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善新脸色苍白，看着通话界面上一串红色的号码面色凝重。
“怎么啦？”旁边的女人探头过来，“小宁还是不接啊？”
“嗯，”闫善新点点头，不停地点亮手机屏幕，“你说……小宁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
“你别乱想了，”女人起身坐到她床边，拍了拍她的胳膊，“也许小宁正忙着呢，他们年轻人工作重，说不定手机没带在身边，等回头有空了会给你打回来的。”
“但愿吧。”闫善新叹了口气，上下划了一下通话界面，自言自语说，“是我拖累这孩子了。”
女人拍着她的肩膀，刚要出声安慰两句，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一个高高的男人两手都拎着东西，眉黒鼻挺，身上穿的一看就是上档次的好衣服，正对着她们俩微笑。
两人对视一眼，看起来都不认识这个人。
闫善新转头看向他，出声问：“你找谁呀？”
“阿姨好，”凌景从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床边，面带微笑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闫善新礼貌地问好，“我是宁辞的朋友，他工作上有些事需要处理，一时半会走不开，让我过来看看您。”
“啊，好，”闫善新扯了扯身上的被子，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床脚的一大堆东西，笑了一下，“买这些东西干嘛，让你破费了，我回头让小宁把钱给你。”
“不用了，阿姨，”凌景从自然地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床尾堆在一起的被子，“我和宁辞是很好的朋友，您不用这么客气。”
“您身体怎么样？公司里太忙了，宁辞没接到您的电话，也没时间回过来，我正好闲着，您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就行。”凌景从拆开一盒牛奶递给她。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他最近怎么样，”闫善新局促地接过牛奶，小声说，“他挺好的就行。”
他们俩正说着，旁边女人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凌景从于是安静下来，病房里依稀能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是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让她回家做饭。
女人在这边儿一连串地说好，挂了电话以后对他们俩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得回家了，你们聊，我先走了。”
凌景从站起身，伸手搀着她的胳膊帮她打开门，“阿姨您慢走，路上小心。”
送完女人以后他又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闫善新似乎没什么话可说，两只手轻轻地摩挲着牛奶盒，偶尔抬起头和凌景从对视一眼，就尴尬地笑一笑。
这样安静了半晌，凌景从开口打破了沉默：“阿姨，宁辞平时是一个人住吗？”
闫善新点点头，沙哑的声音里隐隐透出自责，“是，我这病太烧钱了，连累着他白天黑夜地挣钱，都顾不上照顾自己了。”
“您别这么说，”凌景从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继续问，“那宁辞的父亲呢？他在做什么工作？”
闫善新听到这句话浑身抖了一下，她蜷起手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小宁的爸爸，前几年因为赌博进去了，最近才放出来，还没找到工作呢。”
凌景从顿了一下，他只知道宁辞的爸爸喜欢打牌，但没想到程度严重到这种地步，而且就闫善新的反应看来……他也并不是一个好爸爸。
“对不起啊，宁辞没和我说过这些，我不知道……”他看着闫善新苍白的脸色，愈发觉得宁辞过得不好，“对了阿姨，宁辞现在住在哪儿呀？”
闫善新看他一眼，并没有立刻回答。
凌景从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如果换做是他碰到这种情况的话，恐怕也不愿意告诉对方，毕竟就目前看来，他对闫善新而言，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
于是为了让闫善新放下戒心，他偷偷给陆锐发了一条信息：
——给我打电话，现在。
过了两秒，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凌景从拿出手机，故意调整了一个能让闫善新看见屏幕的角度，确保她看见了屏幕上“陆锐”这两个字之后，他才接起电话。
“喂，”他对着闫善新点头微笑，“我已经在医院了，你们还忙着吗？”
“对啊对啊，今天真是忙死了。”陆锐在那边非常配合，“阿姨怎么样？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都挺好的。”凌景从把电话递给闫善新，提高音量让那头的陆锐也能听见，“阿姨，陆锐跟您说几句话。”
