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金的话一下子搅乱了方书昼所有的思路, 他来不及细想，叫醒另外的几人后跟着若金偷偷出了森林。
巫师族人似乎都不怎么喜欢在夜里出门，一到晚上, 路上甚至连一盏灯都没有。
方书昼手里捧着霍恩的夜明珠，跟在若金身后朝着背离王城大门的一条小路上走去。
夜明珠的光芒不算太亮, 刚好够照亮前方的路，又不会太过引人注意。这是他在霍恩的一堆宝石里挑了好一会儿才挑出来最小的那个。
晚上的风很凉，一下子把睡眼惺忪的巴迪吹清醒了, 他吸了吸鼻子，裹紧了套在身上的黑色长袍。
“我们现在要往哪走？”方书昼看这路越走越偏，几乎已经是一片荒芜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若金知道方书昼在问什么, 解释道：“这里有一个小出口, 是我之前无意中发现的, 可以离开王城到森林里去, 我已经把你们的马车送到那里了。走城门太危险了, 那里时刻都有人把守, 我们要是从那里出去, 很容易会惊动拉莫斯大人。”
“可是为什么要偷偷溜走啊？”布莱克实在是想不明白，“之前不是说好会把信物跟我们吗？这可是那个拉莫斯亲口答应维奈校长的！”
若金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我离开的时候，大长老正在劝说拉莫斯大人杀了你们。”
“要杀了我们？”方书昼皱起眉，“为什么？有什么原因吗？”
若金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他们说话时不让我进去, 我守在门外, 只能模模糊糊听见一点。”
方书昼抿抿唇, 突然发现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大长老的样子了, 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穿着白色的长袍，手上拿着一根长长的拐棍，其他的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的记忆里一向很好，尤其是像大长老这样跟他有过正面接触的人，更应该记得清清楚楚，实在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们那个大长老，长什么样子？”
若金听见这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就张口回答：“满头白发，穿着一身长袍，手里拿着一根法杖，然后......”
他“然后”了半天也再没说出什么来，方书昼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
再往前走就是若金说的那道小出口，跟王城华丽的大门不同，这里实在是太荒凉了，别说是建筑物，就是连一棵树、一根杂草也没有，围墙上的那个洞突兀地出现在那里，切口处很不平整，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人特意砸开似的。
若金的脚步渐渐慢下来。
对他来说，如果说方书昼忘记大长老的长相，那还情有可原，可如果这个人变成他自己，那就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了。
脸上的淤青处还在隐隐作痛，那是白天跟着拉莫斯大人回到圣堂后，被惩罚是弄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拉莫斯大人变得不再那么亲近了呢？
若金有些想不起来，只能记起小时候，在拉莫斯还没能成为巫师族的族长的时候，他坐在拉莫斯大人的旁边，拉着他的手臂告诉他，自己以后要成为像艾尔德斯大人一样厉害的人。
当时拉莫斯大人说了什么呢？
若金的脑袋有些疼了起来，他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事情，可是脑子中的记忆不听人的使唤，这让他的头变得越来越疼。
若金表情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了起来。
方书昼跟着他蹲下，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敢伸手去碰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若金，怎么了，头疼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若金？”
若金恍惚间听见有人叫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黑色的眼睛。
“方书昼......先生。”他慢慢回过神，嘴唇发白，但脸上的表情变得平静了很多，“我没事，抱歉，让你担心了。”
方书昼扶着若金的手臂站起来，看他能够自己站稳才慢慢松了手：“怎么回事？”
“没什么。”若金摇摇头，“只是想要想起一些被我遗忘的东西。”
他笑了笑，对着方书昼道：“还好有方书昼先生叫醒我，不然我说不定会不受自我控制地进入梦魇。”
这个词之前方书昼在书上看见过，就和他们东方的走火入魔差不多一个意思。
他摇摇头，正准备谦虚一下，还没出声就被人打断了话。
“若金。”
熟悉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若金变色一变，有些急切地对方书昼道：“快走，拉莫斯大人已经发现我们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几人慌忙跑出洞口，再往前走十几米就是临走前维奈给他们准备的马车。
方书昼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回头，看向了站在洞口里面的若金。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若金愣了一下，竟然没有立马拒绝，心底里闪过一丝犹豫。
“若金！”方书昼又叫了一声，“他们已经发现你了，要是不和我们一起走的话，说不定也会杀了你的！”
若金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他的耳朵里充斥着别人叫他名字的声音，一边是方书昼，另一边是拉莫斯。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终于，若金呼出一口气，表情变得坚定起来，他抬起脚，跨出了那道围墙，从洞里走了出来。
就在他彻底离开王城的那一刻，巨大的保护罩从地上升起，将整个巫师王城封锁了起来。
若金没有再回头看，而是跑到了方书昼身边：“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一行人上了车，像来的时候那样，只是这次，方书昼和霍恩的车厢里多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优雅的白袍巫师。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飞驰在森林里，朝着与巫师王城完全相反的精灵国方向奔去。
若金这会儿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他脸上挂着弧度完美的微笑，彬彬有礼道：“很抱歉这样突然地打扰你们，我会很快解决我这边的问题，争取不给你们添更多麻烦的。”
方书昼跟他客套了几句，看霍恩没说话，悄悄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提醒他说两句。
霍恩撇撇嘴，正要开口，就见若金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的东西来。
那东西他很熟悉，圆润的弧度和细密的纹理彰显着它的身份——这是方书昼之前送给他的贝壳项链上最漂亮的那个贝壳。
即便是在项链还完好无损时，它都要比其他贝壳多一些可爱，更别说是现在和他怀里这个满是裂纹和缺口的贝壳相比了。
“这个是我之前在路上捡到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想要问问你们认不认识。”
霍恩有些急道：“是我不小心丢的，可以还给我吗？”
“是吗？”若金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那实在是太巧了。”
他抬起手，像是要把这片贝壳递到霍恩手中，但他一动，宽大的衣袍里就掉出一个东西来。
方书昼弯下身子帮他捡起来，发现是一朵小干花。
他顿了一下，突然笑起来：“这是我之前送给你的那朵吗？”
若金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花掉出来了，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递贝壳的动作没再继续，而是有些局促地把手放在了膝盖上：“是的，我很珍惜你给我的这个礼物，一直在想怎么能够把它完好的保存。”
“已经很厉害了。”方书昼有些惊叹地看着手上那朵脆弱的干花，“这么多天了还能这么完整，你好厉害。”
“谢谢，为了这个我确实花了些心思。”
“不过就算弄坏了也没事，你要是实在喜欢，我可以再摘几朵送给你。”
若金似乎是有些惊喜地抬起头看方书昼：“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了！”
霍恩：“......？”
我就知道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