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频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打湿了凌声慌忙套上去的衣襟。他在他怀里放声痛哭,好像一切不能被原谅的都被眼泪冲刷殆尽。
揪着凌声衣角的手隔了半晌才放开,许频感受着凌声停在他后背的手。
凌声保持着抱着许频的姿势,呼吸平稳。
许频这才反应过来,凌声已经好久没说话了,小心的抬头看向他。
发现他紧闭的眼底青了一片,抬手轻抚着那个熬夜的痕迹,许频心底的痛楚在呼啸着,快要把他撕裂了一般。
“对不起。”
许频眨了眨眼,被紧紧抱在怀里抵着头顶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心底缺失的那一角再也没有复原的可能。
这个像恋人一样亲昵的动作,让凌声变成了他此生永远的遗憾。
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凌声的房子的,这栋别墅是许频一手操办选的地址,他跟着风光霁月的赢氏总裁接班人搬进来的时候,没想过他们的结局是如今的模样。
许频站在墙外看着卧室方向的窗帘随风飘动着,身上还残留着被凌声抱在怀里的温度,曾经向往的,现在却让他心生胆怯和不舍。
总觉得这次分开后,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他停在原地良久,久到影子被黑夜吞噬。
刚刚凌声落在他眉心的那枚珍视的吻怎么想都觉得不安生,转身准备往凌声在的地方走的时候,被身后出现的人叫停了刚鼓起的勇气。
“小许哥。”
许频站在原地没动。
文蕤就这样站在他两米开外的地方默默等候着。
许频的目光遥遥地对上窗户里面的人,他突然笑了起来,无声地说了句,“再见。”
这也许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没有犹豫地转过身,不敢窥探被留在别墅里那人的反应。
走到文蕤面前的时候,许频故作轻松地仰头看着他,“你怎么找到我的?”只是眼底的悲伤明显到不用仔细看就能窥得到。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面前的人低下头一副犯了错的模样,“对不起小许哥。”
许频疑惑地揉了揉文蕤的头发,“对不起什么?”
“我在你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系统,你只要带着手机,不管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文蕤耐心地解释着,没有一言一语是在为自己辩解。
许频听完,轻轻点了点头,强挤出一抹笑,“让你担心了,我没事。”他好累,现在只想回家,然后……
文蕤身上的气息附在凌声留下的味道上。
说不上来是可惜还是什么,那一闪而过的想法转瞬即逝,许频没有抬手环住文蕤,只是隔了几秒钟之后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们走吧。”
许频主动牵着文蕤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错过了被拉住的人转头看向别墅方向的表情。
寒冷刺骨,睚眦必报。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2点了。目送文蕤开车离开,许频慢吞吞地上楼,收拾好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无法入睡。
不可否认的,凌声早就在许频心底刻下了一道深刻露骨的疤,无论做多少努力都无法抹平。
许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那些个为凌声流泪的夜晚慢慢消失,梦里只余下凌声的拥抱和道歉,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扰的他不得安宁。
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赢辞没想到,回国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眼前这位。
看到他一身风流倜傥的合体西装,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眉梢微挑,“斯文败类。”
凌声勾起唇,“怎么?被我帅到了?”
赢辞咬了咬牙,考虑着把他扔出去的可能性,“你很闲?不找小情人找我干什么?”
“没有小情人了。”
赢辞奇怪地端详着他眼里的颓败,“后宫佳丽三千一个不剩?”
“嗯。”
“真的假的?”赢辞是真的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真的,以后都不会有了。”苦笑了一声,凌声摘下眼镜靠在椅背上。
“你怎么了?”赢辞蓦然发现,凌声好像哪里不一样。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我这种姿色,睡谁都是我吃亏。”捏着赢辞桌子上的流金相框翻转了一下,看清上面赢辞和简笙的合照时笑了笑,诚心夸赞道:“啧,真般配。”
“谢谢。”赢辞也诚心地道谢,对上凌声幽怨的眼神时又肯定道:“是挺吃亏的。”
凌声的长相不同于其他Alpha的冷厉,高贵、大气的长相配上那张无需修饰的脸型是一个气质迷离、可塑性很高的美男。不笑的时候英气十足,笑的时候能忽悠到一片小Beta。
如果不是被一身浪荡气遮掩,任谁看都是玉面书生。
现今,那层罩住他的不正经褪去,赢辞倒是觉得此刻的凌声更招人。
斯文败类可比渣男更吃诱人。
他就很喜欢简笙偶尔替他处理文件时候的斯文败类样。
“你痴笑什么呢?我警告你,你可不要对我感兴趣,我怕你伤心。”
毕竟,他已经做好要孤独终老的打算了。
“滚。”
听到赢辞的话,凌声突然笑了起来,突然从贵公子变成容易亲近的小奶狗一样。
“我果然还是最熟悉你骂我的时候。”凌声抬手挡住赢辞扔过来的文件。
在纸张稀里哗啦落下时,赢辞听到凌声的声音一同响起,“我去看了你介绍给我的医生。”
赢辞正眼看向他。
“我从一开始就错的离谱,我应该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爱我自己。”
赢辞发觉凌声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仿佛一块没成型的玻璃一般,一碰就会碎掉的感觉,他忍不住担忧,“你还好吗?”
