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把里安的双脚折断,绑在驱逐门前,一些人藏了个心眼,去后山挖了几趟,始终一无所获。倒是有路过酒馆的人,忽然在倒塌的树下发现了遗失的珠宝。

  屋外,宿林在晾晒挖坑时弄脏的衣服,低头时看见尤尔坐在身边,垂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看上去有些低落。

  这么想着,宿林蹲下身,伸出双手轻轻搭住脸颊两侧,让尤尔抬起头来,看看是不是他猜测的样子。

  尤尔吃惊地望着他,眼底的消沉还没完全消散。

  得到确认,宿林拍了拍尤尔的脑袋,权当是在安慰。

  尤尔抓住宿林的手臂:“宿林,这些天死去了这么多人,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宿林缓缓摇了摇头。

  “其他人就算了,但是如果是提米、霍根大叔、珊迪山姆那样的人,你也没感觉吗?”

  这次宿林没有摇头,而是思考了一会儿,艰涩道:“别难过。”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宿林停住了,望向尤尔。

  尤尔眼眶有点红:“如果你死了,我会非常非常难过的。”

  “我很害怕,你们一个一个都没了。”

  “我......不会死。”

  尤尔睁着圆圆的绿眼睛:“为什么?”

  “因为宿林是神民吧?”一个声音忽然冒出来。

  两人往声音方向看过去,宿林站起身,盯着走过来的凯雯:“走。”

  “别这样,我不是来找茬的,我已经单方面和你和解了。”凯雯说着,向尤尔挤了一下眼睛。

  宿林脸色暗下来,尤尔连忙抱住宿林的手臂:“别冲动。”

  “对,别冲动。”凯雯信步走过来。

  “其实凯雯他是个好人。”

  “对,我是个好人。”

  尤尔看向凯雯,用眼神警告他别拱火,凯雯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感觉到怀里的手臂被抽了出来,宿林没再给凯雯一个眼神,而是用沉沉的目光盯着尤尔。

  如果刚才只是给凯雯施压,现在的宿林好像真的生气了,还是对着尤尔。

  尤尔缓缓放下手,心里有些茫然,为什么啊,他经常搞不懂宿林的情绪波动,这和他跳跃的脑回路一样难猜。

  但总之先认错,尤尔放软声线,带着点讨好:“你别生气,我错了。”

  宿林眸光闪了闪,微抬下巴,像是在说:错哪儿了。

  “我......不该帮凯雯说话?”

  宿林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尤尔呆愣在原地,开始迁怒其他人:“肯定是因为你!”

  凯雯却看得十分开心:“对对对,都怪我。”

  听到身后传来笑声,宿林脸色愈发阴沉,脚步偏转回头把尤尔也带过来,反手将凯雯锁在了门外。

  “闹小情绪的情侣也十分可爱。”凯雯单手托腮回味了一遍,笑眯眯地走开了。

  屋内,尤尔紧紧贴在门上,心跳莫名加速,他抬头望向宿林,宿林眸中幽暗,像是在忍着某种翻滚的情绪,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宿林这种眼神了。

  自他曾在宿林面前表现出过惊吓的情绪,宿林就有意收敛住那种可怕的气息,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生气啊。

  “宿林。”尤尔不确定地唤了一声,一只手从头顶撑住了身后的门,他又把话咽了下去。

  “他...他知道...”宿林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他有些急切,但始终无法说出连贯的话,他急躁起来,撑住门的手臂轻微颤抖,有了痉挛的趋势。

  尤尔连忙伸手,在绷紧的肌肉上按压,顺着他的话说:“别急别急,我听着呢,你慢慢说。”

  “他知道...你,是狼人...”宿林睁开眼睛,每一字都用尽全力地说出来,“...为什么,不...跟,我说。”

  尤尔手指停住了:“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我把库尔绑在马车上的时候他就在现场,后来他又目睹了我杀死哈姆,那个时候他知道了我是狼人。”看到宿林越皱越深的眉,尤尔目光有些游离,“不过他主动向我坦白了,还想拉我入伙,干掉村庄的所有人,我看他对我好像没有敌意,就放过他了。”

  宿林不赞同地看着尤尔,从腰间的皮套里抽出一把匕首。

  “......”尤尔道,“我觉得他以后会有用哎。”

  偏头看了一会儿窗外摇动的树枝,宿林把匕首收回去,酸涩的肌肉骤然松懈,身体往前倾倒。尤尔连忙张开双手接住宿林,但他无法支撑宿林的重量,两人一起撞在门上。

  宿林微微弯腰,额头抵在尤尔的肩上,把尤尔整个藏在自己和门的缝隙里。

  “我有病,你...别气我。”

