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不是终端游戏，陵珩兮躺在游戏仓里给自己设置了两小时后提醒服务，这时候他还完全没有全息游戏究竟有多能花时间的概念。
助理给他搞的号是个平平无奇的男性，这个游戏里没有第二性别，ID号是凯撒八十一世。号很干净，没有任何好友和黑名单。
陵珩兮上线的地方是一个景色很美的山崖，名曰望秋崖，高耸的断崖下是澎湃的海浪，能看到远处的落日，断崖另一边连着平缓的山坡，上面长满了各色鲜花，其中飞舞着蝴蝶和蜜蜂，游戏的精细程度堪比现实。
他召唤出一辆红色敞篷车，带着视察游戏工作室的意味缓缓往山下骑。因为号已经是满级，还没有更新主线任务，只有一些日常和随机任务，路上陵珩兮挑了个在花城帮助花店老板送信的随机任务。
正打算找到直升机传送过去，呼啦啦的身边就追上一堆人。骑机车的非主流挑染，带翅膀的翼人，骑着白虎的女人。林林总总各色各样，陵珩兮看了一会觉得挺有意思。
那个ID白色精灵的骑白虎的女人最先开口，“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敢上线？你以为你改名我就认不出你，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ID吃完饭了吗？的骑机车的非主流挑染跟着说，“不要和他废话了，杀了就是。”
也不知道是历史遗留问题还是他们认错人，但陵珩兮就不是好好解释的性格，他停下车，其他人瞬间把他团团围住。
陵珩兮靠在车门上挑眉，“那就来呀，还是不敢单挑？”
吃完饭了吗？，“谁怕你啊，你个渣男，单挑就单挑！”
陵珩兮半点不怂，他慢悠悠下车，拿出目前游戏最高攻高防的粒子激光炮，对准吃完饭了吗？。但他忘了游戏的平衡机制，必然不会有绝对碾压型武器，而对方显然也是个不差钱的主。
吃完饭了吗？也拿出一架高速对撞炮。
两人中门对狙，陵珩兮因为对技能不熟，被对方火了压着打。
另一边围观的白色精灵渐渐感觉不对，“这死渣男这么抠，居然跟饭饭拼装备，饭饭还能……有来有回的？”
吃完饭了吗？是出了名的装备好操作差，很明显凯撒八十一世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带队的春风不度直接表示，“两个花里胡哨的菜鸡，我先走了。”白色精灵当然也看出陵珩兮不是她要找的人，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提醒还在单挑的吃完饭了吗？。
陵珩兮倒是麻烦了，他身上最后一个空气防御罩防御值不剩百分之二十，手上的武器能源也即将告罄。他对游戏不熟，全凭装备造作。
吃完饭了吗？嘲讽道，“这才几天不见你就这么拉了？”
陵珩兮反唇相讥，“也就比你好一点。”
吃饭了吗？架起一架高能粒子大炮对准陵珩兮，“你个垃圾去死吧！”
一阵白光闪过，陵珩兮毫发无损，他身前高大的身影收回深灰色保护罩，ID为时代骑士的半机器人召唤出一只翼展宽达四米的变异黑鹰，头也不回的拉着他，“走。”
陵珩兮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救了一手也有些莫名其妙，他问对方，“你带我去哪？”
“做日常。”
陵珩兮看了看自己的任务页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成了双人模式。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要是他现实里的长相是一点也不奇怪有人前仆后继来英雄救美，但游戏里这张脸是真的平平无奇啊。
“我们认识？”
“嗯。”
对方不爱说话，看来又是历史遗留问题。
送信任务第一站是找到花城的NPC，花店老板。花店老板不在花店，店里只有打工的青年。虽然青年是个路人NPC，但他的建模一点也不路人，几乎是让大部分玩家过目不忘的地步，深邃的五官十分英俊帅气。帅气青年告诉他们花店老板在城郊画画。
