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叶闻息颤抖地呼出一口气，这半年来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一时间竟然分不清真假。
但无论真假，他都会朝殿下奔去。
谢知玉揉了揉尚且胀痛的太阳穴，眨眼间就被Alpha抱了个满怀。
“殿下是真的。”怀中人没有消失，叶闻息忍不住低声呢喃，“殿下真的醒了。”
谢知玉只觉莫名，推开他，不悦道：“我是死了吗？”
叶闻息小心翼翼伸手，去碰他的指尖，“殿下，从那天你带领帝国赢得胜利，已经过去半年。”
“这半年，所有人都很想念你。”
“想念我？”谢知玉讶异挑眉，小机器人迈着小短腿端来一杯温水，他顺手接过，“不应该是问罪吗？”
“殿下明知故问。”叶闻息低声道。
这一切，本就是谢知玉早已准备好的。
就算有个别Alpha不满，也难对抗帝国公民的拥护。
谢知玉轻笑一声，低头抿了一口水，问：“你为什么会在我宫殿外？”
“我奉命守卫殿下的安危。”叶闻息被他看着局促起来，半年时间对谢知玉而言只是一眨眼，对他来说，却是每分每秒的煎熬。
没有谢知玉的每分每秒，又有多少人是这样煎熬着。
可是谢知玉只有一个，他也有私心。
“你的二等功徽章呢？”谢知玉没问他为什么要放弃进入议会的机会守在这里，隐约记起一件事。
叶闻息从口袋里摸出徽章，递给他。
谢知玉捏在手里把玩片刻，朝他招了招手，Alpha温顺低头俯下身，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答应你的事，当然要说到做到。”他看了眼Alpha头发上别着的粉色发卡，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将徽章别在叶闻息胸口，“属于你的功勋，就该戴在身上让人知道，就像属于主人的标签你都日日戴在身上一样。”
“我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叶闻息包裹住他没来及的收回的手，“殿下，我从不在乎别人。”
谢知玉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应了声，“知道了。”
“看来和你换班的人已经到了，你该出宫了。”
叶闻息转头，对上大步走上台阶的Alpha的冷淡双眼。
“殿下刚醒来，不能急着复健，还是要好好休息几天再去筹谋别的事。”叶闻息压低声音，“我给殿下准备了晚餐，适合刚醒来的病人食用，就在餐桌上。”
叶闻息不可能会猜到他今天这个时候会醒来，除非每天都准时这样做，哪怕他不醒来。
谢知玉抬头，摸了摸叶闻息的头，“知道了，你也早些回家吃晚饭。”
叶闻息执起他的手，轻轻吻过手背，转身与段榆景擦肩而过时，对方冷冽讥诮的声音随即传来，“你的运气，的确比那几人好得多。”
“这不是运气。”叶闻息站定脚步，淡淡回望他，“如果只是靠运气，你又为什么要和我一样做同样的事？”
电光火石之间，段榆景已经走到谢知玉面前。
“殿下，太子殿下已经得知你醒来的消息，正在往这里赶来，在此之前，他特意命我来给殿下送一样东西。”段榆景侧过身，身后跟着的侍从端着托盘走上前。
托盘里叠着整洁全新的白色军装，衣服上，还放着一顶同色的军帽。
“这是什么？”谢知玉收回目光。
“这是殿下进入议会后要穿的衣服。”段榆景唇角勾起，“每一个在军部历练通过的皇室成员，都拥有进入议会的资格，殿下难道不知道么？”
谢知玉无辜眨眼，“我只是一个omega，怎么会知道你们Alpha的规则？”
段榆景看了他一眼，没有戳破，“从今往后，没有人会用omega来看待殿下，一月前，议会已经删除星际法中禁止omega使用机甲的禁令。”
“殿下，你所做的一切，从来不是为了你自己，对么？”
如果只是为了自由进入议会，大可随便从顶级Alpha中挑一个为自己去做这一切，何必冒着生命风险。
谢知玉轻笑，指尖点了点他的左心口，“反正不是为了你。”
“皇室的议会衣服，我见过，并不是这样的。”谢知玉挑起那件衣服打量，“看上去，更像是军部的衣服。”
“因为皇室议员里，没有属于军部管辖区域的成员。”段榆景拿起那顶帽子，戴在他头上，语调不经意柔和下来，“这些年，帝国注重空中战力，但现在虫族已经归降，帝国内部的蛀虫与异党却很大，也到了该料理的时候。”
“议会阁决定组建一支海军，囊括帝国一百八十一个星球的所有海域，殿下将是这支新建海军的最高决策执行官，表面上负责所有海运交易的安危与巡查，暗地里却需要为帝国铺就一张情报网。”
