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消息带来的惊悚感, 完全不亚于睡前五分钟的时候突然被通知自己下一秒要去蹦极。

  陈颂声尤不死心,连忙拉过未先雪,指着人道:“他呢?他呢?”

  “未师兄比我厉害多了!”他为了证明这点, 着急忙慌地指了指大殿中间的空地,撺掇未先雪, “来!师兄!上去舞一段!”

  未先雪:“……”

  好在木延仙君及时出声拦下,这才避免了他上台表演的命运,“你未师兄上次仙门大比去过了, 这届没法参加。”

  “……”

  陈颂声颓然倒地,整个人失去了梦想。

  身前,瑞龙仙君还在与棠春休争辩。

  “你怎么不换个人去!”前者怒气冲天,“于情于理, 他都是我剑道院的人!合该我来挑!”

  棠春休闻言不屑, “要你这说法, 他还是我挑的亲传弟子呢!我怎么就不能选了?”

  瑞龙仙君捏紧拳头, “辜玉……你这家伙……”

  二人死死对视数秒, 互相冷哼一声, 不约而同地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 屋顶传来乒乒乓乓的刀剑碰撞声。

  未先雪:“……”

  他还没想好是先安慰碎掉的陈颂声、还是去疏散大殿里因为纠结人选而乱成一团的众仙君,亦或是上屋顶去劝架……

  此时此刻,殿门忽然被人敲响。

  “院长!院长!院长你开门啊!”叩击的人似乎算准了此时众仙君都在殿内,不依不饶地叫嚷着,“你别不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躲着我!你有本事开门啊!”

  未先雪似乎听出了来人是谁, 有些试探性地看向恒山仙君, “堂……映东?”

  后者有些疑惑, 指了指自己, “找我的?”

  不等二人说罢, 殿外的堂映东又开始嚎了。

  “我听说了!仙门大比快开始了对不对!”他坚持不懈地敲着门,“你选我啊院长!你选我!瑞龙院长肯定选声声师弟对吧?你选我啊!你选我吧!”

  得不到回应,堂映东的动作更加激烈,“院长?院长!你开门呐!选我吧!除了我你还有其他人选吗?给我一个和声声师弟并肩作战的机会吧院长!”

  “院长——院长呐!!!”

  在如此鬼哭狼嚎的攻势下,殿内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

  片刻后,幽眸仙君开口,“这小子……”

  他难得表示赞赏,“嗯,是个喊魂的好苗子。”

  .

  一刻钟后,窥玉殿外多了两个失意的人。

  未先雪左手拎着刚得知自己无法参加仙门大比的堂映东,右手提着刚得知自己被迫参加仙门大比的陈颂声,缓步跨出了殿门。

  临到阶梯前,他望了眼上空已然停雪的蓝天,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慨:“天气真好啊。”

  大受打击的陈颂声和堂映东闻言,恍惚抬头。

  今天天气好吗?

  他们咋觉得挺阴的呢……

  被暖洋洋的日光照着,未先雪竟也出奇地放松,哼着不知姓名的轻快小调,小步迈下阶梯。

  雪地上,一排脚印和两道拖痕渐行渐远。

  .

  郑曳最近很倒霉。

  这种倒霉是从陈颂声举办御剑飞行资格证那天开始的。

  一想到这点,郑曳就恨得牙痒痒。

  同样是剑修,同样是入学没多久,怎么偏偏他就能拜师掌门?还与那群没眼光的道友会师兄师姐打得火热?

  甚至还在论战庭上大出风头……

  该死!该死!

  凭什么他就只能普普通通地修行,练不上不下的剑谱,学不成不就的招式。

  如果这种资源换到他头上,他一定会做得比陈颂声更好!

  这般想着,郑曳攥紧拳头,一双眼里充满了反抗不公的怒火。

  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

  他作势挥起右臂,正欲一拳锤上树干,却又因为畏惧疼痛而生生止住动作。

  所以,只要陈颂声不痛快,他就痛快。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听从那个黑袍男人吩咐的原因。

  要不是对方以此来诱惑他,自己才不会这样当牛做马地替人干活。

  哼。

  说到这事,郑曳还是气。

  明明之前那黑衣男人就承诺过,只要自己听从他的命令做事,不必提陈颂声,就连这个狗眼看人低的望微门也得一起完蛋。

  可现在呢?

  不说后者,就是那黑袍男人口中所说最容易被捏死的陈颂声,如今也分毫未损。

  哪怕他已经将其即将成为掌门弟子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又设计别的弟子主动替堂映东带路、还偷偷摸摸地去换掉假人符箓……但陈颂声却总是能化险为夷!

  ……堂映东甚至还与他成了好兄弟。

  有时候郑曳还会想,莫非这世界上还真有什么主角光环不成。

  怎么偏偏每次都叫陈颂声躲了过去?