“还好吗?”凌声抬起胳膊掩住眼睛,重复了一遍赢辞的问题,隔了一会儿才回答,“不好也好。”
“晚上请你们吃饭。”凌声扔下这句话都施施然走了,不等赢辞的安慰措词好。
也没给赢辞机会问那个“们”指的是谁。
下一秒,就有了答案。
“那个凌声说要请我们吃饭,去吗?他为什么这么反常?”
赢辞看着简笙话里的疑惑,想想凌声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去啊,他只是恢复正常了而已。”
赢辞一直觉得不疯批的凌声跟简笙会很合得来,事实证明他没想错。
本来坐在对面的人,酒过三巡后拉着简笙非要认干弟弟。
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跟简笙说:“我一个人,财产捐了后还有富裕,以后都给你。”
简笙听着凌声仿佛交代遗言一样的话一愣一愣的,他扭头看向赢辞,握着他的手把玩。不管那个哭的梨花带雨的酒鬼。
赢辞刚想跟简笙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眼底闪过一抹意外,“许频?”
“哥夫,你用空吗?来陪我喝酒!”
自从赢辞说简笙喊他“老公”的时候,许频的称呼就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赢辞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不经意地对上那个酒鬼落寞的眼神,没等他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凌声就撤回了视线。
“我在跟你笙哥和凌声一起吃饭。”
没有意外的,听筒那边沉默了下来。半晌后,许频才说:“那你吃完了,能来找我吗?”
赢辞没犹豫地答应了,他听出来许频声音里异于往常的压抑。
歪头埋在赢辞肩膀的简笙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什么。
简笙没说什么,坐起身拍了拍凌声的肩膀以示安慰,给他的新哥哥倒了一杯香槟。
白酒刚刚喝完了,要不然现在被凌声一口闷的就是满杯的白酒了。
简笙看到他这架势不敢继续灌酒了,孤家寡人的也挺可怜的,喝醉了也没人照顾。
把吐到昏天暗的人扔到客房的床上,简笙甩了甩胳膊退出了房间。
赢辞刚刚被他送到南深家了,许频在那。
“我怎么觉得,我们家像流浪汉收容所。”
赢辞看到简笙发过来的消息里对凌声的形容强忍着才没在崩溃边缘的许频面前失态。
对上那双迷蒙的失了神志的小鹿眼,赢辞问他,“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还对凌声念念不忘?”
一旁给许频倒解酒茶的南深也停下动作等着许频的回答。
那双总是闪烁的小鹿眼此刻像蒙着一层黑色的纱,让人心疼又无奈。
“我忘不掉他,但是也不敢记着他。我的心真的好痛,呜呜呜。”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砸在地板上开出一朵朵水花。
赢辞想到在自己家的那个“流浪汉”,忍不住在心底唏嘘,如果凌声早一点醒悟该多好?
可惜,这个世界从来不曾有过如果。
南深给哭到鼻尖红红的许频擦擦眼泪,跟赢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迟疑,爱情这件事本身就无解。
真心换不来真心,爱若不能同频,那只能余下遗憾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赢辞从南深家离开的时候,走出防盗门就看到了熟悉的车。
走上前,看到驾驶位的人趴在方向盘上呼吸平稳起伏,身上的衣服还是之前那件。
赢辞身上的寒气被心底的暖意置换,他没惊扰睡梦中的人,就这样站在车旁注视着简笙。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始终明闪闪在月亮旁的星星不知何时隐去了身形,时钟走向了两点二十一分。
简笙睁开眼就对上了赢辞的眼神,含着微醺时特有的缱绻,简笙摁下车窗,隔着一道门触摸他眼底的红晕。
“好想你。”明明才分开不到五个小时。
简笙惊觉,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享受孤独现在变得无所适从,他需要赢辞,如同海底的鲸鱼需要上潜呼吸。
赢辞弯腰探身进车窗,带着酒香味的吻落在简笙的唇上,躁动不安的灵魂被瞬间安抚下来。
许频坐在第一次约见文蕤的那个餐厅,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一瞬间的无所遁形。
他漫无目的搅拌着面前飘散着苦味的咖啡,心里有愧疚就是没有迟疑。
决定是在从凌声家出来就下好的,许频只觉得自己这短短半生都在诠释一个词:时乖运舛。
出现在他生命中的这三个人,都跟他错开了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