“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甚至很多人仍旧会因为殿下的性别产生轻视。”段榆景说了这么多，终于道出自己的目的，“所以殿下需要亲自挑选一位足够强大的Alpha作为你的海军总督，来为你做一些要脏手的事。”
“你是鱼，没有人比你更熟悉海域。”谢知玉走近一步，掌心贴在他鳞片空缺的心口处，“所以我应该选你对么？”
段榆景滚了滚喉结，哑声：“我的确希望，你能选我。”
“谢知玉，我会是你目所能及的海域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你选了别人那么多次，今天选我一次，好么？”
“这件事我需要时间考虑。”谢知玉回退一步，转身背对他，“你先走吧，我的宫殿不需要人守卫。”
Alpha无声离开了。
并没有让他等多久，谢知庭与谢知尧同时赶到。
两人围着谢知玉询问了一个小时，直到他第八次说自己身体的确没有不适，才终于肯放下心来吃饭。
无人再提及半年前那一次omega偷偷逃跑的事。
饭后。
“海军的事，想必段榆景已经和你说了。”谢知庭擦拭干净唇瓣，开门见山，“我与你二哥都认为，段榆景会是最合适的人选，有他在，哪怕有你需要去前线的时候，也不会被大海针对。”
“知玉，你为omega们抢来的机会来之不易，一旦你不慎出了意外，马上就会有人质疑是不是因为omega的性别所拖累。”谢知尧难得没有站在谢知庭的对立面，“段榆景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是最适合的人选，却不是最让我满意的人选。”谢知玉笑了笑。
“知玉已经有最满意的人选了么？”谢知尧挑眉。
“算是吧。”谢知玉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温热的牛奶，垂着眼睫，让人瞧不出情绪。
“而且我不需要人保护我，我只需要一个听话能讨我喜欢的人替我出面做事。”
谢知尧瞥了眼谢知庭，试探问：“能和二哥说说，那个人为什么让你满意么？”
“因为他能讨我喜欢。”谢知玉撑着下巴想了几秒，无辜摊手，“并且找不到具体理由。”
这是谢知玉头一次感觉到，原来一个Alpha能讨他欢心，也不一定需要什么条件，早就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习惯。
“知玉挑的人，定不会错的。”谢知尧叹了口气，“但二哥还是希望，如果那一天他不能讨你喜欢了，也不要勉强自己，想换就换吧。”
“二哥这样，就不怕把我纵容成渣男么？”谢知玉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他。
“纵容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不还是成了帝国最受欢迎的omega男神么？”谢知尧笑眯眯道，“我的弟弟，能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当天晚上，谢知玉静默半年之久的星网动态终于再次更新。
@谢知玉：一眨眼，小白都成大狗了呢[图片]。
-汪，殿下你看看我，我也是大狗。
-汪，殿下你还缺狗吗？我比小白更白哦。
-汪汪，殿下我买了一百条不一样的尾巴，皇宫那么大，可以多养几条狗。
-老天爷殿下终于醒了！呜呜呜姐妹们快来看啊！
谢知玉躺在浴缸里，粗略扫过评论区，心头浮起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似乎一年之前，他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星网的黑粉骂到星网卡顿。
同一时间，四五条通讯陆续发了过来，都是颇为眼熟的ID。
谢知玉只挑出其中一条来读。
-殿下，晚安。
他勾了勾唇，也简单地回了一句晚安。
明明睡了半年，可除了头发变长，似乎周围所有人都不曾给他任何时间流逝的感觉。
就像所有人都默契地让自己的状态停留在半年前，直到他醒来。
次日清早，谢知玉不紧不慢穿上了那身崭新的白色军服，肩头别着昭示他身份的军衔。
他站在全身镜前，一如那天前往军校那样打量镜子中的自己。
他从来很喜欢自己的脸，从不遮掩自己的傲慢姿态，此刻亦然。
傲慢时就能得到的东西，感情也好，权力也好，谁还会放低姿态去做一个谦卑贤惠的omega呢。
就算得不到，他也永远学不会低头。
谢知玉的目光落在他肩头闪烁光芒的一等军衔上，唇角微勾。
这就是他不愿低头，最具价值的回报。
往日一切，在他睁眼醒来的瞬间，已如轻舟过了万重山，谁还会提及那个狂妄忤逆的omega呢？
他转身走出房间，关上门，一路走到宫殿门口，看到了那架议会阁特意派遣过来，用来接他的飞行器。