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生命之塔[无限]【完结】>第333章 阴缘线

  听上去着实不像个好消息,但是现在他们也顾不上了。

  如果全村的房子里都有纸人,也能被“喊”醒,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季彤的生死关乎神像的耳识。如果能把她救下来,明天的神像就会是个聋子。只要有希望搭救,他们就要试一试才行。

  虽然目前看,北边那个方位也只是荆白的猜测,也总比完全碰运气来得好。

  荆白看着白恒一:“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往北走,先去看看他们是怎么个‘喊’法。”

  他这次说话没再压低声音,罗意也听见了。气质温厚的青年惊喜地抬起头,两眼发亮底对两人道:“二位,你们找出救她的办法了吗?!”

  白恒一摇头道:“谈不上,但荆白猜了个方位,可以先去看看。”

  罗意脸上的失落之色一闪而过,复又打起精神,感激地说:“太感谢了,有方向也好!劳烦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大半夜的我还来叨扰二位,实在是不好意思。如果此去还能回来,我们一定……”

  荆白诧异地看了白恒一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你没说清楚?”

  白恒一的头往他那边偏了偏,唇角勾起一个淡笑,却没开口。

  他可以负责荆白懒于应付的交际,可人情自然要留给荆白做,他拿来又用不上。

  荆白见白恒一笑而不语,知道他心思多,也懒得问。见罗意还在说,索性打断他的未尽之言,直截了当地道:“我们和你一起去。”

  罗意:“我会感念……啊???”

  他今夜经历实在丰富,经历数次变故,大脑都能维持运转,此时乍闻荆白他们要一起去,反而一片空白。荆白却没等他的答复,一把拉住身边的白恒一,道:“走吧。”

  白恒一的手到夜里就没什么温度,很凉,但就和其他的纸一样,握久了就会被体温暖热。白恒一猝不及防,被他拽得一偏,反而笑了起来:“和前两天瞎的时候一样,有点重温旧梦的感觉了。”

  “你现在也才复明不到半天。”他自己现在不觉得“瞎”字刺耳了,荆白却听不惯。

  他斜了白恒一一眼,把房门带上,对罗意道:“走吧。”

  他也不管罗意,径直就往门外走。白恒一见罗意怔怔的,路过他时就顺手在他肩头拍了一下。

  罗意猛地醒过神来,掉头跟上,语无伦次地说:“谢谢、太谢谢了!!我,我们——”

  他之所以愣在当场,是因为他和季彤根本没指望过白恒一他们能亲自去!季彤虽然说让他去找两人求助,也只是希望他们帮忙破解线索。荆白将昨晚自己破解纸人上门的经历毫无保留地讲出来给他们作参考,做到这点已是仁至义尽。

  他来上门求助,也是季彤赌在白恒一提出过“六识”的观点。何况当日就有清净殿的大神像证实,他们七个人每人身上都关联着一项神像的感官,也就是说,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荆白和白恒一并没有承诺过什么,提出让罗意上门求助时,季彤还说过,她有把握他们会开门,但她真正的生死,恐怕还是只能托付在罗意身上。

  “我还没脸大到让人家来救我……如果我真被带走,这木盒子就只能托付给你了,阿意。”她想了想,又说:“如果我真死了,你也别跟江月明似的,不划算。我把木盒子取出来,有一部分也是考虑到这个——如果不用陪着我死,你就跟着路哥他们离开这里,好歹还有一只耳朵能用。”

  季彤虽然这么说了,但罗意毕竟是她的纸人,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救她。

  来的路上,他跑得急急忙忙,一度担心院子的围墙太高,自己翻不过去,转念又庆幸自己至少恢复了一半听力,这样在外面叫门时,他至少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喊出声,又喊得多大声。如果进不去,就只能靠喊了。

  结果来到荆白他们院子里的时候,却发现院门是虚掩的,只拿一根棍子随意抵着,一推就开了。

  难道他们猜到会有人来?

  起码绝对不是谢绝拜访的意思!

