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上前,宿林蹲下身近距离查看尸体。

  尸体腐化程度不低,现在这种温度下腐败到这种程度说明死了有几天时间。

  不是女巫的尸体。

  但最近村庄没有死过人,不是女巫又是谁?

  宿林查看完尸体,得出结论:“老板。”

  尤尔目光一凝,看向地上的尸体,老板没有到达他想去的城市,他死在了离开的路上。

  腐败的尸体模糊了老板的样貌,但还能看见尸体背后纵横交错的抓痕,抓痕杂乱无章,不是一击致命,但也不像泄愤,更像是——不熟练。

  “是被提卡转化的后生狼人干的。”尤尔道。

  刺骨狂风在耳边呼啸,尤尔眯起眼睛,乌云将村庄地笼上一层雾蒙蒙的阴霾:“村庄要完了。”

  此刻的平静都是假象,狼人没想放过任何一个人,女巫不知所踪,只要骑士一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狼人就会伸出血淋淋的爪子,撕碎整个村庄。

  “宿林,我也是狼人,狼人天生就是杀人的。”

  他的内心和狼人一样丑陋,是奶奶让他短暂恢复人性,但如果必要,他心里的野兽会随时释放出来。如果事情真的到那个地步,他不敢保证那时的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宿林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掌摩挲尤尔挂在耳朵上的琥珀;“会,保护,你。”

  尤尔抓住他的手腕,露出锋利的犬牙:“我也会保护你的。”

  两人将老板尸体就地掩埋,尽管很遗憾,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女巫。

  不过两人确实没有其他线索,找不到女巫,不如先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

  “佩佩女巫追查魔物这么多年,在接近真相后应该会变得谨慎,她不太可能随意挥霍最后纯白药水,而应该会在确保万无一的情况,查验她心中近乎是认定的人。在此之前,她是怎么锁定嫌疑人的?”

  天空飘起了小雪,村庄更添一分寒意。尤尔无精打采地趴在酒馆窗沿上,一片雪花从窗外飘来落在尤尔头上,顷刻间融化。

  经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女巫依旧没有现身,尤尔不得不正视佩佩女巫可能已经死去的现实。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找不到女巫的尸体。

  露在外面的半边脸有点冷,尤尔换一面靠在手臂上。一株盆栽出现在视角里,枯黄的植物蔫搭搭地垂在瓶口,这一刻,他的心仿佛落入冰封湖泊,冷彻心扉。

  他眼球冻结般一寸寸从植株挪到栽培植株的盆栽,这不是普通陶瓷盆栽,而是玻璃材质、圆底细口,和女巫毒药瓶长得一模一样。

  有一瞬间他很想回头看看,塞拉是不是站在他的身后,像他看玻璃瓶一样面目表情看着他。

  是他看走眼了吗,难道塞拉就是佩佩女巫在寻找的魔物?

  他保证昨天这盆植株还没有放在窗台上,为什么要把毒药瓶明目张胆地放在他面前,塞拉在向他暗示吗,或者已经是他明示了。

  尤尔被自己的脑补惊到,这可是连女巫都解决不了的魔物。

  这时,塞拉从后厨走出来,她将一盘烤好的曲奇放在尤尔面前,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热气腾腾的香味驱散严寒,尤尔拿起一块曲奇,浓郁奶味充盈酒馆,但同时另一股香味徐徐钻入鼻腔。

  “你喷香水了?”

  塞拉有些羞涩地点点头。

  怎么看都不像是塞拉啊,尤尔咬下一口曲奇看向植株。

  一双手捧起枯萎的盆栽,塞拉皱着眉十分不解。

  尤尔顺势道:“它怎么枯萎了。”

  塞拉用手势道;早上,刚,种下的,好奇怪。

  玻璃瓶原本装的是毒药,植物当然不可能在这里生存。

  尤尔露出苦恼的表情,像是为枯萎的植株惋惜:“你从哪里找来的?”

  “捡的,哪里捡的?”

  尤尔看着塞拉比划,有些荒谬道:“你是说,今早来酒馆开门的时候,被瓶子从后面绊倒,看它好看就用来做盆栽了?它是凭空出现的?”

  塞拉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确定,看尤尔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尤尔站起身,“我突然想起有事,先走了。”

  塞拉目送尤尔离开,举起盆栽抚了抚失去生机的幼叶。

  一阵寒风从窗口吹来,只听一声脆响,盆栽被失手掉落在地,玻璃瓶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炸裂开来,和泥土块一起溅落在地。

  尤尔着急去找宿林,在经过路口的时候没有多看,结果和另一边同样行色匆匆的骑士相撞。

  额头撞到坚硬的铠甲,尤尔跌做在地上一时有些发懵。

  穆业连忙把尤尔拉起来:“你没事吧?”

