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书昼笑了一下, 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面色一变，手在霍恩的背上拍了两下示意他松手, 但霍恩很不配合，就跟没感觉到似的, 一动也不动地抱着他。
“霍恩。”方书昼的声音低了一点。
高大的男生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低下头把脸埋进他的肩膀里，轻轻蹭了蹭。
“别撒娇！”方书昼又拍了他一下, “老实告诉我，你伤到哪了？”
听出方书昼声音里的严肃，霍恩的身子僵了僵，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子。
这会儿霍恩的眼睛已经变回了原本的银灰色, 但脸颊旁边的鳞片还隐隐闪着银光, 只是不仔细看的话倒是不怎么容易被发现。
霍恩低着头, 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方便他可以透过头发的空隙去看方书昼的表情。
方书昼发现他的小动作, 冷哼一声, 抬手就把他额前垂落的头发全都捋了上去, 露出他明亮的眼睛来。
霍恩抿着嘴跟方书昼对视，没一会儿就坚持不住，率先移开了视线。
“看着我！”方书昼抬手捏住霍恩的脸，手上用了点劲，把他的嘴巴都捏得微微嘟了起来, “伤在哪了？”
霍恩可怜巴巴地“唔”了一声, 在方书昼的目光下, 缓缓抬起了左手, 将盖在小臂上的袖子拉了起来。
方书昼这才发现霍恩的小臂上也覆盖了一层鳞片, 银白色的坚硬鳞片倒是不显得突兀，像是一副铠甲，紧紧包裹着他的手臂。
但此时，那副铠甲却失去整整两圈的鳞片，像是被人用蛮力直接拔掉似的，露出里面还泛着血色的皮肉。
顶着这样专注的目光，霍恩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又把袖子拉上了：“只是小伤，不小心搞的，只不过是几片龙鳞而已，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方书昼沉着脸不接他的话，只是沉默地重新拉起他的袖子，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熟悉的小盒子，皱着眉小心翼翼地给霍恩的伤口上药。
师兄给的药膏，方书昼一直都用得很节省，之前恨不得一个指甲盖大小都要分三次使用，这次倒是很大方，几次下去都快要把那药盒挖空一大半，在霍恩手臂上的那圈伤口上厚厚裹了一层。
霍恩倒也不阻止他，等方书昼仔仔细细检查完伤口，把小药盒重新收回怀中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还生气吗？”
语气里讨好的意味异常明显。
方书昼睨了他一眼，没接他这话，反问道：“什么东西？”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霍恩倒是听懂了，立马回答：“我也不知道，看起来像是植物，没想到居然攻击性那么强！”
方书昼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东西了，只是没想到，就连防御值那么高的龙族，都没法轻易摆脱那奇怪水草的袭击。
正在这时，格里戈尔带着比伦走了进来。
刚才还处于崩溃之中的老地精看起来精神状态稳定了很多，只是右手还一直捂着额头上的宝石，仍旧没有完全接受现实。
“怎么了？”巴迪刚才也看到了霍恩的伤口，这会儿看见比伦这样，还以为他也受伤了，跟着关心了一句，“你也受伤了吗？”
比伦表情痛苦，但听到巴迪这句话后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也？”
他看向方书昼，关心道：“大人难道受伤了？”
“不是我。”方书昼把手搭在霍恩的肩膀上，“是他受伤了。”
比伦点点头，又跟霍恩说了几句，手还是不见放下来。
巴迪这下是真的觉得奇怪了，他眨眨眼睛，想要再问，但看到比伦的脸色，又闭上了嘴。
比伦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手从额头上拿了起来。
红色的宝石很漂亮，如果不是出现在老地精头上的话，应该会很惹人喜爱。
巴迪咽了口唾沫，又想起之前和怪物的那次亲密接触，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
比伦偏过头，声音里透出恐慌的情绪：“大人，怎么办，难不成我也要变成怪物了？”
他似乎坚信自己的变异，既恐慌又痛苦，颤抖着声音恳求道：“如果我真的变成了怪物，能不能求各位大人帮我保护好我的子们。”
怕几人不答应，老地精又补充道：“不用大人们费太多心思，只需要带他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行了，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们觉得我已经死了吧，这样，总比变成怪物要体面一些。”
方书昼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提出了另一个可能：“我倒是觉得，这反而说明怪物并不是天生如此的，而比伦你，应该也不会变成怪物。”
已经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的比伦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原本有些灰败的脸都看起来有了生气：“大人的意思是？”
方书昼指了指比伦额头上的那块宝石：“很显然，这些怪物并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为在后天创造的，你额头上的这块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明。”
比伦点点头，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这东西上会不会有什么诅咒，会让他变成六亲不认的可怖怪物。
“我现在的猜测是，想要制造一个新的怪物，条件也许很苛刻，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就这么几只。”方书昼盯着老地精额头的宝石看了一会儿，“也许，这需要通过某些仪式，才能最终完成转变。”
老比伦呼吸急促了一些：“那这么说，您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仪式，所以我不会变成怪物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至于真相到底如何......”方书昼转身看向身后平静无波的水面，“还需要在这下面寻找答案。”
一听这话，比伦又有些犹豫了，从水中成功逃离，不仅没有让他安心，反而更增加了他的畏惧。
方书昼看出他的情绪，安慰道：“没关系，你只需要留在岸上就好。”
他看比伦还有些发愣，想了想，又问道：“你去看过隔壁那些小地精了吗？他们都很担心你。”
比伦回过神，把头垂了下去：“我让格里戈尔大人去给他们报过平安了。”
他下意识又抬手摸了摸额头的红色宝石：“我......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不要出现到他们面前了。”
方书昼能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多劝他，点了点头，开始吩咐起再次下水的事。
“未成年，还有伤员，都留在岸上。”方书昼点了点布莱克，又点了点霍恩，然后转头看向巴迪，犹豫了一下，道，“巴迪和格里戈尔留在岸上以防万一，就我一个人下去吧。”
别人还没说话，霍恩先不愿意了：“不行！”
方书昼头都没回：“驳回。”
霍恩刚才还在为不惹方书昼生气而努力装乖，这会儿就又不打算听话了：“我要和你一起下去，让他们都留在这里也没关系，但我是第一名，有我在会更安全一些不是吗？”
方书昼听了这话都没忍住笑出声了，他伸出手指狠狠戳了戳霍恩的脑袋：“是吗？那让我想想，刚才到底是谁在水里受了伤？”
霍恩一听这话就有些心虚了，但仍旧努力争取：“刚才我是不小心，这次肯定不会这样的......”
两人又争辩了好一会儿，方书昼觉得麻烦，一伸手就捏住了霍恩还想继续说话的嘴，看霍恩不服气的表情，手上用上点劲儿，就把霍恩的嘴巴捏扁了。
他凑近了霍恩的耳朵，小声道：“乖一点，我会很快上来的，好吗？”
霍恩的耳朵立马红了起来，发愣间，方书昼已经松开了手猛地跑到水边跳了进去。
他速度很快，快到他最后那句“敢跟着来你就死定了！”似乎都要跟着他沉入水中。
被入水声惊得回过神的霍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