  罗意的心放下了大半,虽然敲门敲了好一阵里面都没开,他也没舍得立刻走,果然等了一阵,就等到两人来开门了。

  但他也没想到,荆白他们真的猜出了纸人的去向,甚至还主动提出和他一起去。天大的惊喜砸他头上 ,反而把他砸晕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罗意追着白恒一和荆白出了门外,原本想上去道谢,顺便问问他们怎么猜出方向来的。

  可追了几步,只见到两个高个子青年携手走在前方不远处。新月如钩,遥遥挂在天边,还被乌云遮住大半张脸,投下的月光自然也不甚明亮。他们也没有太亲密的动作,只是身体离得很近,依稀能看见更高一点的那个人眉眼笑得弯弯的,侧过头和左边的人说话。

  左边那个沉静许多,大部分时候只是看着他,间或点点头。哪怕听不清右边的人到底在说什么,可罗意在后面,只看左边的人注视着他的眼神,也知道他一定每句话都得到了回应。

  其实荆白只是问了白恒一:“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唱戏?”

  反正走过去也有那么远,白恒一本着能多说一些就多说一些的想法,索性把戏剧中的唱、念、做、打和几种常见的剧种都和他讲了一遍。

  他说得认真,荆白听得专心:“不过这群纸人今晚唱的剧目,我都没听过,听不出来是哪一出……”

  荆白忽然问:“这些关于戏曲的事,我看罗意一点都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语气平淡,注视着白恒一的目光是种纯澈的迷惑,像是随口问了这一句。白恒一的指尖却立刻颤了一下。

  白恒一知道得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他过过戏曲相关的副本。

  他不止知道,还排过唱过。因为在他过的那个副本中,登塔的每个人都必须扮演戏班的一个角色。

  他们的观众,是荒坟里的一群鬼。当然,那个地方是片荒坟,也是出副本的时候才知道的。

  那是个第四层的副本。他们找了诸多线索,在副本中排练了数天,就是为了唱一出让这群鬼满意的戏。

  可无论是哪种表演的艺术,都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他们这群毫无基础的人进去,当然不可能唱得到位。

  拿到的线索倒是都和唱戏有关,可这功夫,一两天实在是练不出来。被选中扮花旦的那个姑娘尽了全力,嗓子都唱得出血失声了,却实在练不出该有的效果。

  最后白恒一破解了线索,原来并不是真的需要他们唱戏,而是要他们根据线索排演那出特定的戏,唤起台下“观众”的记忆!

  那群荒坟里的鬼观众才是真正的戏班里的人,达成唤醒条件的人,会完成观众和戏班的角色对调,达不成的,最后就只能和戏班一起永远留在荒坟里了。

  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副本里学了不少,要说全都多么精通,也说不上,但加上白恒一素来善于观察,敏锐心细,就足以让他发现许多事情的端倪。

  但过副本的经历不能告诉荆白,他只能顿了一下,垂下眼睫,冲荆白笑笑:“这……我也说不上来,但我就是知道。”

  荆白就只点了点头,没再接着问下去。

  白恒一松了口气,荆白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他的侧脸,心中却是了然。

  白恒一方才说话之前,眼睛又在往下看。这是他撒谎的习惯动作,荆白一眼就看出来,他说的不是实话。

  他都答应不追问了,白恒一不想说的话,大可以直接说不想回答,有什么好撒谎的……

  不对!

  荆白忽然心头猛地一跳。

  白恒一的眼睛是昨天下午刚长出来的!在此之前,他连眼睛都没有,不可能有任何关于眼睛的习惯动作。

  为什么他会认为这是白恒一的习惯动作,还看出对方在说谎?

  想到此处,荆白心头剧震。之前那一年的记忆是假的,他们和纸人都是来村子的时候才互相认识,这几乎是他们几个人已经达成的共识了。因为不仅是他们想不起来,纸人也说不出来进村子以前的详细记忆。

  可即便结婚的那一年真的存在,白恒一也应该是个双目失明的盲人,解释不了荆白会那么熟悉他说话时眼睛的小习惯。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纸人们在来到村子以前并没有残疾。可前些天在村里行动的时候能看出来,无论是哪个纸人,都早已适应了这具纸人的身体,也能正常起居。他们起码不是刚刚变成这样的。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

  他和白恒一,难道在更早之前就认识?

