈尊者的弟子吗?”那面骨质面具忽地扭头,其上的两处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纪穆源。

  纪穆源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一股巨大的恐慌摄住了他的心脏。

  他忍着不适, 开口道:“……按理说是如此,但我开不了这封印,或许一开始缥缈尊者就不承认我。”

  “你是这么想的?”巫族步步紧逼,“你难道没有想过另一个可能?师尊说过,门下弟子应守望相助,不可自相残杀,违反者逐出师门——你难道忘了?”

  祝却不再掩饰,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熟悉到骨子的脸:“纪穆源,你敢说,你问、心、无、愧?”

  他心中恨极,几乎一字一顿地开口。

  当年那件事回想起来处处可疑,那柄匕首已经失踪许久,怎么莫名其妙地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为何前一日他夜晚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第二日睁开眼却见到了受伤的白若羽?

  当时惊慌交错之下,他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证明清白,宗门又有驱赶他的意思,用这件几乎明目张胆的陷害将他驱逐出宗门,更有甚者,想要治他于死地。

  纪穆源心中大震,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诺诺地后退:“……师兄,你还活着?”

  “你很失望我没有如你所愿去死?”祝却深吸一口气,即使他早已知道了师弟的真面目,如今对方更是被驱逐出宗门,和他再无关系,但此时心中难掩失望,“连敢作敢当都不敢了,纪穆源,你如今已经成为这样了。”

  “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纪穆源咬牙反问,他心中不甘许久,此时正好问个明白,“你说我是缥缈峰的弟子,却为何叫我住在山下,不让我去缥缈峰?我入道,也是白师兄的带领,和你们有何关系?”

  “既然你们不愿意让我入门,当初又为何要收我?”纪穆源面色赤红,可见这些话在他心中积攒了许久,如今终于一口气全部吐出口,“我盯着缥缈峰的名头,去不了别的宗门,又学不了缥缈尊者的绝学,这边是你说的——守望相助。”

  祝却怒极反笑:“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全忘了。”

  他失了再纠缠的兴趣,直接走向缥缈峰,那封闭了许久的云雾在他面前忽然散开,似乎在欢迎这位曾经的主人。

  自祝却进去后,那处云雾打开的缺口并没有合拢,而是再次扩大,在主人的命令下露出缥缈峰的全貌。

  厚重的积雪笼罩了整座山峰,远远看去,其中有一道带着银边的丝带,缠裹在山上,实际是上下山的石道,百年来在术法的维护下亮洁如新。

  祝却没体力爬到山顶,那石道仿佛有意识,将他送往了半山腰,也是此行的目的地。

  身后的几人全都跟来了。

  纪穆源不依不饶地想要一个说法:“祝却,为何你不说话了?”

  “你既然心中有决断,我又能说什么。”

  祝却记得,半山腰处有一个巨大的祭祀阵法,幼时他好奇这处阵法的作用,师尊只告诉他,等到了正确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如今,看着地面熟悉的法阵,祝却总算明白了这处的用意:这是用以献祭天道的法阵。

  他只要将收集的秘境本源放置在法阵中心,便可唤醒天道了。

  如今,祝却手中只有五个秘境本源,距离一半还缺一个,但已可以用了。

  他根据巫族中的记载,走向五处不同的方向,点亮了阵法。

  全部点亮后,光芒汇集到阵法中央,发出一道冲天的光芒,连接云霄。

  片刻后,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境落在缥缈峰众人身上,又迅速向外扩展,逐渐笼罩了整个修真界。

  被那股玄光笼罩之后,所有人的思维都清明不少,过往做过的好事和坏事都一一展现,随后,根据所做的事情,平等地获得奖励——或者惩罚。

  和其他人相同,纪穆源也回顾了过往的记忆,但他的记忆和印象中格外不同——教他引气入体的,是祝却;教他握剑的,是祝却;当年从损毁的村庄中救出他的,也是祝却。

  是他,在来带太虚宗后,不依不饶地求着祝却,要和他当同门师兄。

  那些记忆历历在目,幼年的他即使知道了自己的体质,却依旧不肯松口。

  是他……

  为何,那些记忆,全都被篡改了?

  纪穆源恍然地看向白光之中的祝却,又转头,看向身边的白师兄——那个在他记忆中,代替了师兄位置的、善良的“好人”。

  “是你……篡改了我的记忆,毁掉了我的灵脉?”

  纪穆源的表情变得扭曲而可怖,直接掐住了白若羽的颈脖,声音狰狞:“你是怪物,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