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五餐,八菜一汤,宵夜管够。”

  萧逸然说着,放开青年的手,起身将被踢到一边的剑收了起来,转身欲走。

  闻言,青年跟着迅速起身,一把拉住萧逸然的衣角,满脸不信道:“等等!你当真说话算话?”

  “嗯。”

  于是,这一天回府的萧逸然,不再是一匹马一个人,身后多了一个青年。

  见自家王爷回来,府中的丫鬟们自动散开,恭敬地给萧逸然让出一条道。

  在看到萧逸然身后的青年后,丫鬟们不自觉地窃窃私语起来。

  “那青年怎的有些眼熟?”

  “是啊,眉目清俊,多少有点……”

  丫鬟香桃嘟囔了好一会儿,又拍了拍脑袋,还是想不出来这青年像谁。

  “燕世子!”霜桃瞪大了眼睛,又偷偷看了几眼转过头肯定地对香桃说:“太像了!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爷把他带回来,是不是嫌燕世子的死法不够解气,所以看到个这么像的人,就把人掳了来准备好生折磨一番?”

  联想到王爷平日里残忍的手段,香桃不禁开始可怜起那个青年来。

  感受到身边投来的目光,青年突然停下步子,转身笑嘻嘻地对两个丫鬟拱手道:“两位生得好生俊俏。”

  香桃和霜桃被吓得不知所措,回了一礼慌张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只是王府的婢子。”

  一旁的萧逸然揪起青年的领子,直接将他提了起来,才转头黑着脸吩咐道:“你们去备些热水,送到我房里来。”

  “是。”霜桃赶紧应下,拖着香桃一溜烟跑了。

  “你拽着我做干什么!放开!”青年挥舞着双手,开始胡乱地朝萧逸然招呼去。

  萧逸然挑衅地一挑眉,伸直臂膀将青年又提高了些,这下,任凭青年双手再怎么挥舞,也丝毫无法靠近萧逸然一分。

  青年见用手够不着,直接一脚踢在了萧逸然那处,萧逸然吃痛,迅速地松开了手。

  “让你再揪我领子!别以为我好欺负!”青年说完得意一笑,看着萧逸然的吃痛样子,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长这么大,萧逸然还没吃过这种亏,他忍痛起身,一把将青年拉了过来整个人压在桌上,沉声道:“你给我老实点。”

  房门突然大开,香桃端着一盆水,无所适从地站在门口,刚踏进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王爷,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青年从萧逸然怀中挣脱,接过香桃手中的盆,朗声道:“多谢。”

  被如此客气地对待,香桃一时有些无措,她求助似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王爷,萧逸然这才开口道:“下去吧,再多备些热水,放门口就行。”

  闻言,香桃才如释重负地跑了。

  “把门关上,过来。”

  萧逸然盯着青年,转身从床上掏出一件湖蓝色的衣服放在桌上。

  没得到青年的回答,萧逸然诧异地回头,才发现青年已经把自己扒了个精光,已经坐在木桶里自顾自地洗了起来。

  萧逸然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开,声音也严肃起来:“成何体统!”

  他本来是想趁青年洗澡时,看看青年腰上有没有像燕云身上的那种圆形胎记,谁知这青年竟如此不拘小节,萧逸然一时之间竟有些懵了。

  如果是其他男子也罢,偏偏这青年长了一张酷似燕云的脸,萧逸然自然无法淡然地面对。

  就在萧逸然全身僵硬不知作何反应的时候,青年竟主动要求萧逸然帮他搓背:“劳烦王爷帮着搓个背,我好久没洗澡了,这回定要洗个干净。”

  萧逸然闻言,直接呆住了,脸色由黑变紫,最后居然带上了淡淡的红晕。

  他心中慌乱,没看到青年暗中扬起的嘴角和略显得意的笑容。

  这青年便是死去的燕世子,他重生了。

  燕云这才刚醒过来,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追杀。

  直到逃到自己的坟前,饥肠辘辘的他本来想找点吃的垫肚子,却刚好碰上守在坟前的萧逸然。

  自此之后,燕云每天都会来墓前蹲守萧逸然,想看看这人究竟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是蹲守了几天,萧逸然什么也没干,他每天只是雷打不动地来坟前站一会儿,又孤零零地回去,仿佛是个漫无目地的无头苍蝇。

  这让燕云感到万分疑惑,于是他就就萌生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隐藏身份跟萧逸然回王府去。

  这样不仅不用再风餐露宿,还能避开无故的追杀,还可以伺机而动顺道报了仇,怎么算燕云都不亏。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燕云成功地说服了自己,跟着萧逸然走进了虎穴。

  萧逸然强迫自己将目光重新移到青年的身上,他没有反驳青年的话,而是拿起毛巾认真地给青年搓起背来。

  “上面一点,不对不对,这里。”

  燕云悠哉悠哉地指挥着萧逸然,不太满意地拍着水花,一边拍打,一边心安理得地指使着萧逸然给他洗澡。

  “为何你脸上那么脏,身上却还算干净?”

  萧逸然从来没被这样使唤过,他压抑住想打人的冲动,不动声色地开口道:“乞丐身上都像你这般白净吗?”

