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贼子和本国的奸细在我这自是没什么信誉。”不知是不是夜太深,燕云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他依旧望着窗外,淡淡道:“原本我与他们合谋,也只是为了绊住萧逸然,制造些事端,并不是真的想让羌国打赢这场仗。”

  行风也知道自家世子的性子,便不再纠结:“世子说得倒是在理,那我便去安排。”

  “去吧,回来告诉我军营的情况。”

  更深露重,平城的深夜更是荒凉,细针一般的凉风一阵又一阵地涌进窗户,吹得燕云头痛欲裂。

  自重生以来,每到深夜,头痛更甚,想睡个安稳的觉越来越成为奢望。

  更糟心的是,每每深夜想要入睡时,燕云脑子里总会出现一些画面。

  很多都是年少时的经历,也有一些画面是从未见过的。

  比如最近燕云总会频繁地梦到萧逸然。

  想着又是一个无眠夜,燕云决定索性不睡了。

  前几日收到陈默的来信邀请,当时燕云正忙着和萧逸然周旋,一时搁置了。

  刚好趁此机会,去会会旧友,顺便看看这梦魇的毛病。

  “哐哐哐”的敲门声震耳欲聋,陈默无奈地放下才打包好的草药,打开摇摇欲坠的门。

  见门外站着的人是燕云,陈默也不惊讶,对着燕云比了个“进来”的手势,便回头进屋,又去捣鼓自己的草药。

  他已经习惯燕云从来不准时赴约这个习惯。

  “你果然还没睡。”

  燕云一进屋,就怼到了陈默身前,夸张道:“看到我还活着,你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陈默一点注意力都没分给燕云,起身从摆满草药的架子上拿下一个小陶罐,将磨好的药粉装进去,仿佛屋里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陈默这人生性孤僻,不喜与人交流,却是个十足的药痴。

  对医治各种疑难杂症十分感兴趣,整日与各种药材待在一起,连身上都浸满了药香。

  他这人有个怪癖,一旦忙着制药或者研究药材,就不爱搭理人。

  燕云也不在意,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悠哉悠哉地坐着等陈默。

  就在燕云快要将茶壶里的水喝见底的时候,陈默终于忙完了。

  他拿出一叠干净的白纸和一杆毛笔,在燕云对面坐下。

  “你此番还能活着,必是有高人相救,毕竟世上还有许多我们不知的秘术。”

  陈墨写完,将纸递给燕云,就着空出的手为燕云号起脉来。

  “是不是天塌下来你都不为所动?”燕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陈默,一般人如果听到人死而复生都会惊讶,但陈默却表现得很平静。

  燕云甚至觉得陈默不是人,没有七情六欲,所以才会无论何时都这般镇定,这般超然物外。

  说完,燕云笑着将手中的纸张递回去,问道:“陈大仙可看出我患的是什么病?”

  陈默松开把脉的手,又扒开了燕云的眼皮,开始仔细观察起来。

  摆弄了燕云许久,陈默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他拿过纸笔,写道:“体虚,畏寒,贫血,当好生休养。”

  “这我知道。”燕云想问的不是这个,随即开口道:“我觉得我最近好像脑子不太正常。”

  燕云刚说完,就看到陈默投来一个赞同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才知道你脑子不正常吗?”

  “脑子里总是会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燕云脸色变得很疲惫,他扶额解释道:“有的是曾经经历过的,有的好像是没经历过的,这些画面每天都在脑海里重复……”

  燕云说得极其正经,陈默单手撑着头下巴,看着燕云,示意他继续说。

  “这些奇怪的画面,已经让我失眠很久了。”

  陈默思考了一会儿,重新拿起笔,抽出一张没写过的纸,“刷刷”地在纸上写起来。

  燕云还在兀自说着,本来愁云惨淡的脸上又多出了一种纠结的表情,他几次开口,又将话收了回去,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我总是梦到一个男人。”

  听到这句话,陈默写字的动作一滞,在纸上写道:“谁?”

  “萧逸然。”再次说出这句话时,燕云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咬牙切齿,语气里反而多了几丝迷茫。

  “陈默你说,我一个正常的大男人,为什么总是梦到另一个男人。”

  陈默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在纸上写起来,看起来是对这个问题不太感兴趣。

  “陈大仙,看出我患了什么病没?”燕云苦恼地挠挠头,伸出手打断了陈默写字的动作:“我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所以你不忍心告诉我?”

  陈默被燕云扰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拂开燕云捣乱的爪子,忍着给他下一碗安眠散的冲动,写完了最后几个字,才抬起头警告地瞪了燕云一眼。

  他把纸张推过去,搁下笔,端起一碗绿油油的茶喝了起来。

  纸上是陈默开好的药方:“酸枣仁两钱、柏子仁一钱、五味子、茯神各三钱。首乌藤、朱砂、灵芝、远志、合欢皮……”

  燕云看着那一堆中药的名字,头更大了,他盯着纸张失神道:“陈默,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此话一出,陈默眼神微动,良久,才下定决心似地写道:“大劫重生,你的确是忘了许多事。”

  闻言,燕云倒没觉得有多惊讶,他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继续道:“怪不得十六岁那年的好多事,我都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也是好事,那段记忆对你来说也只是负担。”

  陈默难得话多,他耐心地写道:“你梦里出现的那些画面,是真实发生过的。”

  “所以我梦到萧逸然也是因为他那段时间的确在我身边出现过?”

  燕云长长地叹了口气,疲惫道:“好像他陪了我好久,但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陈默沉思良久,在纸上郑重地写下一句话,见燕云有些走神,便敲了敲桌子道:“我有事同你说。”

  难得见陈默如此郑重,燕云也认真问道:“你要与我说什么?”

  “和萧逸然有关。”陈默神色严肃,继续写道:“我觉得这件事你有知道的权利。”

  “你说。”

  “你之所以能重获新生,是因为萧公子用他的命作祭延续了你的命,也就是说他消耗自己,换回了你。”

  事情太过匪夷所思,燕云一时反应不过来,他重复道:“以命换命?”

  陈默敛眸,正色道:“嗯,可以这样理解。”

  “为什么?”良久,燕云才出声问道。

  “我不知道,这要你自己问他。”

  言罢,陈默又拿起了草药,开始研磨起来,又变成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

  “有什么毒需要放血,还会时而变得不清醒或者暴躁的?”

  陈默正专心捣药,燕云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陈默猛地停了下来。

  他快速地擦了擦手,在纸上写道:“这种情况只会是一种毒。”

  “什么毒?”燕云迫切地问道,他不自觉提高的声音,透露出他的担忧。

  “丧神花。”陈默眉头不由地皱起来,继续写道:“一旦中了此毒,轻则失去神智变更痴人,重则心神紊乱,暴躁易怒,最后失去记忆,七窍流血而亡。”

  燕云越听越心惊,捏着拳头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还有救吗?”

  “这是慢性剧毒,像你说的这种情况,中毒的人已经被毒侵害最少有十年之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