陵珩兮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实在不明白一个花店老板不卖花去画画干嘛，但时代骑士已经召唤出他的坐骑。很快他们就在城郊找到花店老板，也是个年轻帅气的男人，笑眯眯的麻烦他们帮忙把一个信封给花店里打工的青年。于是他们又回城去找了青年，青年接过信封之后甚至没有打开看一眼，又让他们退给花店老板。陵珩兮有点无语，“他们不是老板和打工仔吗，干嘛不能自己联系？”
时代骑士看起来不是第一次做这个任务，非常熟练，“这是设定。”
“那就是设定这个任务的策划脑子不好用。”
花店老板这回没有画画，站在湖边期待的问他们如何，得知青年退了信之后他开始倾述。青年家境贫寒，为了积攒学费才到处打工，但由于他英俊的外貌总是惹来麻烦，最后只有花店老板收留了他。
但时日渐久，花店老板也喜欢上青年，由于他平时也对青年很大方，并且还表示过可以资助青年上学。青年误会了他的目的，提出辞职，并且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陵珩兮听得眼皮一跳一跳的，就觉得吧，这策划胆子真肥，适合开刀，还欲盖弥彰开花店，他怎么不直接开面包店。
花店老板希望他们能帮忙解除误会，陵珩兮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他想摇着眼前这个傻子问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什么叫忘恩负义。
但这个任务很简单，尽管陵珩兮后面提不起兴趣开始划水，时代骑士跑了几趟还是帮忙他们解除了误会，最后带上青年的辞职信去找花店老板，而青年坚持辞职是因为他要开学了。
在看完青年的辞职信后花店老板很难过，他弯弯的眼睛低垂着，面部表情非常生动，连陵珩兮都要被感染了。
而这次玩家可以选择是否鼓励花店老板选择再次告白。
陵珩兮果断选择否，笑死，渣男有什么好留恋的。
果然，在他选择否之后，花店老板重振旗鼓，再次笑了起来，说自己决定关了花店去其他城市学画画，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陵珩兮想。
时代骑士的日常任务是索索的童话书。第一站居然是回到刚刚花店领取红玫瑰。但这回的花店老板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显然是他买了原来花店老板的花店。陵珩兮忍不住问时代骑士，“要是我刚刚鼓励他的话，他们会有另一个结局吗？”
“有。”
陵珩兮心里有答案，但还是问，“他们会在一起，过几年结婚生子？这可不是什么好结局。”
“没有？”时代骑士淡淡道。
“没有？”陵珩兮诧异，“那是什么？”
时代骑士没说，陵珩兮自己网络搜了一下另一个结局。
花店老板再次告白之后青年答应了他，两人一起去云城求学，之后回到花城举办婚礼，但在婚礼当天，花城遭遇变异物种袭击，两人死于这场灾难。花城被袭击是游戏的主线剧情，但两个不重要的NPC是完全可以不出现的，只能说让他们以悲剧的形式停留在最相爱一天的剧情策划很有想法。
不再纠结这个充满暗示的故事，陵珩兮决定先把玫瑰花送给戴菲娜。
黛菲娜身穿深青色公主裙，留着瀑布一般披散在身后的黑色长卷发，总是在花城最大的舞台上不知疲倦的跳着一曲古典舞。
每个来做任务的玩家都可以和她交谈，她会问她看得顺眼的玩家是否要观看她跳舞，而观看黛菲娜跳舞的玩家会得到三十个小时的减伤buff。因此很多玩家都喜欢给她送东西刷好感度。
从黛菲娜那里得到了裙摆上的装饰品后，他们又去文具店换了童话书，最后交给NPC小孩索索。索索的母亲向他们道谢，这个斯文温柔的妇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陵珩兮疑惑的多看了几眼。