  荆白想要回忆,可大脑一片空白,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他悄悄侧头去看白恒一,白恒一似乎也在想什么,目光没有焦点,更没察觉他隐秘的注视。

  比起白恒一说的话,荆白感觉自己才真的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回想了方才白恒一说话时的样子,哪怕在脑海中放慢他的每一个动作,也能够感觉到,从语气到神态都非常自然,毫无停顿。

  垂眸这种动作,很常见也很微小,更像是个说话的习惯动作。但那个时候在他身上意味着什么,荆白就是知道。

  白恒一不愿意说,肯定有他的理由。但从荆白的视角看,他身上出现这种微妙的变化,就是从昨天躺过那口棺材开始。这让荆白愈发想把季彤救出来了。

  不知道她这次被带走,会不会也听到什么线索,又或者看到什么别的事情?

  他们很快经过了原本红线媪住的地方。

  这里原本有一栋比他们的房子更加精致的红砖房,但中午过后,便已经被烧成了平地,此时只有一片黑漆漆的断瓦残垣,在林立的房子中更显突兀和空荡。

  一阵夜风吹过,凉冰冰的空气扑在脸上,依稀还能闻到那股烧焦的味道。

  纸人们似乎没有“喊”过来,除了废墟,这里只有无限的寂静。

  他们还要继续往北走。前方和来路差不多,都是曲曲折折的、沿着房子组成的小巷,只是白天时,两侧的房子就显得破旧苍凉,真走进去时,就比南面的房子更阴冷些。

  荆白还握着白恒一的手,感觉到他指尖在自己的手背上敲了敲,说:“老样子,带我走一段吧?”

  荆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白恒一冲他笑了笑,漆黑的眼眸停驻在他脸上,轻声道:“虽然猜他们的起点多半就是那间房,但这里七拐八弯的,不止一条路。他们不一定沿着我们走的方向来。”

  这倒是。这个村子里的房子鳞次栉比,能钻的巷道也多。白天,他们只需要一路向北,只需要选最近的路走。

  但是,纸人们如果要一路从他们看见过的那间房“喊”回来,又想叫起更多的纸人的话,就不会选择他们的路线。

  闭上眼睛,听力会更敏锐,何况白恒一原本听力就远超常人。荆白知道他是想听见纸人们的动静,应了声“好”,将他握得更紧些。

  前几天下来,他们两人早就习惯了这个模式,即便白恒一闭上眼睛不看路,两人的脚步几乎没有放慢。

  拐进某个黑暗的巷弄时,白恒一忽然顿住了脚步。

  荆白意识到他发现了什么,也闭上眼睛,试着跟着听,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但在白恒一耳中,这声音虽然因距离遥远减弱了不少,却已经能听得清了。

  这条巷弄很长,两边的房子挨得近,又比一般的巷弄更窄,白天的视觉效果已经十分逼仄,及至夜晚,更加阴冷深幽,比之前走过的巷道都更暗。能洒落进来的,只有头顶新月的淡淡清辉,连光线都是冷而淡的。而白恒一因为闭着眼,连这点光线都不能得见。

  “张思远——”

  “张思远在不在!”

  这是个陌生的男声,也带了点方言腔调,是西南这边的口音。荆白猜这或许就是罗意之前所说的大汉,罗意之前传话时学过他们的口音,现在能对上。

  最重要的是,他也听见了罗意描述的那个铃铛摇动的声响。

  确实不像一般的铃铛的声响,金属质感很强,又极为清脆悠扬,难怪之前罗意他们远远听着,并没有听出是什么声音。

  “哎——在这儿嘞!”

  这个答话的人的声音就很耳熟了,在这副本里,人人都听见过。

  这就是第一天见红线媪时排到六号的那个张思远,他本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