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陵玖之聊完之后，陵珩兮送鹿娇回医院。她是打车过来的，说有几句话和他说，就顺便送她。
鹿娇在路边等，陵璇霜追了上去，“娇娇。”
“有事？”
“你听我说，我放弃陵氏不是因为陵珩兮威胁我，我想这段时间陪在你身边，让我们重新来过，好吗？”陵璇霜一向胜券在握的脸上难得慌乱，可是她演技高明啊！鹿娇苍白的扯出一抹笑，“我现在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和你离婚。”
“我知道这些年我对你不够好，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弥补你，你不喜欢的那些事，在我们结婚之后，我就没有再同赵席谌合作过。你相信我！”陵璇霜去拉鹿娇的手，她急切说道，“你离开之后，我想明白了，我爱你！我爱你！”
鹿娇笑了，笑得真诚，她没有甩开陵璇霜的手，只是轻轻的，用她们两人都足以听到的声音说，“我爱你，所以曾经为你放弃底线，无视所有的怀疑，我会嫉妒会怨恨会辗转反侧，唯独不会算计你。”
陵璇霜紧紧拉着她的手，“你爱我，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
“或许你早十年跟我说你爱我，我就放弃自己了，彻底的。”她摸了摸陵璇霜洁白的脸庞，“可是现在，以人的角度来看，你或许不知道你有多冷漠凉薄。”
陵璇霜呼吸一窒。
鹿娇继续说道，“你从来不觉得你们为了利益而沾上无辜热忱的鲜血有什么不对。你也从来不在乎你伤害了多少眼里以外的人，你意识不到。曾经的纪德，曾经的我，都是受害者。”
“我……”
“哪怕是现在，你说你爱我；你真的爱我吗？我在被陵家长辈诘问时你有出来为我说过一句话？你不想和我离婚，所以你想我能退缩于他们的言语之下。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我的尊严。”
陵璇霜一向精致的脸仿佛裂开的面具一样错愕，“不！不是这样。我会改的，我们重新开始，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鹿娇摇摇头，她很平静，在陵璇霜的衬托下更加平静，这在这十年里，一直是相反的，曾经一次次相求的是鹿娇，总是平静看着她的是陵璇霜，平静没有波澜，亦无爱恨。
“陵璇霜，如果这些就是你的爱，真令人失望。或许，你从基因里就是自私的，是自我的。”
她说道，“你根本没有爱一个人的本能。”
陵璇霜凝固在她面前，所有言语都无法再出口，滚落喉头，如同一片片冷刀，划伤骨血。
“放手吧，我们到此为止。”
陵珩兮在驾驶座处理了两份文件才看到鹿娇过来，“二嫂。”他说道。
鹿娇面色苍白，双唇干涸，看着健康状态不怎么样，陵珩兮拿了一瓶水给她。
“谢谢！”鹿娇喝了一口水，“今天谢谢你。”
“不用和我客气。”陵珩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来和你辞别。”
陵珩兮看向后视镜，能看到陵璇霜在远处路口成了一个点，茫然不知往哪里走。
“不管是陵家还是爸爸都不希望我现在离婚，我不想再纠缠。”鹿娇看向窗外，她的声音淡淡的，“等孩子拿掉之后，我就直接走了。”
“约好时间了吗？”
鹿娇沉默了很久，久到陵珩兮以为她要改变主意，才听到鹿娇说，“这周末，你不用来陪我，流产只是个小手术。”她想说得轻描淡写，但眼底的泪花暴露了她的脆弱。
陵珩兮没有追问没有劝解，就是鹿娇在手术前一秒后悔，也不会怎么样，他们陵家养的起孩子。“二嫂，无论你是怎么想的，你就去做吧都，未必会有什么不好。”
鹿娇决定手术那天，陵珩兮想陪她到医院，被再次拒绝了。现在两个人都是陵家风暴中心，再一起出现在医院又会出现很多风言风语。陵珩兮倒是不在意那些，不过他刚刚接手陵璇霜手上的业务，加上电子集团的新游戏要上线也是这几天，他也非常忙。
