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响和仰头呛咳了几声,舌头顶了下被他打肿的侧脸,依旧调笑着说:“小狗还真会咬人啊。”
宁辞死死攥着他的衣领,两人对视良久,他抖着手从凌响和身上爬了起来。
“出去,”宁辞发力把凌响和上半身拽起来,“现在。”
凌响和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垃圾桶里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看了他一眼,重新打开了桌上的电脑。
声音又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宁辞看着屏幕上昏暗的场面,觉得胃里一阵痉挛,几乎要干呕起来。
凌响和拿起包,对他笑了一下,“视频有很多备份,想清楚了就来找我。”
他抬手摸着自己的唇角,大步走了出去。
空荡的客厅里只剩下宁辞一个人,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不会转了一样,弯下腰看向电脑,竟然猝不及防地和屏幕里的自己对视在一起。
不过屏幕里的那个宁辞视线似乎有些失焦,茫然地掠过了他——应该算作是掠过了角落的摄像机。
宁辞深深吐出一口气,在极度的刺激下猝然冷静了下来,他合上电脑,搓了把脸坐到沙发上,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中间冷白的灯光。
屋子里寂静良久,宁辞抬手盖住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底清明不少,他拿出手机,清了清嗓子,把刚存的号码拨了出去。
“喂,”一个算不上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哪位?”
“宁辞。”他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补充说,“打电话找你聊聊。”
“呦,真来了呀。”任丘隔着电话笑了一声,传来“沙沙”的声响,“聊什么呀,凌响和肯让你跟我聊?”
“想打就打了,我肯就行了。”宁辞咽了口唾沫,开门见山道,“你最近有时间吗?”
“有啊,”任丘的声音含着笑意,“你要约我啊?”
“对,”宁辞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要约你。”
对面渐渐没了声音,宁辞静静地等着,过了不知道多久,顺着电话传来一声轻笑,“行啊,两天以后我有时间,你能等么?”
“能,”宁辞接着说,“到时候我找好地方告诉你。”
“行,”任丘声音里的笑意愈发浓重,“还有别的事儿没?”
“没有,”宁辞语气平淡,“挂了,两天以后见。”
他挂断电话,客厅里的最后一点声响也消失不见,整间屋子都静悄悄的,几乎能清晰地听到人的心跳声。
宁辞呆愣了一会儿,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他机械地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凌景从发的消息:
——回家了吗?
他定了定神,打字回消息:
——回来了。
他按下发送键,手机又轻轻震了一下:
——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宁辞应了一下,放下手机搓着脸躺倒在沙发上。
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宁辞活动了一下肩膀,大概是因为昨晚蜷在沙发上睡着的缘故,他的肩背格外酸疼,他抻着腰站起来,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一时间竟然有点恍惚。
发愣了一下,他听见外边传来几声轻轻的“砰砰”声,像是有人在敲门。
宁辞晃了下脑袋,抽了张纸巾擦脸,走出去正准备开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昨晚的遭遇。
他一下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草率地开门了。
从敲门的力度和节奏来看,应该不是隔壁老太太,也不可能是他爸,声音不轻不重,敲了三下之后再没了别的动静。
倒是有点像……昨天晚上凌响和来敲门的动静。
他握着门把手没动,就站在门前沉默了一会儿,听起来很有礼貌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宁辞皱了下眉,站在原地趿拉着拖鞋弄出一点声响,问:“谁呀?”
一个温柔的女声从门外响起来:“我找您有点事,可以先开门吗?”
他顿了顿,犹豫片刻后慢慢打开了门。
一个女人站在门口,面容姣好,宁辞打开门的时候,能闻到她周围淡淡的香味。
他愣了一下,轻声问:“您是……?”
女人抬手拢了下头发,对他微笑示意:“你好,我叫周茯,是凌响和的妈妈。”
宁辞瞳孔放大,反应片刻后瞬间有些紧张,侧身请她进来,“阿姨好,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周茯点了下头,抬脚走了进来。宁辞看到她轻微地皱了下眉,他关上门,突然想起屋子里还是乱糟糟的,赶紧过去收拾沙发,“最近没怎么回家,家里有点乱,您……”
“没事,”周茯坐在沙发的一个角上,温柔地笑了一下,“你也坐吧,这么突然上门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有没有,”宁辞摆着手坐在她对面的小板凳上,他两只手勾在一起,说,“您来是……”
“是这样的,”周茯温和的视线打量着他,“你是不是他们兄弟俩的朋友呀?”
