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方书昼醒来的时候, 总觉得宿舍里有些奇怪的地方,他朝四周看了一圈,看见格里戈尔的黑帘子被拉开了一半。

  这帘子平时要么严严实实拉起来, 把一切都隔绝在外,要么完全敞开, 露出里面干净整洁得像是从来没人住过似的床铺,还从来没见过有只拉开一半的时候。

  方书昼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去书桌前准备束发。

  之前在草药课上被巴迪不小心蹭上的龙脊叶汁液还完全没有褪色的意思, 方书昼捞起一把银黑相间的头发看了一眼,又随手把它扔在身后。

  巴迪穿着新买的米白色背带裤走过来,手中拿着几个还挂着水珠的黄色果子,大概是刚刚洗过。

  “格里戈尔的帘子今天怎么拉开了一半?”方书昼看了他一眼, 伸手拿起桌上放着的银色缎带往头上缠。

  “不知道。”巴迪往方书昼的桌上放了两个果子, 自己也咬了一口, 摇摇头道, “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香甜的汁水在巴迪口中炸开, 原本还有些困顿的矮人眼睛一亮, 举起一个果子递到方书昼嘴边:“你尝尝这个!”

  方书昼微微低头叼过巴迪手中的黄色果子, 眼睛也亮起来:“真的很不错!”

  大概这果子实在是好吃,方书昼一个没注意,手上的头发就散了下来,他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放下手, 把那银色绸缎在手上绕了几圈。

  霍恩正巧拿着书准备出门, 经过方书昼时正好碰上他头发从手上散落, 没忍住笑了一声, 在方书昼看过来时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的头带挺好看的。”霍恩看了一眼方书昼手上的缎带, 语气诚恳,“很漂亮的颜色。”

  方书昼低头看了一眼手掌上缠着的那团银色,觉得有点好笑,正要说话,突然感觉到有一缕头发被人拉了一下。

  他低下头,正好看见霍恩右手小心翼翼地抓了几缕他的头发,这会儿正绕着食指转圈。

  似乎是注意到了方书昼的视线,霍恩掩饰般地轻声咳嗽了一声,慢慢收回了手。

  “我先走了。”霍恩把原本在左手拿着的《魔法史纲要》换到了右手,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巴迪对上霍恩的眼神,有些疑惑地指了指自己:“问我?”

  霍恩舔了舔嘴唇,“嗯”了一声。

  “可以啊,那咱们三个又可以一起吃饭啦!”巴迪拍了拍手,扭头看方书昼,“对吧,方?”

  方书昼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起,慢悠悠点了点头:“好啊,可是霍恩会不会只想和你一起吃饭啊巴迪,他都没有邀请我,只问了你的意见。”

  “啊?不会吧......”相比起霍恩来,巴迪还是更喜欢跟方书昼一起,他有些焦急地看了看霍恩,“霍恩不是想单独和我吃饭的意思吧?你快邀请一下方啊,不然他不和我们一起了怎么办啊!”

  霍恩:“......”

  他看了巴迪一眼,呼出一口气,转头去看方书昼,尽量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

  说完这句话,霍恩顿了一下,又立马补充道:“我是说我们三个人一起。”

  “当然可以。”方书昼满意地笑了笑,“霍恩都这么诚恳地邀请我了,我当然会答应了。”

  “那等会儿再见。”

  霍恩红着耳朵出门去了。

  方书昼没忍住笑出来,巴迪也一副高兴的样子,跟着他一起傻笑。

  “巴迪。”

  半开的帘子里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巴迪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格里戈尔在叫自己。

  这倒是稀奇,以前别说是主动跟说话别人了,巴迪有一阵子甚至怀疑过格里戈尔是不是一个哑巴。

  这会儿听见格里戈尔的声音,巴迪莫名的有些兴奋,本来想凑到帘子拉开的地方看看里面的情况,但想想格里戈尔平时的样子又忍住了,只远远回答道:“怎么了?”

  “突然这么说实在很抱歉,不过能麻烦你帮我跟艾尔德斯老师请个假吗?”

  他这次说的话长,巴迪这才稍微听出一点儿不对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关心了一句:“你生病了吗,格里戈尔?”

  “没什么大事。”格里戈尔的声音依旧听起来很平稳,甚至连一点虚弱感也没有,只有仔细听才能听出藏在这平稳声线下的一点勉强来。

  巴迪还要再问,却被方书昼捂住了嘴,他说不出话,只好眨巴着眼睛看着旁边头发已经重新束好的人。

  “那好吧,祝你一切安好,格里戈尔。”方书昼回了一句。

  帘子后的格里戈尔沉默了一下,随后才慢慢道了声谢。

  一直到被方书昼拉着出门,巴迪才终于摆脱了他的手。

  “你干什么呀?”巴迪搓了搓脸问道,“我还没关心完呢。”

  方书昼叹了口气,弹了弹巴迪的脑门:“格里戈尔明显不想多说,你要是一直问的话,说不定他会不高兴的。”

  “真的吗?有人关心也会不高兴吗?”巴迪显然不理解这种事,闻言睁大了眼睛,“要是有人关心我那我肯定会很高兴的,我会特别高兴!”

  巴迪只是这么一说,方书昼都能想象的出他高兴起来是什么样子,笑了一声,半揽住他的肩膀往外走:“那我现在也关心关心你,今天早上想吃什么,请你吃烤鸡腿怎么样?”

  “太好了!我正好想吃这个!”巴迪小小跳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烤鸡腿的?方你好厉害啊!”

  一直等到方书昼和巴迪的声音渐渐消失,格里戈尔才呼出一口气,发出一声闷哼。

  他身上仍旧穿着跟平时一样的宽大黑袍,此时蜷缩在床上,从宽大衣袖里伸出半截带着皮手套的手来,此时那手紧紧攥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汗水浸湿了格里戈尔头顶的大兜帽,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妄图以此来缓解身上的疼痛。

  他生在一个受诅咒的种族之中,这是他永远也无法逃避的命运。

  意识模糊间,格里戈尔伸出手去触摸床边的画板。

  方形木板上是一张已经变得有些皱皱巴巴的画,上面画着一只白色的小龙。

  如果让方书昼来看的话他一定能一眼认出,这画上的小白龙除了颜色之外,和布莱克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格里戈尔的手搭在了画板上,黑色的皮手套在白色的画纸上显得非常显眼,他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抚平画纸上的褶皱,但无疑是在做无用功。

  最终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又慢慢把手收了回去,藏进了身上袍子宽大的衣袖中,不再动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有课,再加上有一个超想写的短篇,所以每天更的少点哦,等我把那个小短篇写完每天就会多更点啦

  到时候新写的小短篇会更在专栏的短篇合集《我见诸君多可爱》里

  里面已经有一些啦,宝贝们感兴趣可以去看看嗷

  (其实是在打广告)(目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