  尤尔无端从里面听出了委屈:“好好,我再也不瞒你了,什么事情都跟你说。”

  犹豫了一番,尤尔道:“其实,我知道星预花的含义了。”

  宿林视线移到近在咫尺的镂空三角耳饰上,光线暗淡,隐隐可以看见被封印在琥珀中的蓝色花朵。

  “...喜欢你。”

  直白的话语轻飘飘落在耳边,却在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澜,尤尔瞳孔放大,怔然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

  宿林说过很多次喜欢,他把这当做是安慰,现在这句话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也记不清原因,只记得他好像弄伤了奶奶,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跟在奶奶身后不停说对不起,不要讨厌他。

  奶奶没有生气,反而将他抱在怀里:“小尤尔这么可爱,奶奶怎么会讨厌你呢,奶奶可是很喜欢你的。”

  这是尤尔第一次听说“喜欢”这个词。

  奶奶说,喜欢一种愉悦的情感,是一个人内心的悸动、满足感和幸福感,当喜欢达到很深的程度,就会变成爱。

  奶奶说:“不止奶奶,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将来还会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会爱小尤尔一辈子。”

  凯雯也说,他们是美妙的爱情。

  宿林说的喜欢,是爱吗?

  “我不知道。”尤尔低下头。

  狼族不信奉爱情,他对爱的印象是父亲给的,在狼群的时候父亲像只行尸走肉,只有提到母亲时才会短暂焕发生机。

  爱情是一方赋予另一方生存的全部意义吗?

  可是如果宿林死了,他会把害死宿林的人全部杀光,然后,然后他好像也能活,只是可能会难过很长一段时间,比其他人死掉要难过得多。

  这算爱吗?

  “我很珍惜你,但我不太明白。”尤尔道,“我要在搞明白之前,我不想太草率的回答,这是我能想到的对你最好的尊重。”

  “你可以再等等我吗?”

  很久之后,尤尔听到一声轻轻的嗯。

  “那,那我们现在也算是预定的状态了,你不能跟着别人走。”尤尔可是把那天宿林差点坐上阿朵马车的事记到现在,“你也不能气我。”

  宿林直起身体,带着很浅的笑意点了点头。

  琪娜端着一盘煎饼敲响提卡的房门。

  “提卡,出来吃饭了。”

  房间里,提卡曲起双腿,把脑袋埋在膝盖间。

  坐在餐桌上的琉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吃就不吃,为个狼人闹绝食,给他惯的。”

  琪娜:“少说两句吧你,还嫌这个家不够乱的。”

  琉金闷下一口酒,将杯子用力砸在桌子上:“我怎么了,是不是你把提米交出去的。”

  听琉金这么说琪娜脾气也上来:“我还有错了不成,难不成要把狼人留在家里,到时候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要不是当初你坚持要卖提米,说不定现在什么事都没有。”

  “琉金!”琪娜冲上前,一把抢过丈夫的酒杯,“你说清楚,当初明明是你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睡了人家小老婆还弄出了人命,被主人发现后为了逃命溜出城。是我变卖首饰,供你们活这么久,我把他卖掉怎么了,他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

  “他喊你妈怎么多年,你也忍心。”

  “别把自己摘出去,这些事情可都是经过你同意的。”琪娜道,“当初要不是看在你为贵族工作的份上,谁会嫁给你。”

  琉金站起身,一把将琪娜推倒在地:“不想过了就直说,我还嫌你们给我拖后腿呢!”

  酒瓶碎裂在地,两人演变成肢体冲突。

  听着外面刺耳的吵闹声,提卡捂住耳朵,爸妈在吵什么,他为什么听不懂。

  灯光下,床头的影子一瞬间变得扭曲。

  夜晚,琉金呼噜震天,琪娜被吵醒后,翻着白眼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脑袋。

  忽然,她好像听到一声压抑着的嚎叫,瞌睡被吓醒,但等她仔细去听,声音又不见了,琪娜躺回床上,催促自己赶快睡着。

  中巷的小道上,一个人提着煤油灯,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酒精迷糊大脑,恍然间他好像看到一个身影站在他的面前。

  他努力睁开眼睛去瞧,那道人影长着一对耳朵,身材魁梧还有尾巴,身后冒着黑气,远远看去像是黑色的火焰。

  “狼,狼人。”那人彻底清醒过来,油灯掉落在地,连滚带爬地往后逃。

  他没跑多久,便发现自己脚底整个腾空,他扒住掐住他脖子的手臂,那道黑气居然从狼人手臂爬到他的身上,顺着脖子钻进五官。

  “啊......”尖叫声还没发完整就已变型,变得沙哑。

  狼人松开手,那人跪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喉咙,这时,他感觉视野变开阔了,张开手掌,上面生长出了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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