宁辞僵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兄弟俩”是谁,他有些尴尬地扯起嘴角,说:“算不上朋友吧,只是凑巧和两位都认识。”
“这样啊,”周茯收回视线叹了口气,娓娓道,“前一阵子他们俩在家里打了一架,我怎么问都不肯说原因,我真是没办法了呀,才让人悄悄跟着他们。”
宁辞眼皮狠狠跳了一下,附和着她的话干笑了一声,“这样啊……”
“实在是很巧,”周茯抬眼看向他,“他们说看到你和景从一起吃饭,然后晚上响和又来找了你。”
宁辞有点紧张,他咽了口唾沫,轻轻挑了下眉头,“所以,您……”
“所以你很特别。”周茯保养得宜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一丝皱纹,她把腿上的包放在一边,两手交叠放在一起,“因为这两个孩子,向来都是各过各的,我没想到,居然会有一个人,能同时和他们两个都有联系。”
“是吗……”宁辞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他抿着唇,打算说什么的时候,周茯又说,“阿姨想问问你,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闹成这样吗?”
“啊?”宁辞睁大眼,对上周茯的视线以后僵硬地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周茯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垂下眼,轻声说:“我真的太累了。”
宁辞没敢搭话,他站起身,想给周茯倒杯水,然而后者突然叫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宁辞。”他看着周茯应了一句,然后走到净水机跟前,发现杯子里都是烟灰,甚至已经粘在了杯底,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片。
宁辞沉默了一下,又走回去坐到小板凳上,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局促地推到周茯面前:“……您喝水。”
周茯似乎在想着些什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窘态,“谢谢,我不喝。”
“小宁,”她轻轻叫了一声,在对上宁辞的视线后笑了一下,“我能这么叫你吗?”
“当然可以,”宁辞乖巧地点头,“您说。”
“好。”周茯抬手摸了下头发,“你是怎么认识他们两个的?”
宁辞斟酌了一下,说:“我之前在的公司和长今建设有过合作,我和凌总对接过一个项目,慢慢就熟悉起来了。”
周茯点点头,接着问:“那响和呢?”
“嗯……”宁辞沉默了一下,说,“之前跟朋友出去聚会的时候,偶然认识的。”
“在酒吧认识的吧。”周茯看起来不太在意,对他轻轻笑了下,“他就喜欢去那儿,你们年轻人去放松一下,也挺好的。”
宁辞松了口气,点头说:“对的,普通朋友。”
周茯打量着他,渐渐弯起眉眼,问:“你多大啦?”
“二十七。”宁辞回答。
“哦,比他们两个都要大呢。”周茯自顾自地点头,“你爸妈呢,家里就你一个人呀?”
“我爸……出了点事,我妈在医院,尿毒症。”宁辞对她礼貌地笑了一下,“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
周茯皱起眉,看向他的眼里溢出几分怜悯,“真是个可怜孩子,家里这样,也没有交女朋友吧?”
“没有呢。”宁辞垂下眼,看着脚边垃圾桶里的碎纸条。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他们说,一个人多不容易啊。”周茯的声音轻的像是在叹息,她看着宁辞,眼底流露出几分伤感,“他们从来都不跟我说这些,我哪像他们的妈呀,明明是个陌生人。”
宁辞咳了一声,安慰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周茯又接着说:“其实他们好多年都没跟我好好谈谈心了,小时候还总是缠着我呢,后来……”
她说到这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自然,“都过去了,只要孩子们现在好好的就行了。”
“嗯,”宁辞应道,“您放宽心。”
“他们兄弟俩关系不好,我真是担心的很,”周茯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出口,要把感情全都宣泄出来一样,“还是小孩子心性,成家了就好了。现在景从马上要结婚,等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就不会跟响和一起闹腾了。”
她没注意到宁辞的反应,自言自语说:“等以后响和也成了家,他们俩做了丈夫和爸爸,自然会慢慢来往起来的。”
“……不好意思,”宁辞终于鼓起勇气轻声打断她,“您说,凌景从要结婚了?”
“你不知道吗?”周茯也有点惊讶,她点点头,说,“是呀,可能景从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他们两个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的孩子,在一起我也放心。”
“可能是景从太忙了,没来得及和你分享呢。”周茯谈起这些,语气似乎轻快了点,“到时候订婚礼上,你也一起来呀。”
“谢谢。”宁辞大脑一片空白,胡言乱语地回答她,“……不用了。”
他晃了下脑袋,觉得自己被这条消息撞得有点神志不清了,宁辞站起身,走过去打开窗子,吹着凉风重新看向周茯,迟疑半晌,他抿了抿唇,问:“您知道凌景从最近去哪儿了吗?”
“好像是要去外地谈什么生意,他特意给我打电话说的,”周茯拎着包站起来,思索着说,“我记得是两个人一起去的,正好也能培养培养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