  越想越气愤,郑曳盯着面前高耸直立的常青树,心情愈发烦闷,不满地往树干上狠狠踹了一脚。

  后者无端挨了一脚,枝叶顺着力道簌簌作响,牵动周围三三两两的树条一同摇晃,稀里哗啦地掉下不少叶片。

  无风的环境下,这点异动格外明显。

  不远处路过两个剑修弟子,被这声响吸引,下意识回过头看来。

  下一刻,二人鼻尖微动,迅速变了脸色。

  “呕——呕——”

  其中一人没忍住,原地干呕了一声,这一下就像大坝开了闸,他一时竟停不下来,接连呕个不停。

  另一个弟子还较他好些,将吐未吐,却好歹是忍住了,不过由于呼吸不畅,面色憋得通红

  这股味道……简直就像是……呕……

  思维飞速运转数十秒,后者一片空白的大脑才终于从自己匮乏的词句库里找到贴切的形容词。

  无数臭鸡蛋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发酵一年后重新打破,配上长满黑毛冒酸水的腐烂肥肉,二者均匀搅拌混合后再被加热的顶级气味。

  况且这味道还不只是纯臭,中调隐隐透着陈年老霉的怪怪酸味,又涩又闷,在空气本就不甚流通的地方更令人窒息。

  不过是松懈轻嗅了一秒,两个剑修弟子竟都已经有些神情恍惚,险些重生去见自己早逝的太太太太……奶。

  前者靠着自己坚定不移的意志,昏厥前死死掐住了人中,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更是一刻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吸入周遭一点空气。

  如此冲击下,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连滚带爬地边呕边往来时的路上狂奔逃离。

  “快呕——呕——跑呕——”

  在二人仓皇奔走的背影下,郑曳下意识退后一步,因为难堪而有些发抖的身体一起一伏,大片的红从脖颈弥漫到有些歪斜的脸上,像一只熟透了的明虾。

  这种羞辱……这种羞辱……

  郑曳气得瞪圆双目,额边的青筋暴起,随着呼吸一抽一抽地跳。

  自从那日替换假人身上的符箓回来后,郑曳的身上就开始无端散发恶臭。

  他试过各种各样的办法,洗澡、净尘术、泡药浴桶……通通无效。

  周围的弟子因此对他退避三舍,只要他出现的地方,方圆数十米都没有人愿意靠近。

  御剑课的师兄捂着鼻子给他批了长假,特意嘱咐病好之前不用来上课。

  郑曳还记得那时自己的手足无措,独自站在练剑场中央被人围观着指指点点的心情。

  他已经尽力避免出行,整日窝在木屋里等待味道消散,就是防止这种事情发生。

  若不是又要赴那黑袍男人的约……

  似是想到什么,郑曳冷哼一声,生生将心中怒意忍下去,抬脚便往先前约好的山洞方向走去。

  直觉告诉他,身上的这股恶臭,应该与那黑衣男人有关。

  要真是他故意整蛊自己……

  郑曳眼中闪过一抹不甘,随即又被愤恨压下。

  .

  待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山洞时,对方已经等在里头了。

  察觉到身后传来的些微动静,黑袍男人身形一动,颇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来,“今日怎么如此慢……”

  话音未落,他的动作在看到郑曳本人时猛然一滞。

  “呕——”

  黑衣男人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干呕。

  紧接着,他一刻也不曾犹豫,立刻抬手挥出一道黑气,迅速在身前汇成一层透色屏障。

  隔绝了大部分空气,黑气男人这才缓和了些,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语气里犹还带着愠怒,“怎么回事?你身上这股味道……”

  看他如此动作,郑曳眼中的怨毒一闪而过,表面却要故作轻松,一五一十地将近日发生之事说明。

  讲到最后,他微微抬眼,望向与自己一屏障之隔的黑袍男人,犹豫两秒,还是试探性道:“我也没听说……有假人伤人的事情……会不会是你的那个……”

  闻言,黑衣男人冷哼一声,“你是在质疑我给你的符箓?”

  “这……也不是……”郑曳看他脸色,欲言又止,“就是有没有这种可能……”

  “我给你的符绝对不可能出问题。”黑袍人转头直视他,“不过,我倒是在剑道院的布告栏上看到了点有趣的东西。”

  他顺手将一枚投影石丢给郑曳,后者稳稳结果,怀着满腹疑惑将其打开。

  “致歉,由于本院审查不力……导致陪练假人出现部分纰漏……出现恶臭……现已全数回收……”越往下看,郑曳的脸色越臭,他啪一声关上投影石,另一手的指甲因过度用力而深深陷入肉里,犹在不住颤抖。

  “怎么可能……”他有些不可置信,不愿相信自己这么多日来的困扰竟只是这小小的原因,“所以,只是那假人一开始就被贴错了符箓,我去换的时候才会……”

  一切都只是因为他的粗心大意?!

  瞧他这幅天都塌了的模样,黑袍男人微微蹙眉,嫌弃道:“这点小事,你也能办成这样,还真是……”

  没空理会他的冷嘲热讽,郑曳仍处在震惊之中。

  “不过……”黑袍男人不屑地睨他一眼,“这次碰面,我不是为问责此事来的。”

  总算是回过了神,郑曳有些恍惚,但还是艰难应声,“您、您说……”

  “我要你去办两件事。”黑袍男人眸色一暗,“第一,想办法去调查御剑飞行资格证那日出现在密林里的白斑长额巨猿是否真的死亡,第二……”

  他微微停顿,随即沉声道:“我记得,陈颂声身边,应该有一只灵宠吧?”

  【作者有话说】

  来不及为被百般暗害却始终毫发无伤的陈颂声忧伤了,接下来登场的,是望微门精英弟子(的灵宠)、掌门严选准亲徒(的灵宠)、万千剑修暴富的希望、无数美少女的梦中情人(的灵宠)、拔毛大师——小伍是也!

  虽然但是……不知道会不会妨碍饭点的食欲……(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