“哎哎，好。”闫善新接过手机，陆锐的声音传了出来，“阿姨啊，您还记得我吧？”
“记得，小陆嘛，你和小宁来过一次。”
“对对，就是我，”陆锐咳了一声，“宁组长最近好像要搬家来着，我们想帮他搬东西，但是他不乐意，他住哪儿我们也不太清楚，您能跟我们说说吗？”
陆锐一阵输出，脸不红气不喘地编了一个谎出来，但闫善新显然很信任他，一点都没有怀疑，“小宁要搬家啊，他也没跟我说一声。”
陆锐搭腔道：“可不是嘛，要不是我无意间听到了，他还打算瞒着我们呢。”
闫善新偏头扫了凌景从一眼，对电话说：“这样啊。”
“是啊，”陆锐在另一边忙不迭地应和，他又随便说了几句问候话，语气急匆匆的，“这样阿姨，我这儿还有点事儿没做完，麻烦您把宁组长的地址告诉去看您的那个人，我回头和宁组长说一声。”
话还没说完，陆锐那边儿就把电话给挂了。
闫善新把手机还给凌景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说：“小宁要搬家呀。”
“对，”凌景从有点佩服陆锐张口就来的本事，他收好手机，对闫善新说，“我一会儿看完您就过去找他们，您跟我说宁辞的地址就行。”
他陪闫善新又聊了一会儿，医院工作人员过来送晚餐的时候，凌景从才站起来向她道别。
从医院出来，他开车去白天凌响和拉着宁辞去的那栋楼下看了一眼，七楼有一户的窗户透着光，大概就是宁辞在的那家。
凌景从支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决定要不要上去。
他正犹豫着，手机响了起来。
“喂。”他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凌长朝颇为不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在哪儿呢？今天一天都不在公司里，怎么晚上也不回家？”
“今天陪个朋友，在外边儿。”凌景从看了眼时间，也才七点出头，“晚上我不回去了，不用等我吃饭。”
“朋友？”凌长朝哼了一声，说，“不行，今天你得回来。”
“今天有什么事吗？”凌景从抬头看着七楼亮光的窗户，“我朋友今天心情不太好。”
“什么朋友啊这么上心，”凌长朝明显不太高兴，压着嗓子冷声说，“平时你在外面和什么人玩我不管，今天你得回来，你程伯伯从国外回来了，他女儿也在，你过来一起吃个饭。”
“干什么？”凌景从拧着眉，烦躁地转了转方向盘，“我不想去。”
“我让你来你就来，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凌长朝的声音里是不容抗拒的威严，“半个小时之内，必须回来。”
凌景从啧了一声，看着挂断的界面就头大，他划出宁辞的号码，打了几个都没人接。
……是他不想接吗？凌景从望向七楼的微光，捏着方向盘的手愈发用力，最后深深吸了口气，开车出了小区。
宁辞把整间屋子都绕了一圈，冰箱打开了七次，所以抽屉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又放回去，屋子里没有一个可以供他和别人联系的电子元件，只有一台永远没网黑屏的电视。
眼看已经到晚上十点了，他突然有种预感，要是没人来找他，说不定他真要被困在这儿一辈子。可是……别人不知道，凌景从是知道他被关在这儿的，怎么连他都没再来呢。
宁辞趴在窗户上向下看，路灯很亮，他能看到楼下黑乎乎的几个人走在路旁，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他看了半晌，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他趴在这儿是干什么呢？一面不希望凌景从掺和进来，一面又希望他能来。
楼下几个模糊的小黑影也没了。他看着墙上的表，快要十二点了。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滴滴”的声音。
宁辞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站起身，听见门外传来几个人的对话。
“密码多少啊，”一个男声有点无奈，“要么你自己输，要么你说出来啊。”
回应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清楚，但宁辞还是听出来，那是凌响和的声音。
“起开……我自己输……”门口不断传来“密码错误”的播报声，那个清楚的男声又响起来：“你输个屁啊，你他妈连数字都看不清吧，别输了别输了，一会儿它自动报警了，赶紧说，密码多少？”
“好吧……”凌响和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来，“密码是……0606。”
“0606？”清楚的男声嘟囔了一句，开始按门锁，“你这密码，防盗级别够低的啊。”
房门打开，宁辞站在门口，似乎把那个男人吓了一跳。
“哎呦我操！”男人一个激灵，看清他以后拍着胸口喘气，“有人啊，吓死我了。”
“正好，”男人把凌响和推进来，“他喝多了，你照顾着点儿吧，我先走了。”
宁辞接过凌响和，身上的酒味儿简直要把他熏晕，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那男人已经甩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