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辞进病房的时候，闫善新正在接电话，他进门把东西放下，看见闫善新脸上带着笑容，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微红。
他坐在床边，闫善新对他笑着点点头，电话那边儿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闫善新哄得脸上笑容不断。
宁辞看着她，心情也好了不少，他偏头看向隔壁床的女人，笑着问：“跟谁聊天儿呢？这么高兴。”
“哎呦，”女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昨天来的那个小伙子嘛，嘴又甜人又帅，可会说话了。”
宁辞怔了一下，猝然反应过来，昨天的那个小伙子……不就是凌景从吗？他怎么连他妈的联系方式都加上了？
他愣怔的空当，闫善新已经嗯了几句把电话挂掉了，然后伸手拍他的肩膀，“小宁呀，以前怎么不见你带这个朋友过来？”
“啊，”宁辞弯腰去拆牛奶，含糊着说，“他很忙的，没什么空。”
“小凌人挺不错的，说话做事都挺踏实，有空再带他过来吧。”闫善新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跟他当朋友挺好的。”
小凌……？宁辞眼角抽搐，拆了两盒牛奶递给她们，“您没事儿别老找他了，他特别忙的。”
“也是，”闫善新咬着吸管点头，“小凌穿的那么好，肯定不是普通员工。”
“是啊，”宁辞顺势应和，“所以咱们以后就别麻烦人家，他自己都忙不过来。”
“对了妈，”宁辞靠在椅子上，说，“我最近一段时间不能过来看你了，最近工作上有点变动，我休息的时间不太确定。”
“没事，你自己注意身体，记着躲着点你爸。”闫善新扯了扯被子，对他摆摆手，“有小凌这样的朋友帮你，我挺放心的，你忙去吧，不用管我。”
宁辞站起来给她整理床尾，闻言皱了皱眉，捞起外套站直了，说：“您别老小凌小凌的，点头之交而已。”
“那行了，我走了啊。”他走到门口回头对闫善新挥手，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出了医院大门，他就接到了隔壁老太太的电话。
“喂，奶奶，”宁辞拐进地铁口，“我快回去了。”
“你爸刚才出门了，”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精神抖擞，还能听见窗帘来回拉动的声音，“你从小区南门进来，他往北走了，知道没？”
宁辞有点想笑，他学着电视剧里特工接头的样子压低声音，“收到。”
“赶紧回来，”电话那边儿传来一点风声，似乎是老太太在打开窗户向外看，“你爸估计没一个小时不会回来，你这会儿回来还能回家拿点东西，知道没？”
“知道了奶奶，”宁辞忍俊不禁，“我进站了，挂啦。”
半个小时之后，他沿着老太太给他规划好的路线溜进了楼里。
老太太就坐在门口择菜，一看见他眼睛就亮了起来，“赶紧回家拿东西去，你爸还没回来，家里有什么重要的值钱的都拿出来，我给你看着呢，快点儿。”
宁辞在她急吼吼的语气里莫名紧张起来，他掏出钥匙开门，一只脚踏进家里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一双眼睛里像是装了扫射仪，不停地四处逡巡。
他憋住笑意进屋，去卧室里把一些证件拿出来，存折已经不见了，估计是被他爸给拿走了，还有一些他妈的小首饰，宁辞也一起揣着拿了出来。然后他随便抓了几件衣服外套，一起抱着出了门。
老太太接过他怀里的东西，眼睛还盯着楼梯口，“快进去，我看着呢。”
他前脚刚进门，老太太就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宁辞嘴角抽了抽，看来老太太坐在门口择菜是假，刺探敌情是真。
“快快快，”老太太把他推进洗手间，“洗手吃饭，就等你了。”
小平坐在餐桌前两手捧着碗，眼巴巴地看着他。
宁辞赶紧洗了手出来，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小包辣条在桌子底下塞给他，小声说：“别让奶奶发现了。”
小平眼睛都快发光了，接过辣条往怀里塞，“谢谢小宁哥哥。”
宁辞笑了一声，早上的时候还是小宁叔叔呢。
老太太从厨房里端了一盆汤出来，宁辞赶紧站起来去接，她坐下来，一边给宁辞夹菜一边问：“你妈最近怎么样？”
“都挺好的，”宁辞啃着排骨，对老太太说，“对了奶奶，我以后晚上可能会回来的很迟，也可能不回来了，您以后不用等我，也不用做我的饭了。”
老太太对着他横眉：“怎么？要出去住小宾馆？”
“不是，”宁辞心说这老人记性还挺好，他放下碗解释道，“是我最近工作上有些变动，可能要连夜加班，有时候晚上就在公司住了，真不是出去住小宾馆。”
“什么公司啊，”老太太闻言拧起眉，“哪有让人加班一晚上的，不行你就换个工作，回头把身体都熬坏了。”