喻慎那天离开之后就跟人间蒸发一样，半个月没有一点消息，在短暂的空闲时间里，陵珩兮想起来相当不爽。
哪怕他现在在陵氏风头无两。
他拨打了一个电话，“帮我查一件事。”
对方声音嘶哑，轻轻笑了笑，“陵五少，你居然不找孙时年？”
陵珩兮不想和他叙旧，直道，“这生意做吗？”
“当然。”
孙时年将手中文件上面喻慎的名字圈了起来，顺便走到阳台上抽烟。不久之后裘卜祺过来借火，她声音沙哑，“你打算怎么办？”
“知道了？”
“当然。”她笑得很冷，“一开始就是喻慎给我提供的纪德死亡信息，他在实验名单里，亲自动手送走了纪德。”
“你恨他？”
“不，我感激他。”裘卜祺抖抖烟灰，“爱丽丝向你提供这份名单？”
“不是她，是军方。”孙时年看了眼天上的星星，“他们谈崩了。”
“军方希望后续的实验投入在生物智能武器方面，而爱丽丝。”他轻轻一笑，“她越老越固执，越不切实际。”
“哪怕躺在ICU里。”裘卜祺嘲讽道，“你的复仇再不快一点，你亲爱的姥姥就要死了。”
“我快忘记她是什么模样，也回忆不起她的信息素味道。”孙时年突然叹道，“我想她应该是个很可爱的omega。”
裘卜祺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你的初恋？”
“她叫什么名字？”
“爱丽丝罗伯特”
[爸爸说我的名字是根据爱丽丝公主取的，他希望我和爱丽丝公主一样伟大。]
“真有意思。”裘卜祺笑道，“用人民血肉养出来的现代社会的‘公主’应该是挺可爱的。”她挖苦的时候总是笑得更真心一点，仿佛来了兴致，“她向你求救了？”
“她希望我能帮帮她，我找了……爱丽丝。”孙时年看了看天，夜幕深沉，零星几颗一闪一闪。
“我们伟大的副总统，她一定给你提供了一条很好的，足以让那个背锅的检察厅厅长逃脱审判的路线。”裘卜祺的语气嘲讽意味十足，孙时年平常一听她这样说话转头就走，但他今天没动，懒得动。
“我再猜猜，你可爱的初恋一定没有告诉你她和他的爸爸在一起，而你也假装不知道。”裘卜祺戏谑的看着他，眼底一片寒意，“只是可惜卡斯特大桥‘嘭’一声，你的初恋就变成肉泥了。”
孙时年不由叹一口气，“你说话真是令人讨厌。”
“那真是抱歉了。你不如猜一猜我当时想的是什么？”
孙时年按灭手中的烟头，抬头看她。
“我在想，怎么炸的不是核弹，所有人都死了多好。”她往后靠，双手打开，“如果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死了，那么再也没有我恨的人。”
“建议就医。”
“是啊。”她轻轻叹道，“疯子应该进医院，坏人应该进监狱。”
孙时年拿起打火机再点一根烟，边抽边说道，“这真是小学生都应该明白的道理。”
“你不如也猜一猜第一个教我这个道理的是谁？”孙时年在木椅上坐下吐出一个标准的烟圈，没等裘卜祺开口，他接着说，“你猜错了，是我们的市长大人。”
“我还以为你们家家训会是爱丽丝公主五十年前的平民宣言呢？”她突然高声朗读道，“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不应该由于他的出身决定他是否忍受贫穷、疾病、饥饿……我希望所有市民都能得到面包，我希望所有平民都能拥有良好的工作、幸福的生活、健康的身体……”
慷慨激昂，感情充沛，不知情的人如果听到她这一段背诵一定会以为是哪个学生在练习发言，仿佛想起来现场还有听众，裘卜祺转过身问他，“恨她吗？”
“恨吧。”孙时年说不清自己对姥姥的感情，从幼年期的尊敬崇拜向往，到见识到她政治家真面目的痛恨悲伤鄙视。他两个字说得辗转万千。
裘卜弹飞手上的烟头，下了判断，“你不够恨。”
“和你不一样，我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可太多了。”孙时年抖抖身上的尘埃起身，“准备准备明天领证去吧，作为爱丽丝公主的外孙媳妇，军方好歹能留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