  尤尔心不在焉地摇摇头,他拍掉衣服上的尘土忽然转向骑士,发现骑士比他更心不在焉。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一闪而过,尤尔反而不着急了,停下来对骑士道:“最近怎么没看见你来酒馆找塞拉?”

  骑士愣了一会儿,心口像是堵住一般:“我好像找我要找的人了。”

  “是塞拉吗?”

  骑士猛然抬起头,满脸愕然:“你怎么知道?”

  “穆业,这不对。”尤尔摇头道。穆业要找的是罪犯,既然是罪犯那他首先得是个人类,最差也是转化的后生狼人。

  从女巫那边看,女巫要找的是个纯种先天魔物,并且不会是狼人。两个明显不同的目标却全部指向塞拉,塞拉到底是骑士要找的罪犯还是女巫要除掉的魔物。

  又或者两者都不是,塞拉被诬陷了。

  尤尔坚持自己的判断,塞拉是他所知道的,村里最没可能手染鲜血的人类。是什么人要诬陷她,又为什么是塞拉?

  “你觉得塞拉是个什么样的人?”尤尔问穆业。

  “我的心告诉我她是个好人,可是......”骑士看上去很纠结。

  “我也觉得塞拉是好人,她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这些品质我们都看得到。穆业,事情可能不是我们想得那样。”尤尔道。

  他还要去找宿林,在此之前为了防止骑士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傻事,他得先稳住骑士。

  “塞拉是个很好的人,还有很多事情没搞明白,在彻底调查清楚之前,我们对塞拉人格的评判坚定一些,对自己的猜测保持怀疑,等所有真相水落石出再做定夺,好吗?”

  穆业道:“我明白。”

  尤尔在村口找到宿林,宿林站在溪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回头看见尤尔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我...我在塞拉那里看到了女巫的毒药瓶。”尤尔喘了口气,把自己的发现都告诉了宿林。

  宿林垂眸听完尤尔的话转身往村庄走去,尤尔把被风吹散的围巾重新围好,也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骑士不知不觉走到中巷酒馆,他纠结了一路,找到的所有证据都指向塞拉,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又想起尤尔的话,觉得尤尔说得不错,里面也许有什么误会。

  这时,他看见塞拉从酒馆走了出来,骑士第一反应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他用一颗枯树挡住身体,等了一会儿探出头往外看,塞拉已经走远。

  穆业松了口气从树后走出来,在经过酒馆的时候,忽然用鼻尖嗅了嗅,一股熟悉的香味萦绕身边,他脸色瞬间变了。

  尤尔跟在宿林身后,两人来到一户人家门前。艾德听见敲门声一脸不耐烦地去开门,见宿林那么大高个堵在门前吓了一跳。

  “你要干嘛。”

  艾德警惕地只开一道小缝,但这对宿林可不起作用,只见宿林猛地朝门一踹,强硬地闯了进来。

  在宿林三两下制服住艾德,把艾德的脸贴在桌子上的时候,尤尔和艾德一样费解。

  “艹,白痴你又发什么疯!”艾德扭动肩膀奋力挣扎着。

  宿林钳住艾德的双臂,脸上波澜不惊。

  他拿走骑士笔记纯粹是好奇,想看看骑士找罪犯要干什么。笔记中他发现骑士对塞拉格外关注,当时他就疑惑,是什么人引导骑士去关注塞拉。他着重查找了一遍笔记本里其他内容,最终锁定在艾德身上。

  线索很多,最重要的一点是时间。笔记记录,塞拉是十五年前来到村庄的,与艾德同一天,他们很可能一路同行并且之前有过交集,如果塞拉有什么事,跟艾德拖不了干系。

  因为那时候不清楚骑士寻找罪犯的具体目的,他做这一切只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看过就算了。

  但现在不一样,这件事牵扯到女巫的死。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把这两件看似不相关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尤尔瞧瞧这边又瞧瞧那边,他觉得他此时应该是要发挥作用的,但这个作用是对女巫还是骑士,他完全不知道啊。

  另一边,骑士尾随塞拉来到村口,看到塞拉涉溪前往河对岸,骑士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穆业脚步沉重,他原本还能给塞拉找一些借口,但是那道不可仿制的特殊香味让他彻底确认塞拉的身份,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塞拉步履匆匆行走在森林间,到最后甚至小跑起来。她喘着气停在女巫小屋前,踌躇一番后敲响木门,无人回应,塞拉推门而入。

  骑士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久久不见塞拉出来,他一时有些心急,顾不得这么多也跟着闯了进去。

  屋内传来一声惊呼,塞拉跪坐在地上望向骑士,脸颊布满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