“先干着吧，”宁辞喝了一口汤，安抚老太太说，“肯定不会让人连轴转的，您放心吧。”
“真是的……”老太太嘟囔着自言自语，饭桌上安静下来，宁辞和旁边那小孩飞快地扒饭，然后小平突然站起来：“我吃完啦奶奶！”
他把碗和筷子收好放进厨房的水槽里，站在自己的小卧室门口看老太太：“我先去写作业啦奶奶！”
宁辞看他小手按着肚子就好笑，他知道这小孩肯定是急着去吃辣条，于是趁老太太反应过来之前对他点头说：“去吧，认真点儿。”
小平对他眨眼露出一个笑容，闪身跑进了卧室里。
老太太还琢磨他上班那事儿，两人吃饭的时候她突然放下筷子，严肃地对宁辞道：“你以后要是晚上回不来就中午回来一趟，我给你把晚饭一起做好拿着，晚上一熬夜你肯定又不吃饭，知道没？”
宁辞咬着筷子尖，低头看着碗里的饭，轻轻点头说：“嗯。”
·
第二天他抱着两个饭盒出了门，老太太还在袋子里塞了不少小东西，嘱咐他一定要多吃点，宁辞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点感动，然后背着一背包东西出了门。
昨天凌响和给他发的消息他没回，今天一天凌响和都没再发消息过来，宁辞看了眼时间，觉得凌响和大概是不会再找他了。
毕竟像他这样的满大街都是，凌响和再找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段让他感到深深不安，又无法拒绝的扭曲关系终于走到了结尾。
“嘿小宁组长，”陆锐顶着一张天真烂漫的笑脸过来拍他肩膀，“我看你拿这么多东西过来，怎么？晚上不回家啊？”
“嗯，”宁辞淡淡看向他，“你晚上还去那个酒吧打工吗？”
“酒吧？”陆锐顿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去啊，问这个干嘛？”
“我晚上跟你一块儿去。”宁辞收回视线，平静地翻开桌上的文件夹。
“你也去？”陆锐看起来非常震惊，趴在桌子上问他，“你都多长时间没去了，怎么突然又要去了？”
“最近缺钱，我打点零工。”宁辞波澜不惊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润唇，“你到时候帮我和老板说说，我可以上通宵。”
“通宵？没必要吧，”陆锐一手按上他的肩膀，“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你最近碰见什么事儿了？”
“我另一份兼职丢了，没钱给我妈治病了。”宁辞心平气和地开口，仿佛经历这件事的人不是他一样，“多攒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这样啊……”陆锐小声说，“不过你还是别通宵了，我可以先接济你一点。”
他直起身，坚定地捏了捏宁辞的肩膀，“一会儿下班了我们一起走，放心，我与你同在。”
·
酒吧里还是和三个月前一样的热闹，宁辞换好衣服，和陆锐一起站在吧台里擦杯子。
“你之前那兼职怎么不干了？按理说收入应该还不错吧，起码够给阿姨治病的。”陆锐脖子上戴着一条锁骨链，愈发显得脖颈修长白皙，他凑近宁辞，在酒吧喧嚣的背景音里出声问，“是不是那老板给你不痛快了？”
“是，”宁辞摇着雪克杯，“不过我看他也挺不痛快的。”
“是吗，”陆锐看他一眼，笑了出来，“我就知道我们小宁组长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宁辞笑了一声，没说话。
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他隐约看到左边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很熟悉的身影，那道身影背对着他，看不见脸，但宁辞总觉得很熟悉。
有点像……凌响和。
灯光闪过他的眼睛，宁辞恍惚回神，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和凌响和的初见。
那会儿他是一个非常老实本分的调酒师，这家酒吧的老板J哥人还挺不错的，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以后会特别关照他一点，只不过，他偏偏碰见了凌响和。
凌响和和几个朋友一起走到吧台口，莫名其妙地和他搭话：“你好，我挺喜欢你的。”
宁辞现在想起来都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他们兄弟俩长的确实很像，他当初乍一看，还以为是凌景从来了。
当时J哥给他介绍了不少老板公子，他秉持着卖艺不卖身的原则，尽职尽责地给他们推销东西，外加干一些杂活儿，每个月能拿到不少的提成。
不过本来还算可观的薪酬，在碰见凌响和之后一跌再跌，甚至只剩下微弱的底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