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钓系白切黑被捡走后【完结】>第36章 36 关心

  蒋鸣觉得此刻的俞小远很需要一个拥抱, 他几乎按捺不住想要将他揽进怀里的心情,可他又怕任何的动作都会打断俞小远积累的勇气,他太怕惊走这份来之不易的坦白了。

  于是蒋鸣只是沉默地, 充满柔情和鼓励地注视着俞小远,用目光告诉他, “我在”。

  “这个秘密, 我只对一个人说过,我无法相信这件事会是从他口中流传出去的, 我经历了很久矛盾和挣扎,也许是害怕, 也许是无法面对, 我一直挨到那年的冬末,才终于在一个很大的雪天, 在和他一起吃完我最喜欢的饭店后, 对他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问他,是不是他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

  “他很坦然地承认了, 甚至笑着对我说,只要这个世界没有了我的容身之所, 我就会一直在他的身边, 我就会永远是他一个人的。”

  俞小远低着头笑了几声,只是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后来, 我不但要面对同学间愈演愈烈的霸凌,还要应对罗峙的纠缠不休, 和他那些不知何时就会突然降临的,愚蠢又邪恶的想法。”

  “他按着我看过仓鼠同笼, 一只仓鼠活活将另一只仓鼠吃掉,笼子里到处是血, 他告诉我这不是攻击的行为,是爱的表现。”

  “他在私下里偷偷奖励过那些对我霸凌行为最严重的人,他说他要我的周围充满无处可逃的黑色汪洋,这样他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浮木。”

  俞小远捏住护臂的袖口,犹豫片刻,然后掀开了一小截,露出手臂上几块狰狞挛缩的伤疤,“他用浓硫酸淋过我的手臂,他说这是腐蚀性烧伤,比其他的灼伤都要疼痛数倍,而且会留下无法磨灭的疤痕,他说只有这样,才能在我身上永远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蒋鸣垂在身侧的手倏地地攥了起来,手臂上青筋凸起。

  “大二上学期的时候,我的精神状态已经无法支撑我再冷静地面对所有这一切了。在那几个舍友又一次当面侮辱我的时候,我没有忍住,和领头的那人发生了冲突,我用了带在身上很久的水果刀刺伤了他。”

  “后来的事我记的不是很清楚了,好像来了很多老师,还有隔壁宿舍的同学,好像他们把他送去了医院,好像有保安来过,又好像没有。”

  “我只记得等我回过神的时候,空荡荡的宿舍只剩下我一个人,他的血流得满地都是,沾在我的衣服上,沾在我的床铺上,也沾在我的皮肤上,可我心里却异常地平静,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也一点都不觉得后悔,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这件事后,学校给了我们处分,还联系了我的家人,我家里人本来就不支持我去读这所学校,在事情发生后就直接给我办了退学。”

  “从学校离开后,我和罗峙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直到他再次出现在俱乐部里。”

  “其实现在想起来……罗峙有句话说得没错——”

  俞小远微笑着抬起头,笑容里有一种病态的绝望,

  “我,确实是一个怪物。”

  走廊里静默了很久,两人相视而站,谁都没有出声。

  这个故事里所有辛酸悲戚的情绪都被掩埋在俞小远波澜不惊的语气之下,仿佛再深的伤痛都已在他的独自舔舐下完美自愈了一般。

  可是蒋鸣知道,这并不是事实。

  他用脚趾去想也知道,那将近一年的时间,对于俞小远来说是怎样一段绝望的时光。

  当作光去信仰的人,却把自己拉入了更暗无天日的深渊,无论对谁来说,这都是精神上毁灭性的打击。

  更何况在信仰覆灭的同时,还要承受来自周围充满恶意的压迫和伤害。

  在他的故事中,没有出现朋友,没有出现亲人,没有出现任何能够陪伴在他的身边,哪怕帮助他撑过一小段时间的人。

  他像是一座孤岛,深处绝望的汪洋之中。

  蒋鸣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他太懂这所有身处孤独和绝望中的无力感,他也太懂扶着绝境的墙壁自己站起来时,那种浑身战栗的疼痛。

  他知道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在这一刻,他好像切身体会到了所有俞小远在漫长时光中经历过的黑暗。

  良久,蒋鸣打破了沉默,低声说道,“过来。”

  他嘴里说着过来,却不等俞小远动作,自己先抬腿走向了他,一把将人按进怀里,以他能够做到的最具保护感的方式,将人牢牢紧锁在怀中。

  “宝贝,是我来得太晚了。”

  他的声音通过胸腔传进俞小远的耳中。

  “我真想,抱一抱那个雪天的你。”

  如果不是俞小远的眼神太过淡漠,如果不是他说自己是一个怪物时语气太过认真,蒋鸣都不会用这两个字来称呼他。

  这太不像是会从蒋鸣口中吐出的称呼了,过分亲昵也略显突兀,可是在这一天,在这一刻,一切又都好像顺理成章。

  蒋鸣的这声宝贝并不带着什么旖旎的情感,简单而干净。

  他只是纯粹地想要向眼前这个被淹没于自厌情绪的男孩传达,你并不是什么怪物,你同这个世界上一切难得可贵的珍宝一样,也是被人所珍视着的。

  但无论如何,这两个字听在俞小远耳朵里都像是一颗炸响的烟花,一瞬便让他的大脑失去了运转能力。

  他的耳朵是麻的,脖子是麻的,贴着蒋鸣的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蒋鸣执起俞小远的手,轻柔的吻落他手臂丑陋的疤痕上,轻声问他,“你受伤了吗?”

  “什么?”

  “跟室友发生冲突的那天,你受伤了吗?”

  俞小远抬头看着蒋鸣,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很抗拒去回想这段回忆,但在蒋鸣问他的当下,他不禁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

  没有,真的没有的。

  从事情发生那一刻,直到到今天,真的没有一个人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那天所有赶到现场的老师和同学都团团围着那个受伤的室友,他面容狰狞地嚎叫,他不顾一切地咒骂,他粘稠的血液流在地上犹如黑暗中盛开的殷红花束。

  哪怕只是脑中一闪而过的回忆,俞小远还是被那一瞬间的情绪摄取了魂魄。

  他好像重新站回了那个人群拥挤的宿舍,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当时每一张冷漠的面孔,每一道投向他的责备眼神,他像一个被拷在原地的囚犯,沉默而孤独地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手足无措地承受了所有不公平的诘问。

  面对这句迟来了一年多的询问,俞小远喉头莫名有些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