  说罢,他盯着燕云光洁白皙的后背,观察着他的反应,似乎是想看出什么。

  闻言,燕云暗道不好,怪自己做戏未做全套,因为有轻微的洁癖,只将脸上抹了些淤泥,身上却没顾得上掩饰。

  燕云知道萧逸然多疑,此番一定是开始怀疑自己了,他干脆猛一起身,故意露出没有任何胎记的腰,懒散地开口道:“乞丐嘛,脸干不干净不重要,身体不干净可是会招蚊虫咬的。”

  说完,他故意转过身,悄悄地观察萧逸然的反应。

  萧逸然先是下意识地目光闪躲了一下,再看到燕云身上没有胎记后目光又是一顿,眸中的警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太明显的失落。

  “我还有点事,你自己洗吧。”说着,萧逸然快速地扔下手中的毛巾,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臭脾气还是一样不招人待见。”

  见暂时打消了萧逸然的怀疑,燕云也乐得清闲,没有什么事比见不到六王爷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更让人快乐。

  泡得差不多了,燕云这才从浴桶里出来,拿了桌上的衣服,便穿了起来。

  看着那熟悉的款式,摸着触感熟悉的布料,燕云依稀记得,这衣服是十五岁生辰那年,母妃特意为他做的,单是这难得一见的湘锦,燕云就不会认错。

  当年这件衣服莫名消失的时候,燕云还遗憾了一阵子,只是为何会出现在萧逸然这里?

  莫不是萧逸然因为记恨他,恨到连他穿一件稍稍好点的衣服就心中不快,所以把衣服偷了过来?

  燕云越想越觉得六王爷这人实在可怕,不由地感到背脊一阵凉意。他越想越觉得后怕,在房间里踱步许久,最后踱步到窗前,见四下无人,他拿出自己特制的传信鸢放了出去。

  传信鸢放出去以后,燕云也没再玩什么花样,毕竟萧逸然那人诡计多端让人捉摸不透,他老实地在房间里待到了晚上,期间除了有家仆来送过饭,萧逸然再没踏进过房间。

  天色渐晚,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间的一个角落传来,不一会儿,一个全身夜行衣的男子“咻”地窜出来。

  男子灰头土脸地看着燕云,他先是一愣而后不确定地开口道:“你是谁,怎么会有世子的传信鸢?”

  “我不仅有传信鸢,我还知道你叫行风。”

  燕云好笑地走过去正准备伸手敲男子的头,却被男子躲开:“你到底是何人,冒充世子意欲何为?”

  行风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人,要不是这人年龄对不上且眼角多了一颗痣,他都差点把这人误认成世子了。

  “你五岁时尿裤子还是我给你换的。”燕云有意逗他继续说道:“七岁时被王府的狗追着咬,手臂上到现在还有牙印。”

  这些秘密只有世子和行风本人知道,听到眼前人这样说,行风有些动摇,他谨慎地问道:“你真的是世子?为何变成这样了?”

  燕云但笑不语,他知道行风还没完全相信他,于是又开口道:“你屁股上有一块红色的圆形胎记,我没说错吧。”

  听到这行风下意识地捂住屁股,这事连老王爷和王妃都不知道,只有世子知道,这下行风已经相信了燕云的话,他对着燕云无比激动地鞠了一躬道:“世子,没想到真的是您回来了。”

  “是我。”燕云像从前一样摸了摸行风的头顶:“但这副身子不是我的。”

  行风刻挪到狗洞前,挡住呼呼的风,一脸忧愁,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开口道:“世子,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缩水成这个样子。”

  “这事以后慢慢与你说,现在我有重要的事让你去办。”燕云一边说一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虽然是有些旧,穿起来也还算合身。

  “去宫里,找皇上。”燕云言简意赅。

  因为燕云和皇帝关系比较好,作为燕云最得力的下属行风也得了一块自由出入皇宫通行令,方便随时可以联系到皇上。

  听燕云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行风瞬间消失在夜色里,走之前还贴心地将狗洞堵上了。

  见萧逸然出去许久还没回来,燕云招来香桃:“王爷这是去哪里了?”

  方才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香桃回想起那香,艳的场景,不由地对燕云多了几分敬畏,毕竟王爷的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她立马知无不言:“王爷去书房里看公文了,估计得看好几个时辰,公子如果有事的话尽管唤奴婢。”

  “那就麻烦了。”

  燕云依旧笑着的,带着青年独有的天真,看得香桃心里一阵柔软,她又好心提醒道:“看来今日王爷不会再回来睡了,公子困倦的话……”

  “不打紧,你尽管去忙吧。”

  行风早时刚给燕云传完信,说宫里一切都安排好,这下趁着萧逸然不在,正好给了燕云机会进宫去见皇上,他立即扒开狗洞,趁着夜色混出了王府。

  皇宫的御书房内,萧逸阳早已等候许久。

  老太监轻轻地敲了三下门,听到里面的人说了句“进来吧”,才带着燕云进了御书房的内室。

  一见到燕云,萧逸阳便将侍奉的太监都叫了出去。

  室内的众人都退了出去,萧逸阳立马一脸笑意地放下了正在批奏折的笔,从座位上飞奔下来,一把抱住了燕云。

  “阿云啊,朕可想死你了。”

  看着这飞奔而来的一大坨人影,燕云赶紧稳了稳身子,这才没被撞飞。他抬起头,无奈地说道:“皇上,臣在鬼门关走一道,如今又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人,怕是禁不住你这一撞啊。”

  萧逸阳立刻退开一步,拉着燕云在软垫上坐下:“要不是行风告诉朕,朕还以为你已经……”

  “臣的确是死了,如今也算是捡来的一条命。可是不知道我这是借了谁的命,占了谁的身体。”

  “人还活着便好的。”萧逸阳犹豫了一下,语气不太自然地安慰着燕云。

  这酷似燕云的张脸,萧逸阳其实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