正要问问时代骑士然后注意到他望向妇人的目光出奇柔和。
妇人牵着索索回屋，时代骑士转看向陵珩兮，带着些许难以言说的温柔，陵珩兮感觉心里头怪怪的。但他对游戏交友没兴趣，两个日常任务做完，大概熟悉了游戏模式，便拉开公会申请页面，搜索李渡风所在的帝国第一公会递交申请。
陵珩兮以为要好一会才能回消息，没想到瞬间就有了回复，他被拒绝了。陵珩兮啧了一声，看了看对方公会的申请条件，等级积分都符合，于是又提交了申请。
时代骑士把他带到黛菲娜的舞台，看她跳舞。是一曲上个世纪的古典舞，时长长达八分钟，时代骑士看得很认真，目不转睛，不管是对索索的母亲还是黛菲娜，机械的蓝色眼珠子都透露着意外的多情。
黛菲娜的舞蹈美轮美奂，连飞扬的裙摆都迷人眼光，游戏里的模型很精致，与现实世界别无二致，甚至更为美好，但陵珩兮对着虚拟人物难以产生感情，很快又看向帝国第一发送的回复，拒绝。
陵珩兮眯起眼睛，连着被拒绝让他很不爽，在思考是不是要用什么特殊方法加入他们公会的时候，时代骑士提醒他，“刚刚追杀你的人是他们管理。”
陵珩兮闻言打开帝国第一的资料页面，赫然写着会长：春风不度；副会长：白色精灵。
出师未捷身先死，陵珩兮觉得没有必要待在这破游戏浪费时间，改天直接暗箱操作让客服把公司游戏内测名额发李渡风邮箱里，把他骗到公司说不定更快。
然后他疑惑的转头，“你怎么知道我在申请第一帝国？”
对方也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珠子冷冷淡淡的愣是让陵珩兮看出几分熟悉来，“喻慎？”
“你背着我偷偷玩游戏？”
时代骑士伸出他的机械手牵住陵珩兮，转头看黛菲娜跳舞，舞曲已经接近尾声。
陵珩兮看着黛菲娜飞扬的黑发，白得发光的皮肤，还有那双深沉的黑色眼瞳。脑子里不合时宜的闪过一个念头。
“她是以你…？”
“是我妈妈。”
怎么说呢，喻慎出身福利院，他对养父母又情深意重，陵珩兮甚至没想过他会有亲生父母，而且他会记得。
黛菲娜的舞蹈结束，向台下鞠躬，如雷的掌声响起，她的声音清且甜，飞扬在每个观众耳中，“感谢各位来看我的演出！”
喻慎带他上前送花，黛菲娜看到他们，清甜的声音响起，“你们还没有离开，是舍不得我吗，可是今天的表演结束了。哦！你们是在谈恋爱！”
喻慎撰紧他的手，十指相扣，面对黛菲娜的笑容陵珩罕见的有几分不好意思。
黛菲娜仍旧一副少女模样，“那边又有观众朋友找我了，感谢你们的观看，送你我的祝福。”
“再见！”
“再见。”
陵珩兮的状态栏里多了个buff，他反应过来，无论怎样黛菲娜仍旧只是个NPC。
他问喻慎，“你怎么想的？”
喻慎低下帅气的机械面庞看他，伸手把人搂进怀里，“我想她们。”
陵珩兮抬头和他对望，“你记忆里她一直这么年轻漂亮？你不记恨她把你抛弃？”
“我出生时她十八岁，她离开时二十四岁。”喻慎的语气是一贯的平淡而没有起伏，“她可能自私愚蠢，贪婪又幼稚，也可能在我出生之前很快乐，像她最后说的，她跳舞的时候，所有人都喜欢她。”
难得见到喻慎暴露这么脆弱的自己，陵珩兮把头贴紧他冷冰冰的胸膛，抬手敲了敲，胸膛发出回荡的金属声。
“你不会也把我做成这种傻傻的NPC了吧？”
“没有。”喻慎低头吻他的头发，游戏的传感系统很灵敏，陵珩兮能感觉到他硬邦邦的唇。
陵珩兮有趣的摸了摸，继续说道，“哼！你要是没经过我同意干这事，我和你没完。”
“那索索妈妈是阿姨吗？”
“嗯。”
金母最后的日子太过消瘦苍白，陵珩兮那时候还没有和喻慎结婚，只匆匆见过她两面，没能认出她健康的样子。
“那破小孩是你？”
“不是。”喻慎搂紧他，“他是一个礼物。”
陵珩兮大概知道喻慎的养父母是因为一直没能有亲生孩子才从福利院收养的他。
或许只是想所有现实世界里的遗憾在虚拟世界里弥补。也许是死者的求不得，也许只是生者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